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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所以要把以前的事全部都忘记。”他是在安慰她,“其实,这种日子也没有什么不
好,至少,我们一直过得心安理得。”
谢玉仑又盯着他看了很久。“你听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不知道你是什
么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知道这些事一定是别人买通了你,来害我的。”
“谁要害你?为什么要害你?”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马如龙真的不太知道,忍不住问:“你自己认为你是什么人?”
谢玉仑冷笑:“如果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说不定会活活骇死。”她的声音中忽然充
满骄做,“我是神的女儿,世上没有一个女人能比得上我。
我随时都可以让你发财,也随时可以杀了你,所以你最好赶快把我送回去,否则我
迟早总有一大,要把你一刀刀的割碎,拿去喂狗。”
她果然是个非常非常骄做的女人,非但从未把别人看在眼里,别人的性命她也全下
重视,因为除了她自己外,谁的命都不值钱。像这么样一个人,受点苦难折磨,对她绝
对是有好处的。
马如龙又叹了口气:“你的病又犯了,还是早点睡吧。”
他说出这句话时,才想到一个问题:屋里只有一张床,他睡在哪里?
谢玉仑无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忽然尖声道,“你敢睡上来,敢碰我一下,我
就……我就……”
她没有说下去。她根本不能对他怎么样,她连站都站不起来,随便他要对她怎么
样,她都没法子反抗,马如龙没有时她怎么样。
马如龙是个男人,健全而健康,而且曾经看过她的真面目,知道她是个多么美丽的
女人。在那阴暗的小屋里,在那床雪白的布单下……
那一慕,他并没有忘记,也忘记不了。可是他没有对她怎么样。虽然他的想法已经
变了,已经觉得自己并没有以前想象中那么值得骄做,可是有些事他还是不会做的,你
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做,也许这一点已经值得骄做了。
日子居然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谢玉仑居然也渐渐安静下来。一个人遇着了无可奈
何的事,无论谁都只有忍耐接受。因为他不忍耐也没有用,发疯发狂,满地打滚,一头
撞死都没有用。
马如龙呢?这种生活非但跟他以前的生活完全不同,而且跟他以前的世界完全隔
绝,以前他觉褐平凡腐俗卑贱的人,现在,他已经可以发现到他们善良可爱的一面了。
有时候,他虽然也会觉得很烦躁,想出去打听江湖中的消息,想去找大婉和俞五。
但是有时候他想放弃一切,就这么样安静平凡的过一辈子。只可惜就算他真的这么
想,别人也不会让他这么他的。他毕竟不是张荣发,是马如龙。
最近这几天,杂货店里忽然多了个奇怪的客人,每天黄昏后,都来买二十个鸡蛋,
两刀草纸,两斤粗盐,一斤米酒。一家人每天要吃二十个蛋,用两刀草纸,已经有点奇
怪了。每天都要用两斤粗盐的人家,谁也没有听说过。
这件事虽然奇怪,但是这个人买的东西却不奇怪,鸡蛋、草纸、盐、酒,都是很普
通的东西。来买东西的人看来也很平凡,高高的个子,瘦瘦的,就像这里别的男人一
样,看来总显得有些忧虑,有点疲倦。
直到有一天,那个肚子挺得更高的小媳妇看见他,马如龙才开始注意他。因为小媳
妇居然问:“这个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
住在这里的人每一个她都见过,而且都认得。她说得很肯定。“这个男人绝不是住
在这里的,而且以前绝对没有到这里来过。”
于是马如龙也渐渐开始对这个男人注意了。他并不是个善于观察别人为人,出身在
他这种豪富世家的大少爷们,通常都不善于观察别人,但是,他仍然看出好几点异常的
现象。
这个男人身材虽然很瘦,手脚却特别粗大,伸手拿东西和付钱的时候,总是躲躲藏
藏的,而且动作很快,好像很不愿别人看见他的手。每天他都要等到黄昏之后,每个人
都回家吃饭的时候才来,这时候巷子的人最少。他的身材虽然很高,脚虽然很大,走起
路来却很轻,几乎听不见脚步声,有时天下雨,巷子里泥泞满路,他脚上沾着的泥也比
别人少。
虽然已过完了年,已经是春天,天气却还是很冷,他穿的衣衫也比别人单薄,可是
连一点伯冷的样子都没有。马如龙虽然不是老江湖,就凭这几点,也已看出这个人一定
练过武,而且练得很不错,一双手上很可能有铁砂掌一类的功夫。
一个武林中的好手,每天到这里来买鸡蛋草纸干什么?如果他是为了避仇面躲到这
里来的,也不必每天来买这些东西。如果他是俞五的回下,派到这里来保护马如龙的,
也不必做这些引人注意的事情。
难道邱凤城、绝大师他们已经发现这家杂货店可疑,所以派个人来查探监视?回如
果真是这样子的,他也不必每天买二十个鸡蛋两斤盐回去,这几点马如龙都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最好不要想,可是马如龙的好奇心已经被引起了,每个人都难免有好
奇心,马如龙固然不能例外,谢玉仑也不例外。她也知道有这么样一个人来,有一天她
终于忍不住问:“你们说的这个人,真的是个男人?”
