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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栽了下去,喉头一片殷红。
千面人上前两步,从河汉大侠喉间取出三寸来长一段剑尖,往剑身上一按,转身便扑向烟云客。
赫然千面人这柄剑是特制的,剑尖可以飞出伤人于不备,可谓阴损之极。
千面人一插手,情势大变。
烟云客沈刚登时手忙脚乱,步步后退。
两名黑衣汉子,仗剑冲入场中……
玉面玄狐娇躯斜掠,迎着两人一划。
“哇!哇!”
两声惨响,两名烟云客手下,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便横尸当场,其余的被镇住了,谁也不敢稍动。
玉面玄狐连多一眼都不看,立即返身,与千面人联手合击烟云客。
烟云客功力再高,也难敌天地八魔之二。
一声断喝过处,烟云客肩头冒了红,跟跄退了三四步。
两魔并不跟着下手,采犄角之势,困住烟云客。
玉面玄孤阴阴地道:“姓沈的,你准备如何死法?”
烟云客毫无惊怖之容,沉声道:“随便!”
千面人接口道:“听说你在洛阳被推首富,广宅华厦,姬妾成群……”
“谁说老夫姬妾成群?”
“什么意思?”
“区区一生流荡江湖,很想乐享晚年。”
烟云客寒声道:“你打算强占老夫的家财?”
千面人嘿嘿一阵冷笑道:“你归天之后,偌大家财,无人消受,岂不暴殄天物,俗语说:钱财无主,只看天意属谁,你认为怎样?”
玉面玄狐脆生生一笑道:“亏你想得周全!”
千面人得意地一笑道:“大妹子,我们有福共享!”
玉面玄狐冷冷地道:“我不敢消受!”
“为什么?”
“那尼姑会容你自然得么?”
千面人窒了一窒,道:“大妹子,你先打发那几个小的上路如何?”
玉面玄狐折身便扑向那几名惊呆了的手下,几人见势不佳,掉头便奔,但,一股武士焉能逃得出女魔的毒手,惨号连连,最远的逃不出五丈。
烟云客厉吼一声,挥堂猛劈千面人,这意存拚命的一击,锐不可当,千面人被震退了两步。
一声闷哼过处,烟云客身形一个跟跄,口角溢出了鲜血。
千面人转向玉面玄狐道:“大妹子,我可不怕那冷面神“为什么?”
“别人可能,我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
千面人阴森森地道:“那太不巧了!”
“哇!你……你……”
玉面玄狐双手捧心,玉容扭曲,双目瞪得圆滚,血水自指缝间汩汩而冒,娇躯连幌,栽了下去。
千面人从容地跨前一步,翻转娇躯,拣起透后心而过的剑尖,按回剑身之上,然后剑指烟云客道:“沈老兄,别怨我心狠手辣,我给你一个快性,免你多受痛苦,不过,要借你的面皮与头角一用,明天,洛阳城中仍有一个沈百万,哈哈哈哈……”
烟云客目眦欲裂地道:“千面人,人容天不容啊!”
千面人怪笑一声,道:“这番天理,到酆都城去向阎老五说吧!”
蓦在此刻——
一条黑影,如幽灵般出现在千面人身后伸手可及之处,无声无息,像是他本来就站在那城似的。
烟云客面上陡现惊怖之色,步步后退……
千面人一伸手中剑,那人影发了话,话声冷得像三冬之雪:“别动!”
千面人心头剧震,电闪回身,持剑的手,挨了重重一记,那柄剑再也把握不牢,“锵!”然掉地。
这种事,他生平从未遭遇过,不由亡魂尽冒,暴退八尺,这才看清眼前是一个黑衫中年秀士装束的冷面人。
“阁下何方高人?”
黑衫秀士声音冷酷得不带半点人味地道:“看你的行径,业已人性全失,留着是武林之害。”
千面人向后一缩身,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黑儒!”
“黑……儒?”
千面人惊魂出了窍,两条腿像生了根,心里想逃,但两只脚不听指使,连半步也挪不动,一张脸,业已扭曲得变了形。
黑儒一挥手,一道罡风,飒然卷出,千面人惨嚎了半声,张口喷出一股血箭,仰天栽了下去了。
烟云客早已面无人色,目中尽是骇芒,张口结舌地道:“阁下……真……真的是黑儒?”
“这假不来的!”
“阁下……当年……没有死?”
