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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为彼此坦荡,无愧天地,孰不知人言可畏,林兆闻猜忌心与日愈重。韩君如生下女儿,可孩子也已弥补不了她与林兆闻间的鸿沟,林兆闻妒恨之下对韩君如下了重手,却错手伤及幼女。
韩君如那一身来路不明又神鬼莫测的武功有江湖上越传越广,大家都认定她的武功源出魔剑,加之她秉性狂傲,不知觉间已得罪了许多人。最后,这个自以为只要有了武功就什么都不怕了的韩君如在走投无路下,跳下了深崖。
韩绍羽得知也只有暗暗伤怀,在这期间,他严禁家中任何人去管君如的事,他不能让君如连累全家。果然,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儿因奇遇获绝学,反遭来了杀身之祸。
四十年,人生中唯一的四十年。似乎只是在转眼间,他已满头华发。韩君如死后,他竟轻松了很多,俞珲、楚湘君的身影也很少在脑海中出现了,只有在十分偶然的时候,他才想起四十年很快就要过去了,但又很快忘却。
如今,俞珲回来了,就站在自己面前,瘦削,矮小,白发如雪。一身肮脏破烂的衣服,乱糟糟的胡须,衬着黝黑的皮肤,干瘪的身子上撑出一根根刺目的骨头,这是俞珲吗?韩绍羽睁大眼睛,这就是那个当年与他同样年轻潇洒,狂傲不驯,浑身上下衣冠楚楚,一尘不染的俞珲吗?怎么变成这样,唯一不变的是他眼中的那份仇恨、怨毒,依旧强烈的让人不敢正视。
俞珲仰天长笑,“四十年,我真得过过来了。韩绍羽,你可知我在夷蛮之地度日如年,几次三番想自行了断,最后关头还是停了手,我还要报仇,绝不能死的。昔日的俞珲风流潇洒,今日的俞珲形若乞丐。而你这个刽子手却在江湖上广博侠名,如今子孙满堂。”
韩绍羽抬起头,迎面是夏怡鄙夷的目光,他不敢正视,重新垂下头去,“四十年已过,你要杀我,我不还手。”
俞珲:“杀你我于心不甘,我熬了四十年,也要你熬上四十年,我要你身败名裂,亲眼见周围的亲人一个个弃你而去,你创下的基业土崩瓦解。当年魔剑害浣姐,累湘妹,如今这一切要报应在你身上了。”
薜楚白想起韩君如因魔剑而死,心头苦涩,“君如因魔剑而死,如今思过、梦怜又因魔剑双双失踪,这已是最大的报应了。”俞珲问:“君如是谁?”韩绍羽讷讷:“君如是那晚留下的孩子,湘君把她弃在我家门口,她恨我,连孩子也一并恨上了。”俞珲变了脸色,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那晚留下的孩子呢,不对,肯定不对。”忽而高声大叫,“君如是我的孩子。”韩绍羽怔然,俞珲怒不可遏,提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吼:“你当然不会知道,湘君当时已有了身孕。”
第九章老无聊发少年狂酒酣胸胆尚开张 韩绍羽脸色煞白,喃喃道:“湘君骗我,她为什么骗我?”俞珲挥拳重重击在他脸上,厉声叱道:“是不是你为了灭口要加害她,她为了救孩子才怎么说的。你这个狗贼,假仁假义的小人,禽兽不如的伪君子,你将湘君怎么了?”“没有,我没有。”韩绍羽急于解释,可俞珲重重的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俞珲嘶声怒吼:“你污我妻,害我女,天理难容你。”
薜楚白呻吟:“君如,君如,你九泉下也难安息。”见俞珲目露凶光,向韩绍羽胸口一拳砸落,韩绍羽闭目毫无抵抗之意,不知为甚心头霎时涌上一种冲动,奋不顾身的扑上前去,俞珲拳落在他背胛上。这一拳用力甚大,薜楚白只觉眼前一黑,险些痛晕过去。韩君怡哭叫着扑上来,挡在薜楚白前,道:“你要杀我爹,杀我夫,就先杀我,我代他们死。”俞珲见韩君怡一脸悲怆绝然,奋不顾身的样子,宛如当年的楚湘君,心头一软,第二拳再也落不下来。
