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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未争心里不毛了,因为他知道,下面该打架了,而打架总是一件比斗口更爽快、重干脆的事情。
他故意用一种傲慢的态度扫视着汉子们,又斜着眼睛看看青年公子,冷笑道:〃看来你还有点眼光,知道老子的厉害!〃
青年公子失笑:〃很抱歉,在下连壮土的大名还不知道呢!〃
〃敝姓朱,朱争。争斗的争,也就是争吵的争。〃朱争赶忙自我介绍,十分殷勤。
〃原来是朱壮士,幸会,幸会。〃青年公子拱手:〃在下姓孟,孟扬,扬州的扬,也就是扬威的扬,扬眉吐气的扬。〃
〃哦,原来是孟公子,久仰,久仰!〃朱争也斯文起来了。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孟扬是什么人,否则就不会来挑场子了。
梅公子在院墙外听着听着,冷汗都下来了。
孟扬自十八岁接掌鹰王府后,五年来,〃鹰王〃的名头更响亮了。
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和声望,已是同辈少年难以望其项背的。
有人说他是武学天才,江湖奇葩,后起之独秀,中原武林的未来领袖。但更多的人吹捧他,是因为怕他。
〃美孟扬,活阎王,开颜一笑鬼难当。〃这已是在江湖上悄悄流传的顺口溜。
又有人说:〃不怕地动山摇,就怕孟扬一笑。〃因为孟扬在笑眯眯的时候,心里就在盘算着怎样用最毒辣的办法杀死对方。
可朱争这个二百五竟然傻不叽叽地自己送上门找死!
你说梅公子能不着急吗?
孟扬斯文地微笑道:〃朱壮士,在下也练过几手这种没用的功夫,能否请壮土指教一二?〃
朱争也笑眯眯的,全然不知死之将至:〃指教不敢当,切磋吧,嘿嘿。〃
他居然想跟孟扬〃切磋〃武功!
梅公子在墙外急得直搓手跺脚。
孟扬一声长笑,声若龙吟,〃在下得罪了!〃他的双臂缓缓提起,慢慢摆了一个极其优美的雄鹰展翅的姿势,口里笑道:〃朱壮土,手下留着点啊!〃
朱争嘿嘿一笑,没说什么,也没摆架式,就那么很自然地站着,严然一派大高手的风范。
孟扬的身子,突然拔了起来。四周的尘土腾起老高老高,声势惊人。转眼之间,孟扬已升到五六丈高。
这哪里还是人,简直就是一只矫健凶猛的雄鹰!
一声厉映,雄鹰向下扑击。快!准!狠!
朱争几乎还没来得及反应,两只利刃般的大手已快抓到他的顶门了。
三十条大汉随着雄鹰的扑击震天价暴喝一声:〃好!〃的确,能将这一杀手使得如此毒辣犀利的,除了老鹰王外,天下只有孟扬一人。
朱争已无路可退。四周方丈之内,都已被孟扬汹涌的掌力封杀。如果地闪避或后退,都只有死路一条。朱争的右臂突然扬起,去招架孟扬的铁指钢爪。
一触,惊天。
孟扬一声朗笑,身形又已跃起空中。又轻灵,又瀟洒。
朱争的左手托着右臂,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的右臂已被孟扬的双手生生扯下两块肉,鲜血狂涌。
孟扬在快升到顶点时,大笑道:〃这功夫有用吗?〃朱争痛得嗓子都岔了音,但他还是说了一句很硬的话:〃老子还有左手!〃
狂笑声中,雄鹰又一次呼啸而下。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方位。同样的角度。
只不过这次更快、更准、更狠。
雄鹰下击时的气势和掌风,迫得那三十条大汉连呼吸都困难了。
朱争嘶叫一声,双目怒张,左手五指猛张,飞插而上。
脆响。
那是指骨折裂的声音。
孟扬又已飞在空中,只是身形已不再游酒轻灵。
朱争的左手又轻轻地垂下,不能动了,那上面又是鲜血淋淋。
孟扬的手掌血肉模糊。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不要命的愣小子不仅仅一次挡住了他的雷霆一击,而且还敢反击、刺破了他的掌心。
双手的剧痛使他的声音不再动听了:〃王八蛋,我看你再怎么办!〃
雄鹰再击,挟着愤怒的狂涛。
朱争已没有手可用了。
他突然仰倒在地,怒吼道:〃老子还有脚!两只脚!〃孟扬厉啸。
孟扬被端飞了。
他的双手击中的是朱争的脚板,却好像击中了一层厚厚的铁板。
也许比真正的铁板还硬上三分的脚板。
孟杨在那一刹那间感觉到,这是他一生中碰到的最硬的东西。
十指立折。
脚板又端向他的肩头和额头。
孟杨如断线的风筝一样,远远地飞出了院墙,发出惨厉呼叫。
朱争大笑一声,想站起来,但身子一软,又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粗气。
他已耗尽了全身的气力,实在无法动弹了。
三十条大汉仿佛突然间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齐声怒吼,扑向朱争。
不说动用拳脚,他们只需和身压上,都能压死朱争。
朱争听到了身边的地在颤动,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可他连移动一下身体的气力都没有了。
他只有等死!
