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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姑娘又噘了小嘴儿,道:“凭咱们郭家的绝学,还会怕什么毒猛之物,霜姐怎么也跟爹一样?东怕,西怕,这顾忌,那顾忌……”
美少年突然插了一句:“你永远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
“你呢?”美姑娘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道:“净说人家瞧不见自己,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一天到晚就知道不服这个,不服那个,想斗这个,想斗那个,你不是说要去斗那只鸟儿么?怎么不去呀,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家,须眉七尺昂藏躯,胆还不及我这女儿家呢!”
美少年扬了扬眉道:“妹妹,你可别……是我不去么?忘了,那天说一句就惹来爹一顿臭骂,我还敢提么?你放心,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会找他斗上一斗的!”
美姑娘冷笑说道:“斗,谁都能找他斗上一斗,只是斗过斗不过……”
美少年眉梢儿扬得更高,道:“我把他看做跳梁小丑,充其量他不过是个下五门的贼,他要能接下三招郭家绝学,我马上……”
美姑娘道:“怎么样呀?”
美少年道:“我马上自断双手,然后跳到‘辽东湾’里去!”
大姑娘眉锋一皱,道:“干什么呀,大弟,这么严重么……”
美姑娘像只百灵鸟,接着话锋说道:“你可知道,霜姐,那只鸟儿呀,咱们姑娘家倒没什么,他们这些男人家呀,差点没被气死,听说那只鸟儿出道不过一年,纵横武林,睥睨江湖,打遍天下无敌手,江湖上的人一听见他真能吓破苦胆,他神气得不得了,听说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一身所学呀,就别提有多高了,只可惜是个到处作案的贼,官家到处悬赏缉拿,闹得满城风雨,天下不安,可就他神出鬼没,连衣角也摸不着他一下!”
大姑娘“哦!”地一声道:“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奇才能人?真有这么神气么?”
美姑娘道:“他呀,神气着哪……”
大姑娘心里突然一跳,忙道:“二妹,你说什么鸟儿的,是……”
“就是他呀!”美姑娘道:“他养着一只羽毛雪白的通灵异鸟神雕,他没名没号,所以江湖上的人给他取了个号,管他叫‘玉翎雕’!”
大姑娘心里猛然一阵乱跳,只觉得脸上有点烫烫的,忙轻“哦!”了一声,道:“玉翎雕……好美好神的号……”
美少年突然说道:“霜姐,这个号是够美,也够神,可惜人却不怎么样,他是个贼,是个盗,听说人也长得奇丑无比!”
这两点,大姑娘也亲眼看见过,可是从那时候起,她就不相信他是个贼,是个盗,更不相信他会长得那么丑,她想为他辩护,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忍了下去,她像是怕被人窥透她心里的秘密,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在路上,我也听人说起江湖上出了这么个人,只是我听说他是个义贼、侠盗……”
美少年哼了一声,哂然说道:“义贼?侠盗?霜姐可以多问问,十个人之中这么说的恐怕只有一个,而这个人可能就是他本人!”
大姑娘忍不住又想辩,因为她亲眼看见他拿的是不义之财,惩的是不仁之富,后面那一辆车,他动也没动,对自己,那似乎不能叫劫,应该叫戏弄,不是么,他就这么可恶,大姑娘的脑海里,至今还有他那洒脱、飘逸的举止,气度、颀长的身材,还有那一口令人心跳,看着也着迷的好白好白的牙。
可是,话到嘴边,大姑娘他又忍了下去,她只轻轻“哦!”了一声,没说话,而旋即她又开口,问道:“有人见过他么?”
美少年笑道:“霜姐是怎么了?当然有,要不然谁会知道他奇丑无比呀!”
说得是,大姑娘也自失笑,笑了笑之后,她道:“咱们郭家的人呢?”
美少年摇头说道:“那倒没有,要是咱们郭家的人碰见过他,他就神不起来了,恐怕江湖上早就没‘玉翎雕’这一号了!”
大姑娘道:“为什么咱们没人去管管?”