“黑儒岂会如此轻易死于尔辈之手!”
“阁下……阁下……”
“当年,在此地,此时,千人联手轮攻,有你沈刚一份?”
烟云客垂了垂头,一仰首;沉声道:“阁下尽管下手,姓沈的认了,决不皱眉?”
“你,两年前在望月堡附近道旁,救过一个少年人?”
烟云客楞了半晌,才期期地道:“有这回事!”
“为了这,今夜本儒放过你,走吧!”
烟云客倒被这意外中的意外惊呆了,栗声道:“为……什么?”
“那少年与本儒有渊源!”
“啊,但阁下诛杀千面人,等于是救我沈刚一命……”
“别的不必说,马上走,离开洛阳,远走高飞,别让本儒再碰上你。”
烟云客深深瞥了这神秘而又恐怖的人物一眼,弹身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
古陵回复了死寂,只多了几具尸体。
丁浩心里很难过,他觉得不该如此对待救命恩人,但,师命在身,他没有别的办法,这样做已经算是多少有些违命了。
星斗参横,已是三更时分了,遥望洛阳城,灯火阑栅,丁浩心想,此刻回城投店,多有不便,干脆在此地渡过这半夜吧!
于是,他寻了个干净背风的地方,改回本来面目,闭目跌坐调息。
天明之后,他下了邙山,在城郊小店打尖,想起自己这一身装扮,如果步行,的确有些不伦不类,该弄匹坐骑才是。
心念之中唤过小二道:“小二哥,骡马市在那里?”
“公子要买坐骑?”
“是的!”
布上很难碰到好牲口,小的介绍公子一个去处!”
‘那里?”
“出店西北行,约莫五里路,有一个大牧场,定可拣到合意的牲口。”
“多承指教!”
“不敢。”
丁浩打尖已毕,付帐出店,照小二的指示,朝西北方向行去,渐走渐觉荒僻,不久,一座围着木栅的马场呈现眼前。
丁浩快步奔了过去,只见栅内人喊马嘶,乱成了一团,栅门是虚掩的,却不见有人。丁浩推门直入,那些人只顾圈马赶骡,没人理睬他,没奈何,直朝中央房舍奔去。
一个黑衫中年,双手插腰,站在屋前,满面愁苦之色。
丁浩上前一拱手,道:“管事的请了!”
那中年人转头望着丁浩,冷冷地道:“有何指教?”
“在下想买匹坐骑!”
“买马?”
“是的!”
“朋友看中那一匹,牵了走吧!”
丁浩一愕道:“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中年皱紧眉头道:“马场要结束了,这些马贱价点与马贩,朋友需要的话,奉送一匹。”
“这是为什么?”
“主人之命!”
“贵主人是谁?”
“那边来了!”
丁浩转身一看,一骑骏马,飞奔而至,转眼到了跟前。
那中年人忙迎上去,接了马僵。来人是一个虬须老者,身着宝蓝团花员外衫,头戴同色员外巾。
老者扫了丁浩一眼,道:“这位是谁?”
中年汉子忙躬身应道:“是买马的!”
“由他拣一匹好了,连鞍辔奉送!”
“是!”
丁浩看这张脸,越看越厮熟,他陡地想了起来,对方正是“烟云客”沈刚,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凭昨夜自己句话,便动了他在洛阳城的根基,看来他是准备远走高飞了。心念之间,登时激动万分,但受了乃师两年的薰陶,业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了。
他迅快地作了一个决定。
烟云客根本认不出丁浩,因两年前丁浩被救时是在暗夜,而且是在极端狼狈的垂死状态中,现在,他是一个俊逸萧洒的书生,说什么也认不出来。
“吴管事,马匹点处之后,立即回庄中来,银钱方面不必计较!”
“是,主人何故如此急着搬迁,把大好基业毁了一半……
“事逼处此,不得不然,我要进城,看看钱庄布号的结束情形。此地完全交给你了。吴管事你多辛苦些!”
“主人说那里话,小的份所当为,只是……唉!”
丁浩心中更加歉疚万分,当下上前一揖道:“员外贵姓?”
烟云客蹙额,道:“老夫姓沈,小友自去拣马罢,恕老夫不能奉陪。”
丁浩心念一转,开门见山地道:“前辈尊号是‘烟云客’?”
烟云客老脸一变,道:“老夫走了眼,小友是武林人?”