“当然是个男人。”
“他会不会是女扮男装的?”“绝不会。”
马如龙虽然己领教过“易容木”的奇妙,但是,他相信这个男人绝不会是个女人,
谢玉仑显然觉得很失望。
马如龙早就觉得她问得很奇怪,也忍不住要问她,“你为什么要问这件事?难道你
希望他是个女人?”
谢玉仑沉默了很久,才叹息着道:“如果他是个女人,就可能是来救我的。”
——为什么只有女人才会来救她?马如龙没有问,只淡淡他说:“你嫁给我十八
年,我对你一向不错,别人为什么要来救你?”谢玉仑恨恨地盯着他,只要一提起这件
事,她眼里就会露出说不出的痛苦和仇恨。只要她一变成这种样子,马如龙就会赶快溜
出去,他实在不敢看这样一双眼睛。他也不忍。
有一天晚上,这个神秘的男人刚买过东西回去没有多久,姓于的小媳妇忽然又挺着
大肚予来了,神色显得又紧张、又兴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喘着气说,“我
知道那个人住在哪里了。”
一向不多事也不多嘴的张老实,这次居然也忍不住问道:“他住在哪里?”“今天
就在陶保义的家,”小媳妇说,“我亲眼看见他进去的。”
陶保义是这里的地保,以前听说也练过武,可是他自己从来不提,也没有人看见他
练过武。他住的地方是附近最大的一栋屋子,是用红砖盖成的。地保的交游比较广阔,
有朋友来住在他家里,并不奇怪。
可是他家里一共只有夫妇两个人,再加上这个朋友,每天就算能吃下二十个鸡蛋,
如果要吃两斤盐,三个人都会咸死。
小媳妇又说:“刚才我故意到保义嫂家去串门子,前前后后都看不见那个人,可是
我明明看见那个人到他家去了,我偷偷地问保义嫂,那个人每天买两斤盐回去干什么?
保义哥忽然就借了个原因,跟保义嫂吵起架来,我只有赶紧开溜。”
张老实一直在听,忽然问她:“今天你买不买红糖?”“今天不买。”
“买不买酱菜?”
“也不买。”
张老实居然板起了脸:“那么你为什么还不回去睡觉?”
小媳妇眨着眼,看了他半天,只好走了。张老实已经在准备打烊,嘴里哺哺他说:
“管人闲事最不好,喜欢管闲事的人,我看见就讨厌。”马如龙看着他,忽然发现这个
老实人也有些奇怪的地方。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张老实奇怪。
第十八章 吃盐的人
这天晚上,马如龙也像平常一样,打地铺睡在床边。他睡不着。
谢玉仑也没有睡着,他忽然听见她在叫他:“喂,你睡着了没有?”
“没有。”睡着了的人是不会说话的。
“你为什么睡不着?”谢玉仑又在问,“是不是也在想那个人的事?”马如龙故意
问:“什么事?”谢玉仑道:“那个地保既然练过武,你想他以前会下会是个江洋大
盗,那个来买盐的人就是他以前的同党,到这里很可能又是在准备计划做件案子?”马
如龙道:“做案子跟买盐有什么关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谢玉仑道:“说不定他们
是准备来抢这家杂货店,买盐就是为了来探路!”