朱争突然想笑,又有些想哭出来。结果他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哭也没有笑。然后他就静静地躺着,看着蔚蓝的天和悠闲的云。
就在最先到达的大汉正要飞脚踢向朱争太阳穴的时候,有人大叫了一声:〃住手!〃
墙头上的一个蒙面人正将孟扬提在手中,大声喝叱道:〃若是你们想要孟扬活命,就先乖乖地把朱争送过来。〃大汉们呆住,看看软塌塌被人拎着的孟扬,又看看软塌塌躺在地上的朱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朱争叹了口气:〃妈的,又要听这小子训老子!〃
第四章干蠢事的原因
梅公子果然板着脸在教训朱争:〃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点就死了?〃
朱争瞪眼,有气无力地道:〃反正我知道我没死掉,现在还有气,还能跟你吵嘴。〃
〃你没死掉,你没死掉!〃梅公子气得脸都白了,嘴唇直哆嗦:〃若是你总这么冒失,实在也没几天活头了!〃他不无惊恐地道:〃你以为鹰王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吗?你以为….〃
朱争微笑:〃至少我晓得他昨天挨了我两脚,够呛。嘿嘿!〃
〃嘿嘿,嘿嘿个屁!〃梅公子跳了起来:〃那不过是因为他太小瞧了你。若是他一上手就使出十成功力,你早就死翘翘了!〃
朱争也急了:〃你嚎什么?就算老子要死,又关你什么事?〃
梅公子怔了一下,突然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咬牙切齿地道:〃早知道你这么狠心狗肺的,昨天我干吗不让人把你踩死!〃
朱争呆住了,似乎不相信刚才是梅公子打了他一耳光。
梅公子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朱争右脸上的五条红痕。
朱争终于眨动了一下眼睛,愁眉苦睑地道:〃右边脸肿起来没有?〃
梅公子咬了下嘴唇,慢慢地道:〃肿了。〃
他在等待朱争的大骂。
可朱争却根本没有生气的意思:〃那好,再给左边也来一下了。我宁愿让人家说我胖了,也不想被人家笑我被打了一下耳刮子。〃
梅公子恶狠狠地瞪了他半晌,终于又伸出右手,狠狠抽在他的左颊上。
朱争苦笑,笑得有点跑风:〃老子从小到大,这是第二次挨人打脸。〃
梅公子冷笑:〃那么,第一次是因为什么?〃
朱争有些扭怩:〃我不好意思说出口……以后吧……
以后再讲给你听。〃
梅公子开心地笑了:〃我晓得,是不是偷糖吃,被大人打了?〃
朱争愧笑:〃是偷,可不是偷糖。呃……是偷看,偷看人家……嘿嘿,洗澡。〃
梅公子一下张大了口。
梅公子哼着小曲,端着煎好的药,往朱争房里走。
刚进门,梅公子就惊叫一声,手一松,药罐落到地上,摔成八瓣,浓浓的药汁溅上了他华美的饱角和精致的靴子。
他简直比被蛇咬了一口还要吃惊。
朱争本应乖乖地躺在床上的,可现在床上空空如也。
梅公子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他知道,朱争现在应该是无法行走的。
可朱争的确在走路,走得还很轻快。
被梅公子打肿了的脸,现在还在热辣辣地痛。可朱争根本就不愿想这些。
他只是兴致勃勃地赶路,好像有什么急事。
实际上什么事也没有,他是想找事。
当他看到前面空地上有一家戏班子搭的戏台和围栏时,高兴得直叹气:〃妈的,老子总归是好运气!〃天知道他又要找这个戏班子什么麻烦了。
戏班子的生意看来还不错。幕布围起来的地方也不小,密密匝匝的一圈人围着,都伸长了脖子在起哄,看来戏还没开演。从人头上可以看见戏台的柱子和顶棚,花花绿绿地糊了些彩布,飘飘荡荡的很醒目。
锣鼓响得很起劲,很有诱惑力。
不远外的人口,一个公鸭嗓子的中年汉子正在嘶声吆喝:〃哎……老少爷们,大娘大嫂大妹子们,名声震耳,红遍江南的'海运'大戏班……今天要在贵城上演全本《赵飞燕》、《武则天》,还有《白兔记》、汤老先生的《牡丹亭》呐!有要看的过来买票啊……价钱公道,保你称心如意呐……〃朱争头上缠着白布,胳膊吊在胸前,腿上也裹着白布。看那样子,简直是个垂死的人。
公鸭嗓子一眼就看见了他,兴致更高了:〃本班名动四海,连这位浑身是伤的大哥都不远千里,赶来捧场呐!