韩绍羽推开薜楚白,韩君怡,涩然道:“我当日种下恶因,才有今日恶果,你们不必代我领受。”韩君怡悲痛难抑,“可怜的姐姐。”薜楚白强忍剧痛,向俞珲道:“君如已死,尸骨无存,所幸她还留下一个女儿,如今正因魔剑之累而身处炼狱,听说已被恨君谷强掳了去。她只怕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一定要救她。”强撑着说完这些,胸口一闷,口中喷出血来,人直挺挺厥了过去。
俞珲戳指向韩绍羽,“我今日不杀你是因为湘君未到,我们两人当日盟誓要共诛于你,我不能违誓,待他日我与湘君联手,再取你狗命。”言罢,昂然大步离去。在场众人均心想:“时隔四十年,湘君只怕早已灰飞烟灭,哪里还能找见。”但见俞珲说走就走,心里又都暗松一口气。
夏怡冷冷向张弘说:“你护着君怡夫妇速速从密道离开。”张弘惊道:“夫人要舍弃这片庄园吗?”夏怡盯着韩绍羽道:“梅花已被玷污,还有何留恋,倒不如一把火烧了来得干净。”韩绍羽哆嗦了一下,头几乎埋到地上。张弘也冷冷看着夏怡,“这儿的人确实不配‘雪舞寒梅’四字。”夏怡涨红了脸,恼怒的瞪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张弘挺起胸,大声说:“这儿的梅树大都是我所种,多年来也由我辛勤培育,纵然要烧也得由我来。”夏怡:“你不要后悔。”张弘晒然而笑,“我一生中要后悔的事太多。”笑容中夹杂苦涩及看不懂的古怪神情,他在心里默默说:“对不起。”却不知此言对谁而发。夏怡目中也隐有泪光,慢慢地别开头去,轻声说:“也罢,你们小心。”
雪舞寒梅真到了有史以来最凄清的时候了。大厅里两位老人对酌狂饮,厅外梅花片片随风而舞。望着门外的绰绰人影,韩绍羽平生一股豪气,一股青年之时才具备的豪气。他哈哈大笑,气纳丹田,声若洪钟,信口吟咏:“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是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张弘接口吟:“……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李白的千古名篇《将进酒》,韩绍羽和张弘昔日都读过,当时只觉满纸酒话,今日信口吟来却倍感豪兴。
聚于雪舞寒梅门口的诸江湖人皆震慑于二人的豪气,迟疑着不敢进。张弘冷笑:“无能小辈,也配来垂涎魔剑。”门口忽然骚动,一仙风道骨的道长手持拂尘,率先进了雪舞寒梅。其余众人均争先恐后的簇拥于后。张弘见状只投以轻蔑一笑,韩绍微微动容,“清风道长怎么来了。”只得迎出门去。
论年纪,清风道长只是韩绍羽的晚辈,但论声望、侠名,韩绍羽是隐迹多年的大侠,清风道长而今却正是侠名如日中天。江湖中人本以能者居上,故韩绍羽也不敢托大,自恃身份。
清风道长顿首,道:“此来原意只是探访故友,不料……不料一路上沸沸扬扬听闻魔剑藏匿于雪舞寒梅中,各门各派都派了人来欲一睹武林奇宝之风采。贫道虽知传闻多虚,然恐众人不信,又恐双方冲突,故冒昧自荐来做个调停人,以免双方一语不合,动起手来会伤了武林同道的和气。”
韩绍羽:“清风道长侠义之心果真令人钦佩,在当今人人醉心魔剑之时,还能保持一份置身事外的清醒,还能想到劝人为善,少造杀孽。”清风道长淡淡一笑:“贫道是方外之人,又怎能象常人一样沉迷于虚幻的俗物,希望老庄主也能看开一些。”张弘听他话里意思,明里暗里的要魔剑,气恼起来,道:“魔剑纵在庄中,你们又要怎样?”清风道长听他说得坦然,倒一怔,身后有个伶牙俐齿的声音接口道:“既是武林之宝,当然只有能者得之了。”说话的是弱水宫漂雨,说完,她带了其余三女便要闯进去。韩绍羽长身而立,冷冷道:“谁敢?”手一伸,向张弘道:“火来。”张弘递上火折子,韩绍羽随手点燃身边的布幔,那布幔已用油浸透,一点即着,火势熊熊立即蔓延开来。
清风道长叫:“老庄主不可。”要扑上来灭火,见韩绍羽如天神一般凛凛挡于前,怒目而视的样子,心头一阵发虚,缓缓退了出去。众人皆唯清风道长马首是瞻,见他退出,也一窝蜂的跟出去。回头再看,雪舞寒梅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漂雨:“韩绍羽真是老糊涂了,放火烧庄子也罢了,怎么把自己也烧了。”清风道长:“老庄主只是不愿人闯入他的庄园才烧庄的,他自己必已从密道而去,你们不必负疚的。”漂雨哼道:“他死了才好,我才不内疚。”