美少年道:“怎么没有,我就看不过,气不过,想管,爹不让管,想斗,爹不让斗,那天爹在骂我的时候说得好,咱们的目的不在此,你知道为什么我跟你几位叔叔不在大漠侍奉你爷爷么?为什么都搬出来散居各处?这是你爷爷的意思、你爷爷的令谕,你看,咱们这个家,跟你几位叔叔的家,对‘北京城’隐隐成为包围之势,也可以兼控天下,这你就该知道咱们的用意,咱们的目的,别去管这些闲事,这些都是小事,多不胜数,不胜其管,江湖上要没这种人、这种事,它就不成其为江湖,再说,他也并没有为非作歹,伤害人命,再说得那个一点,他该是咱们汉族世胄、先朝遗民里的一个能人,为什么要去管他、要去斗他?你听听,霜姐,有这么一番大道理,我还敢伸手么?”
大姑娘笑了,旋即她敛去笑容,点头说道:“大弟,事实上大伯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美姑娘则凝睇娇笑道:“哥哥,对于爹的训示,乍听起来,你记得很牢,其实,你仍漏说了一点。”
美少年微愕说道:“什么?我漏说了什么事?”
美姑娘道:“爹不还说么?年轻人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动辄拔剑斗殴,那只是匹夫血气之勇,算不得大勇,年轻人要虚怀若谷,隐敛锋芒,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郭家绝学固然称霸天下,威震宇内,可仍称不上一个‘最’字,你关爷爷的‘大罗剑’跟‘降魔杵’可以称最了,但是他对人仍是那么谦和,不但没有骄气,而且绝不轻用,绝不轻易炫露,你关爷爷当年的轰烈事迹你们都知道,还有你六叔,他为什么被苦大师选中执掌‘丹心旗’?多想想,也多学学你关爷爷跟你六叔!”
美少年红了脸,道:“我就知道你会替我说,所以我没说。”
美姑娘笑了。
大姑娘则庄容说道:“大弟,关爷爷跟我爹的轰烈事迹,咱们不但都知道,而且也引以为荣,引以为傲,的确,咱们这年轻一辈的是该多效法他二位,你则把大伯的话当作为骂,那每一句都是求之不易的金玉良言!”
美少年扬了扬眉,道:“霜姐,我知道,我听你的!”
大姑娘道:“该说是听大伯的训示!”
美少年没说话。这时候,两名青衣美婢端来了银耳汤。
献上银耳汤后,一名青衣美婢道:“霜姑娘,您的东西……”
大姑娘刚接过一碗银耳汤,闻言下意识地一惊,差点把一碗银耳汤洒了出来,她脸上烫烫地忙道:“没有,我这次来没带东西!”
美姑娘道:“本来就是嘛,又不是上哪儿做客,还自己带着东西,霜姐干脆把自己的香闺搬来多好?”
美少年笑道:“那恐怕就麻烦了?”
美姑娘道:“怎么,有什么麻烦!”
美少年道:“怕你不一天到晚泡在霜姐的香闺里不肯出来!”
美姑娘横了他一眼,嗔声说道:“就会说别人,你好!”
美少年道:“不敢说好,可敢说不比……”
突然一声轻脆铃声划空而至,飞一般地落在了船上!
美少年一怔凝神,道:“信鸽,哪儿来的,有什么事儿……”
话声还没落,一阵轻捷步履响动,直奔舱门行来,随即舱门外响起那英武中年汉子恭谨话声:“禀少主,属下告进!”
美少年忙道:“是念月叔叔?快请进来!”
门外,那英武汉子应了一声,掀帘走了进来,近前一躬身,道:“‘锦州’有传书到来,请少主过目,并请少主定夺!”双手递上一张宽约两指的纸条。
美少年接过一看,脸色立变,双眉一扬,道:“好哇,竟敢惹到咱们头上来了……”
美姑娘凝睇问道:“哥哥,怎么回事,谁惹……”
美少年手一伸,冷然递过纸条,道:“你拿去自己看!”
美姑娘伸手接过纸条,只一眼,脸色立即微变,脱口轻呼说道:“玉翎雕,他,他竟敢在‘万安道’上作案……”
大姑娘心里猛然一跳,差点让一口银耳噎着!
美少年冷哼一声道:“他的胆子够大的,别的我可以不闻不问,可是他敢在‘万安道’上作案,这我不能不管,念月叔,您请下令各处,着他们留意‘玉翎雕’的行踪,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英武中年汉子应一声,施礼而退!
美少年怔怔地站在那儿,突然砰地一声拍了桌子:“这回我是非斗他不可了……”
美姑娘美目一转,忽地凝望着大姑娘道:“霜姐,你不是从‘万安道’上来的么?”
大姑娘大为不安,强笑说道:“是呀!”
