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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霜,”大爷燕翎道:“不是我自夸,你也该明白,咱们郭家的人个个定力都该够,不应该有一时之糊涂,别人可以糊涂,咱们不能,别人可以错一百次,咱们绝不能有一次,有江湖败类弃宗忘祖,卖身投靠,咱们会阻拦他,铲除他,如今我的儿子弃家忘祖,卖身投靠,你叫我原谅他。”
玉霜道:“大伯父,玉珠已经知过悔悟了。”
大爷燕翎道:“这我相信,当初我就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知过,会悔悟的,只是太迟了……”
“不迟,大伯父,”玉霜道:“只要您撤回‘玉龙令’,以咱们郭家的实力,助玉珠来对付‘长眉门’……”
大爷燕翎道:“助他对付‘长眉门’,他要对付‘长眉门’?”
玉霜当即把“老爷岭”上,“菩提庵”前,郭玉珠所表现的说了一遍。
听毕,大爷燕翎脸上闪过一阵抽搐,道:“这么说他真是知过悔悟了……”
沉默了一下道:“我可以以郭家的实力对付‘长眉门’,但我决不能撤回‘玉龙令’,要想我撤回“玉龙令”,那办不到,你知道,‘玉龙令’既经颁下,绝无半途撤回的道理,几代以来也从没有过……”
玉霜刚一喜倏又一忧,道:“大伯父,您既然答应帮他对付‘长眉门’……”
大爷燕翎道:“那是一回事,他犯的错又是一回事。”
玉霜还待再说。
大爷燕翎悲痛地跟着又是一句:“玉霜你要明白,他是我的儿子,我的亲骨肉。”
这话玉霜懂,玉霜明白,同时她也知道,要想让她大伯撤回这枚‘玉龙令’,饶恕他的儿子,已经是不可能了,除非日出西山,乾坤倒转,玉霜,她心里一阵悲痛,缓缓垂下了螓首……
忽地,大爷燕翎扬了眉,一声冷笑:“没想到他竟学了一身‘长眉’绝学,‘长眉’绝学比‘南海’绝学更奇奥,更博大么,既然他学一身‘长眉’绝学,大可以以他那身‘长眉’绝学去对付‘长眉门’,为什么还求助于郭家……”
显然,大爷对他那位儿子改投“长眉门”,学得一身“长眉”绝学事,极为不满。
姑娘玉霜扬起螓首,道:“大伯父,求您以咱们郭家实力助他对付‘长眉门’,是玉霜的意思,我是怕他一个人势单力薄……”
大爷燕翎道:“玉霜,你还为他担心,他这么对你,你还……玉霜,你是够仁厚的,没有一个人能像你这么仁厚……”
玉霜凄然一笑道:“大伯父,他是我的堂弟,这跟您刚才所说,他是您的儿子,您的亲骨肉的道理一样。”
大爷燕翎的嘴唇抽动了一下,没说话,而旋即,他突然站了起来,道:“玉霜,让我问你一句,你……你好么?”
玉霜冰雪聪明,还能不明白大伯父的意思,她微一点头道:“谢谢您,大伯父,我无恙。”
大爷燕翎道:“那么咱们山里去吧,你大伯母跟玉佩都等着你呢。”
玉霜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一辆马车驰离“龙记客栈”,载走了姑娘玉霜,马蹄声,轻声远去后,这“龙记客栈”又恢复了平静……
第三十八章 情理难全
然而,“辽阳城”里刚上灯的时候,“龙记客栈”又掀起了一阵巨浪,这阵巨浪比玉霜的归来还要高,还要大。
一辆高篷马车驰到了“龙记客栈”门口,车篷上,套车的牲口身上,满是黄尘砂粒子,任何人一看就知道这辆马车是经过长途跋涉到达“辽阳”的。
车辕上那赶车的车把式,是个头戴宽沿大帽的白衣客,帽沿压得很低,看不见他的脸,那一件白衣上也饰着一层黄,可是这些却掩不住他那超人的气质,那透自他那颀长身材的自然慑人之感,他,右手持鞭,左手控缰,控缰左手那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其色乌黑的指环,看不出是什么打造的,不过任何人都会觉得它很名贵,这也许是因为它戴在这位不凡的白衣客手上的关系。
这辆高篷马车里坐着的不知是什么人,赶车的车把式居然这么不凡,遍挑当今怕也挑不出几个。
马车在“龙记客栈”门口停稳,那白衣客一边拴缰插鞭,一边像是对谁说话似的发话说道:“到了,真不容易,你两个先在车里待着,等我下去招呼他们一声再说。”
显然,他是对车里的人说话的,你两个,显然车里也不是他的主人、上司或长辈。
白衣客说完话后,径自下了车辕往“龙记客栈”行去,这时候再看这位白衣客,还透着洒脱飘逸。
“龙记客栈”里的人,哪一个不是两眼雪亮,一见这等人物进门,计全亲自迎了出来,微一哈腰,陪笑说道:“您,住店?”