正说话间,远远的过来二骑,正是湘夫人和竹泪。湘夫人远远见这边火势熊熊,激动得脸色也变了,“烧了,烧了,韩绍羽烧死了吗?”竹泪茫然,“烧了,谁烧死了。”清风道长忽然冲到竹泪身侧,拽住她的马笼,失声惊叫:“韩君如,你……你没死?”一石惊起千层浪,震得在场众人半晌说不出话来。竹泪错愕万分,良久才结结巴巴的问:“道长,你刚才叫我什么?”清风道长:“君如,你不认得我了吗?”众人细细打量竹泪,议论纷纷,有昔日与韩君如有数面之缘的,点头称确有几分神韵相似,大多数人则从未与韩君如谋面的,更是众说纷坛,人云亦云吵作一团。有说韩君如已死多年,不可能死而复生,有说清风道长目光锐利不会错认。
湘夫人呼吸浊重,她强持镇定,喝道:“哪里来的牛鼻子在此叨扰,什么韩君如,她明明叫竹泪。”竹泪头痛欲裂,杂绪纷飞,“韩君如?这名字怎么这样熟悉。对了,沈梦怜也这么称呼过我,我和韩君如长得很象吗?或者我根本就是她?可为什么我就一点也想不起来呢?”清风道长不死心得继续追问:“韩大小姐,难道你也不记得我了吗?”竹泪皱眉,“我应该认识你吗?我明明不认得你的。”这番话本是竹泪心思恍惚自言自语的,可传入清风道长耳中,却显得竹泪在有意戏侮他。清风道长不满,又将信将疑的追问:“真的?”湘夫人怒道:“你这牛鼻子太无礼了,无故拦我们的马,还莫名其妙的问这些话,快滚开。”挥鞭向他拽着马笼的手打去。
在场诸人个个怒形于色,须知清风道长不仅侠名远播,人缘也极好,见这独臂妇人当众对他无礼,皆跃跃欲拭,要锉锉她的锐气。清风道长还不甘心,“她明明就是韩君如,你却矢口否认,还出手伤人,真是太过份了。”湘夫人充耳不理,又一鞭抽去。清风道长微微一闪,闪了开去,可手中拽着的马笼仍旧不放。竹泪也莫名得气愤起来,“我是不是韩君如与你何干,你这牛鼻子未免太好管闲事了。”又听得边上有人窃窃私语:“她到底是不是韩君如?”,“我听说韩君如是个荡妇淫娃,不守妇道,与人私通,被丈夫赶出家门。”,“我听说她本来就是个私生女。”……种种言语皆如利箭,刺向竹泪。她不由怒起,蛾眉高挑,叱道:“狂徒,敢言辞轻薄。”挥鞭向那几人打去。那几人哪甘示弱,纷纷拔出兵器迎战,岂料身后不备被人踹上一脚,几个人跌做一团。
清风道长忖道:“奇怪,弱水宫门下四女又来凑什么热闹。”心念一分,手上已吃了湘夫人一鞭,他暗暗含嗔,只是挂念着竹泪的身份,忍气说:“夫人神技,贫道领教了。”湘夫人哼了一声,也见好收手。
那跌作一团的三人好不容易分了开来,见踹他们的是弱水宫四女,哪里肯依。漂雨叱道:“滚开,弱水宫今日要清理门户,由不得外人插手。”武林中人,最注重门派,各门各派中事外人一概不得插手,那三人也只得忍了气,退到一边。清风道长拈须沉思,“奇怪,韩君如怎么又与弱水宫扯上关系了。啊,莫不是那女人已抢了先机。”
竹泪双目炯炯,望着四女,“怎么,娘娘要赶尽杀绝我吗?”漂雨:“娘娘待你恩重如山。你却勾结外人擅闯禁地,还私自出逃,今奉了娘娘令清理门户。”竹泪:“娘娘逼人太甚,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出逃。娘娘救我一命,我也为弱水宫效力二十年,天大的恩我也已还了。”漂雨冷冷叱道:“留着这些话向娘娘解释好了。”尖尖十指向竹泪脉门扣落。
竹泪身形迭变化开此招,说:“娘娘不要逼人太甚,她做下伤天害理的事,自有上天罚她,我绝不向外人吐露一字半语。”漂雨冷笑:“人死了才不会说出秘密。”脸一沉,喝道:“布阵。”余下三女一涌而上各占一方,将竹泪团团围住。湘夫人想去相助,转念一想,又疑惑起来,索性在一旁静观其变。
竹泪冷视四女,晒然:“只怕此阵未必能困住我。”四女齐喝一声,四柄剑分刺她头、胸、腹、腿,配合得分毫不差。湘夫人“哎呀”叫出声来,竹泪却应变奇快,弹指于滢雪剑头,将它击偏数分,与滟霜之剑搅成一团。霍得又一招“大弯腰,斜插柳”,避开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