马如龙忍不住要问:“我们这家杂货店有什么值得别人来他的东西?”谢玉仑道:
“有一样。”
马如龙道:“一样什么东西?”谢玉仑道:“我。”
马如龙道:“你认为他们要抢你?”这次他没有想要笑的意思,因为他已想到这不
是绝无可能的。谢玉仑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也许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可是你一定
要相信,如果我落入了那些恶人手里……”
她没有说下去,她仿佛已经想到了很多很多种可怕的后果。过了半天,她才轻轻他
说道:“虽然我一直猜不透,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可是,这些日子来,我已看出,你
不是个坏人,所以,你一定要都我查出那个人的来历。”
“我怎么去查?”
谢玉仑忽然又冷笑:“你以为我还没有看出你也是个会武功的人?
就算你现在是个杂货店老板,以前也一定在江湖中走动过,而且一定是个很有名的
人,因为我看得出你武功还不算太差。”
马如龙不说话了。一个练过十几年武功的高手,有很多事都跟平常的人不同的。他
相信她一定能看得出,因为他每天都盯着他看。她实在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也没有什
么别的东西可看。
谢玉仑又在盯着他看:“如果你不替我去做这件事,我就……”
马如龙道:“你就怎么样?”
谢玉仑道:“我就从现在开始不吃饭,不喝水,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这是一着绝招,马如龙当然不能让她活活地饿死。
谢玉仑道:“怎么样?”
马如龙叹了一口气,道:“你要我什么时候去?”谢玉仑道:“现在,玖在就
去。”
她想了想,又道:“你可以换身黑衣服,找块黑布蒙着脸,如果被人发现,有人出
来追你,你千万不要直接逃回来,我知道你也不想让别人看出你的来历。”
这些江湖中的勾当,她居然比他还内行。
谢玉仑又道:“你一定要照我的话做,这些事我虽然没有做过,可是有个江湖中的
大行家教过我。”她又叹了口气,“我宁愿半死不活的躺在这破杂货店里,只因为我相
信总有一天有人会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所以你千万不能让别人找到这里来,否则
我们两个都死定了。”马如龙只有听着,只有苦笑。他一辈子没有做过这种偷偷摸摸的
事,可是这一次他非去做不可。
夜已深,贫苦的人家,为了白天工作辛苦,为了早点休息,为了节省烧油,为了他
们唯一能够经常享受的欢愉,为了各种原因,总是唾得特别早的。黑暗的长巷,没有灯
火,也没有人。
马如龙悄悄地走出他的杂货店,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衣服,而且用黑布蒙起了脸,
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知道陶保义住的是哪栋屋子,他偶尔也曾出来走动过。用红砖砌的
屋子,一共有五间,三明两暗,灯却已灭了。
屋子后面有个小院,院子左边有个厨房。厨房边是间柴房,中间有口井。马如龙又
施展出他已久未施展的轻功,在这栋屋子前后看了一遍。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
有听到。陶保义的妻子还年轻,他总不能把别人的窗子戳个洞去偷看。所以他就回来
了。
谢玉仑还睁大了眼睛在等,等他回来,就睁大了眼听,听他说完了,寸轻轻叹了口
气。
“我错了。”她叹息着道:“我刚才说你以前在江湖中一定是个名人,现在我才知
道我错了,江湖中的事,你好像连一点都不懂。”
其实她没有错。名人未必是老江湖,老江湖未必是名人。马如龙并不想反驳这一
点,他已经去看过,已经算交了差。谢玉仑却不同意。
“不该看的地方也许去看过了,该看的地方你却没有看。”
“什么地方是该看的?”
“你到厨房里去看过没有?”
“没有。”马如龙不懂,“我知道厨房里没有人,为什么还要去看?”
谢玉仑道:“去看看灶里最近有没有生过火?”马如龙更不懂。灶里最近有没有生
过火,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