“末学后进!”
“如何称呼?”
“这个……一般同道戏称小可叫‘酸秀才’!”
“酸秀才?老夫看来小友并不酸……”
“人人如此称呼,小可只好接受了!”
“恕老夫失陪,请拣马罢!”
“小可还有句话请教!”
烟云客老脸又是一变,道:“请教不敢,请说吧?”
“大好马场,因何结束?”
“这个……是个人私事,歉难奉告!”
“依小可看来,阁下定遭遇了什么意外……”
烟云客勃然作色道:“小友的来意并非买马?”
丁浩一笑道:“确实是为了买马而来,不过看了这情形,不禁好奇动问而已!”
“如此由敝手下吴管事带小友选马吧,老夫实在没空。”
“急着要搬迁?”
“这是什么意思?”
“小可有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毛病,请勿怪!”
姓吴的管事似已不耐,大声道:“朋友,你是买马还是找碴儿?”
丁浩若无其事地道:“管事的忒也性急!”
烟云客扬手止住那管事,沉声问丁浩道:“小友直说来意吧?”
“小可想知道究竟!”
“无法奉告!”
“小可代阁下说了如何?”
烟云客再重新打量了丁浩一遍,栗声道:“说吧?”
丁浩悠悠地道:“以阁下的名头身手,如非碰到非常之事,遇上非常之敌,决不会轻易抛弃大好基业,仓促避秦,对否?”
烟云客微微一哂道:“这是照常情论断,老夫尚以为小友另有……”
丁浩一披嘴,打断了对方的话头道:“不巧得很,小可昨夜恰从邙山路过……”
说了一半,突然顿住。
烟云客老脸大变,目射凌芒,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激越地道:“小友看到了什么?”
丁浩仍好整以暇地道:“看到杀人流血!”
“啊!”
“同时也看到了一位武林怪杰。”
“谁?”
“黑儒!”
黑儒两字出口,姓吴的管事惊“啊!”出了声,面色泛了青,看看烟云客,又看看这自称酸秀才的蓝衫美书生,惊震莫名。
烟云客额上渗出了汗珠,骇然凝视着丁浩,半晌才道:“小友昨夜在场?”
“不错!”
“一切经过都曾目睹?”
“对了!”
“竟然……没被黑儒发觉?”
“还不至于!”
烟云客困惑极了,难道这二十左右的少年书生,竟会有不可思义的功力,连武林人视之如鬼神的黑儒都不放在眼中?
“小友判断那黑儒是真是假?”
“这话怎么说?”
“当年邙山之后,经多位一门之长共同在场,验明黑儒业已死亡……”
“阁下也在场?”
烟云客打了一个哆嗦道:“这点老夫不必否认!”
丁浩淡淡地道:“据说,事后清理现场时,却失去了黑儒的尸体?”
烟云客拭了拭额汗,怵声道:“有这回事,但当时一般均推断尸体是被他的门下或朋友悄悄了!”
“如此,小可明告阁下,黑儒没有死!”
“他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才现身?”
“这就不得而知了!”
“小友的真正来历到底是什么?”
“人称酸秀才,余无奉告!”
“来意呢?”
“买马!”
“真是如此?”
“碰上阁下,是意外,也是巧合。”
“有所指教么?”
丁浩沉吟了一会道:“阁下不妨安心定居,不必逃避。”
烟云客又告激动起来,期期地道:“小友……此言……是什么意思?”
丁浩正色道:“小可保让黑儒再不会找上门。”
烟云客以惑然的目光望着丁浩,道:“小友以什么作为保证?”
“剑士的人格!”
“什么,剑士的人格?”
“对了!”
“要老夫以身家性命作赌注?”
丁浩冷冷地道:“阁下这句话,是怀疑小可的人格,当然,初逢乍见,素昧生平,小可在江湖中藉藉无名,自难取信于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换了小可,也是一样……”
话声中,目光四下扫掠,突然发现廊柱边靠着一块光滑平整的石碑,看样子是拿来作界标用的。
当下心意一动,忽然得计,缓缓拔出长剑……
烟云客与那姓吴的管事,不知丁浩拔剑何为,齐做戒备之势。
丁浩功集剑身,剑尖遥指八尺外的石碑,一缕剑芒,逼射而出,挥动之间,石届粉飞,剑芒敛处,只见石碑上现出“酸秀才”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