要看好戏的快来……〃
去看戏的人目光一下都转向了朱争。
朱争却闷着头,径自冲着转栏而去。
公鸭嗓子叫了起来:〃这位大哥,入口在这里。〃朱争充耳不闻,朝栏杆看了看,开始不用双手爬栏杆。
公鸭嗓子惊惶地叫道:〃你这是干什么?摔死了谁给你收尸?〃
朱争爬了一次,失败了,转头瞪眼:〃我没钱!'〃公鸭嗓子火了:〃你没钱就爬栏杆?〃
朱争理直气壮:〃我要看戏!〃
〃没钱就别想看戏!〃公鸭嗓子冲了过来:“你敢再爬一下试试看,老子把你扔远远的!〃
人群中一个老人拦住了他:〃你没见他一身是伤?〃〃伤?〃公鸭嗓子呸了一口:〃装的!这种人老子见得多了!〃
老人叹口气,摸出几个铜板,递了过去:〃这位小兄弟别爬了,票我代买!〃
公鸭嗓子哼了一声,正想接钱,朱争却生气了:
〃要你这老家伙管什么闲事?老子就是要看戏不给钱!〃
老人气得白胡子一阵颤动,差点没背过气去。
公鸭嗓子虎吼一声,一拳砸向朱争的心口:〃老子看你是故意找碴!〃
朱争没躲,被他打得飞起老高,简直飞到半天云里去了。
众人都发出了惊呼,齐齐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的朱争。
公鸭嗓子也吃惊了。
他虽然自认手底下有两下子,可也不致于将一个百多斤重的人打上天啊!
朱争在空中一声大笑,飘飘悠悠落在戏台上,好端端地站着。台下的观众都鼓掌叫好,那气氛,比看什么样的好戏都热闹。
朱争深深鞠躬,大声道:〃敝姓朱,叫朱争。希望大家记住我的名字〃
朱争飞快地挤出人群,钻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四顾无人,才面色惨白地弯下腰,无力地靠着墙根坐了下来。
梅公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朱争抱歉地冲他微笑一下,但笑得很艰难。
〃我怀疑你的脑瓜子有毛病,病得还不轻。〃梅公子冷冷道:〃天下哪有你这样的二百五?〃
朱争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不说话,但额头已满是冷汗,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梅公子只当没看见:〃我交上你这么了二百五朋友,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朱争抖得更厉害了,但面上仍显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梅公子跺跺脚,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还是停住,慢慢转身,又慢慢走了回来。
他吃力地扶起朱争,冷笑道:〃这是最后一次。下回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保证!”
朱争躺在床上,咬着牙,想止住颤抖,但根本无法办到。他的脸已烧得通红,呼吸也粗重异常。
梅公子却板着脸,根本不同情他:〃'起来吃药。我可不会喂人吃东西!〃
朱争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每一次努力都以失败告终。
梅公子冷笑道:〃你也有起不来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呢!〃
他坐在床沿上,无可奈何地叹着气,一口一口地喂他吃药,一面喂一面骂:〃你这个二百五,混帐透顶,竟然还要我喂你吃药,天晓得我前世作了什么孽……〃朱争沉沉地睡熟了。
蜡烛在床头燃着,随着窗外吹进的风闪烁不定,忽暗忽明。
梅公子不在房里。
显然,这几天朱争这个宝贝朋友实在把他累坏了。
一条黑影出现在窗口,目光四射闪了闪,一纵身跳了进来,灵巧得像是狸猫,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来人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了看,侧耳听了听,确信房中没有别人后,才闪到朱争床前。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一柄匕首。
亮的匕首。
寒气似已充斥整个房间。
首高高举起,扎下。
迅捷、干净、果断、悄无声音。
只有蜡烛的火苗似乎闪了一下。
匕首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