美姑娘道:“难道霜姐没碰上这件事,没碰上他?”
大姑娘迟疑了一下一摇头,道:“不,二妹,‘玉翎雕’拦的就是我坐的那辆马车!”
美少年脸色一变,美姑娘脱口一声惊呼,急道:“怎么说,霜姐,他拦的就是……怎么没听你说!”
大姑娘强笑说道:“我没有把它当回事儿,好在我也没丢什么东西……”
美少年道:“霜姐,我说句话你别生气,话不是这么说,你知道,他不是在别处作案,而是在‘万安道’上,谁不知道‘万安道’?分明这是挑衅,他没把郭家放在眼里,这咱们无法忍受!”
大姑娘又想起子“玉翎雕”所说的那句话:“要不是‘万安道’,他还不作案呢”,显然地他是故意在“万安道”上作案,美少年没说错,这分明是挑衅,分明是没把郭家放在眼里!
可是,他跟郭家有何仇何怨,为什么单跟郭家过不去?这,大姑娘一时想不透,解不开!
不管怎么说,“玉翎雕”明知故犯,敢招惹郭家,他的胆子就大得让人佩服,大姑娘她淡淡说了一句:“也许他不知道‘万安道’是属于咱们郭家的!”
她替他隐瞒了那些能火上浇油,气死人的话,是怕事情闹大,还是有别的原因,这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绝不该这么做的,可是她毕竟替他隐瞒了!
美少年一摇头,道:“没那个可能,他又不是刚出道,而是出道快一年了,他怎会不知道?试问哪一个盗贼敢在‘万安道’上作案?只有他敢,他的胆子大,大得可以包天……”
大姑娘道:“咱们郭家跟他何怨何仇,他为什么偏惹咱们郭家……”
美少年道:“霜姐,我不刚说过,分明他这是挑衅,根本没把咱们南海郭家看在眼内,放在心上!”
大姑娘道:“要真是这样,那他怎么还会放过我这个郭家的人呢?”
美少年道:“霜姐跟他互通了姓名么?”
大姑娘道:“没有,我问过他,可是他不肯说!”
美少年道:“是喽,那他怎么会知道大姐是郭家的人?”
美姑娘道:“霜姐没跟他动手?”
大姑娘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可以说是动了手……”
美少年道:“我说嘛,霜姐绝不会袖手旁观,任他在‘万安道’上作案的,霜姐,后来他跑了?”
大姑娘不能不说了,暗一咬牙,道:“不,我不是他的对手,是他后来让马车走了!”
美少年跟美姑娘同时一怔,美姑娘叫道:“怎么,霜姐不是他的对手……”
美少年扬着眉道:“霜姐,我不信。”
大姑娘道:“事实如此,我确不是他的对手。”
美少年脸色一变,美姑娘则惊讶地道:“霜姐的一身所学是六婶儿的亲自传授,怎么会……”
大姑娘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不是他的对手……”
美少年的脸色好不难看,突然说道:“霜姐,他折辱了你?”
大姑娘心一跳,脸上一热,道:“那倒没有,他对我……对我很客气!”
美少年冷哼一声道:“大半是他看霜姐长得……”
倏地改口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两口气令人难以下咽,我如今更要斗他,而且是非斗他不可了……”
霍地转望美姑娘,道:“妹妹,你陪霜姐回家去,我等不及他们的回报,我这就去找他去!”
话落,没容美姑娘开口,一阵风般冲出了舱门!
美姑娘大惊,要拦没来得及,等她跟大姑娘跟出舱外,美少年已一掠十余丈地上了岸,她连叫哥哥,美少年充耳不闻,转眼没了影儿!
美姑娘又气又急,直跺脚:“这怎么办,这怎么办,真是要命,这个人怎么……”
英武中年汉子飞一般地从船头掠了过来,近前忙问道:“二姑娘,怎么回事儿?”
美姑娘道:“念月叔,他去找‘玉翎雕’去了,您看怎么办呀?”
英武中年汉子一怔,道:“怎么,少主去……刚才他还吩咐……”
美姑娘道:“是因为……哎呀,一时说也说不清,念月叔,您看怎么办哪,要是让爹知道了……”
英武中年汉子双眉一扬,道:“二姑娘别急,属下这就追少主去!”话落,他便要提气长身!
大姑娘突然伸手一拦道:“念月叔,慢点!”
英武中年汉子没动,凝目问道:“霜姑娘有什么吩咐?”
大姑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