白衣客微一点头道:“我想进来歇会儿,赶了一天的路,实在够累的,真可以说人疲马乏,请问,老哥可是姓计?”
计全一怔,道:“不错,您认得我?”
白衣客笑道:“你老哥既然姓计,那我就认得你……”走到柜台前一条长板凳上坐了下去。
计全一脸错愕诧异色,跟了过去道:“请问,您是……”
白衣客抬手摘下了那顶宽沿大帽,嘿,好相貌,冠玉般的一张脸,长眉、凤目,风神秀绝,英俊绝伦,四十多年纪,跟大爷差不多,连根胡子都没有。
计全瞧着直发愣,难道他不认识……
白衣客淡然一笑道:“计老哥,我姓郭,跟你们大爷姓一个姓,来自大漠。”
计全神情陡然一震,脸色大变,脱口惊呼:“您,您是老……”
白衣客截口笑道:“计老哥看我老么?”
计全一脸惊容地惊喜,曲膝便要往下跪。
白衣客一把拉住了他,含笑说道:“你这是何必,咱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留神扭了筋骨闪了腰。”
计全道:“您这是折煞计全,您原谅计全有眼无珠,这个头说什么也得磕。”
白衣客道:“我不许,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计全道:“老神仙……”
白衣客眉锋一皱,道:“瞧,又来了,我自己不服老,都是你们把我叫老了。”
计全跪不下去,只得作罢,他好不惊喜,好不兴奋,站在那儿半天才憋出一句:“您怎么来了?”
白衣客淡然一笑道:“你说,我能不来么,对了,人荣到了么?”
计全忙道:“到了,到了,人荣老早到了……”
“那就好,”白衣客道:“你不知道,让他来了我也不放心……”
“说得是,老神仙,”计全道:“计全说句放肆的话,您实在该来,也来得正好,事儿闹大了,大爷颁下了‘玉龙令’,任谁劝都没用……”
白衣客一抬手,含笑说道:“我紧赶快赶,赶了一天的路,渴得喉咙里都快着火了,给我倒杯茶喝喝好么?”
计全一听,一巴掌拍上后脑勺,道:“您瞧我有多糊涂,一高兴给忘了。”他像一阵风,转眼间一杯热茶双手递上。
白衣客谢了一声,接过那杯热茶喝了一口,道:“嗯,这头一口跟凉浆似的……”一口气喝完,把杯子往前一递道:“麻烦再来一杯。”
计全又像一阵风,白衣客喝了三杯,才算解了渴,他一点头,笑道:“行了,喉咙里的火熄了。”
这位够风趣,计全陪上一笑,道:“老神仙,计全刚才说……”
白衣客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就是为这来的,还怕自己不行,连那两位也请来了,其实她们比我还急。”
“哪两位?”计全一怔,急道:“怎么,老神仙,二位老夫人还在车上?”
白衣客微一点头,计全真急了,道:“您怎么不早说……是我糊涂,该死,该死……”扭头就要往外冲。
白衣客一把拉住了他,道:“别,我们停下来歇会吧,顺便打个招呼,马上就往山里去……”
计全道:“那我马上派人往山里送信儿去。”
“也别,”白衣客道:“他们心绪都不会好,别折腾他们来,我们既然来了,迟早总要到山里去的,还让他们接个什么。”
计全道:“那您……”
白衣客道:“我坐会儿就走。”
计全道:“那么我先禀告您一声,玉霜姑娘回来了,大爷刚把她接进山里去!”
白衣客淡然一笑道:“我知道,我全知道,不瞒你说,有人给我送了信儿。”
计全道:“有人给您送了信儿?谁?”
白衣客道:“你不认识,一位佛门行道比丘。”
计全还待再问,白衣客已然又道:“燕南人可在山里?”
计全道:“六爷已不在山里,他出去找珠少爷去了。”
白衣客道:“这么说他还不知道玉霜已经回来了?”
计全道:“是的,六爷还不知道。”
白衣客道:“那么,玉珠呢,可有什么消息?”
计全道:“六爷还没回来,不知道,只不知道玉霜姑娘……”
白衣客道:“她知道的我都知道,我是想知道最近的消息。”
计全道:“那恐怕就要等六爷回来了。”
白衣客微一摇头道:“他未必能找着玉珠……”
话说到这儿,他站了起来,把宽沿大帽往头上一戴,道:“我们走了,你忙吧。”
计全答应一声道:“老神仙,见着大爷之后,您可千万……珠少爷只是一时糊涂,再说他年纪也还小……”
白衣客道:“怎么,你们都那么护他!”
计全道:“老神仙,您明鉴,大伙儿都是看着珠少爷长大的,珠少爷的品行怎么样,大伙谁还不知道么,您说,老神仙,珠少爷是个坏孩子么……”
白衣客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玉珠的确不是个坏孩子,只是从小娇生惯养,过于懦弱了些,因之一有刺激他就会想不开,就会倾于偏激,甚至铤而走险,这,燕翎夫妇俩要负一大半责任。”
计全道:“所以说您无论如何也要让大爷撤回‘玉龙令’……”
勉强一笑道:“您知道,计全的意思不是怪大爷,计全也不敢,无论怎么说珠少爷他年纪还小,他只是一时糊涂,您说老神仙,人活一辈子,谁能没个过错,就是圣贤也难免啊!”
白衣客点了点头,没说话,迈步向外行去。
计全还不放心,跟上了一步,道:“老神仙……”
白衣客回过头来含笑道:“我知道,你放心,玉珠是我的孙子。”
转身又往外走去。
计全激动地一声:“老神仙,全仗您了,计全这儿给您磕头了。”
话落,他就要往下跪,可是他两腿刚一曲,两只脚便离了地,让他根本跪不下去,计全心里明白,忙改口说道:“那……老神仙,计全这儿恭送了。”他深深地躬下身去。
蹄声响动,车声辘辘,那辆高篷马车驰走了,计全抬起了头,老脸上的神色难以言喻,就不知道他有多少喜!
快初更的时候,这辆高篷马车驰抵了那一夫当关,万夫难越雷池一步的险要隘口,一名腰带长剑的英武守山弟兄掠了过来,马车前停身,一哈腰,礼貌地问道:“请问是……”
白衣客车辕上答话道:“麻烦代为通报一声,就说大漠来人求见。”
那名弟兄道:“您请候着。”
一欠身,转身离去,没多久,隘口内掠出一人,是高念月,他来到车前抬眼凝目,问道:“您是大漠来的?”
白衣客道:“是的,你是念月?”
高念月道:“正是念月,您是哪位叔叔?”
白衣客淡然一笑道:“你应该叫我一声伯父。”
高念月一怔,旋即扬眉说道:“您来自大漠,我该叫您一声伯父?”
白衣客道:“怎么,你不信?”
高念月道:“辽东’正值多事之秋,我没去过大漠,大漠的伯叔们也认不得几位,您能否拿出点什么证明……”
‘白衣客一点头,道:“够小心,够仔细,行,不愧是人荣之后,郭家的俊彦,你瞧瞧这个。”
把左手往车前一伸,高高地扬起了戴着黑指环的那个无名指。
虽然时届初更,但今夜月色很好,双方距离又近,所以高念月可以看得很清楚,他脸色陡变,身躯一矮,跪了下去,道:“您原谅,念月不知道是您。”
白衣客哈哈笑道:“没人怪你,起来,起来。”
高念月应声站了起来,回身扬声喝道:“鸣锣传话……”
白衣客一抬手,道:“别,我就这么进去。”
高念月回身哈腰,道:“是,您请,容念月带路。”
“别,”白衣客又招了手,道:“过来,车辕上来,咱爷儿俩一块儿坐车进去。”
高念月恭顺地应了一声,走过来登上车辕,一伸手道:“恭请把车交给念月。”
白衣客不客气地把缰绳跟鞭交了过去,高念月接过鞭缰刚要驱车,突然他一惊道:“两位伯母可在车里?”
只听车里传出个甜美话声:“到这时候才想起你两个伯母呀!”
高念月道:“请二位原谅,念月是喜糊涂了,容念月待会儿再磕头赎罪。”抖缰挥鞭,赶着马车驰进了隘口。
车里传来了一声笑语:“听,这孩子多会说话。”
马车进了隘口,白衣客笑问道:“念月,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