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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闻石洞里侧传来“夺”地一响,值此沉寂得可闻针落的空间里,突然亮起这一声异响,着实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夺”“夺”之声继续响起,听那声音似是一种坚实沉重的木头敲击在石地上所发出。
随着这阵动人心魄“夺夺”。声音的渐近渐亮,一条模糊的黑影也愈行愈近,终于出现了一个人的形象。
朦胧中但见此人长发及地,身材又高又瘦,一张青灰色马脸长满了绻曲的黑毛,身上披着一件磷光闪闪的红色大袍,一串骷髅头垂挂颈间,光赤着足踝,足跟上结满了一层层浑厚的茧皮。
司马迁武见对方装束奇特诡异,长相暴戾凶恶,浑身不知不觉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摒息遏气,心中默默呼道:
“这是什么人,怎么邪门得紧?”
那长发怪人一步一步走到切近,“夺”“夺”之声越发响亮,司马迁武怎样也无法想像出那人光赤的足跟踩在地上,怎会发出如巨此大的声响?
长发怪人冷冷打量着司马迁武,突然仰首纵声狂笑起来,笑声中隐隐透着凶悍狂厉的气氛。
他啸叫之际,浑身颤动不止,颈间所挂骷髅头亦随之不住的摆动,构成一幅奇异的景象。
司马迁武被那骇人的叫声、笑声刺扰得心中发毛,暗暗聚起全身功力,准备出手应敌。
那长发怪人啸叫了数声,突地平空翻了个跟斗,接着笑声一止,早先的狂态也完全收敛。
司马迁武定一定神,敞声道:
“你到底是人是鬼?”
话方出口,他自己便觉得此问当真毫无意义,但此时此刻他惊诧于眼前这人的怪异举止,再也找不到旁的话说。
那怪人仰天怪笑一声,道:
“小子,许多误闯此洞之人,乍一见到咱后,都被硬生生给骇死了,小子你胆气倒也大得可以,非但不曾吓毙,反倒出口喝问,其实咱是人是鬼都没有分别,只要你一踏进此洞,就准得死在咱手上啦!”
司马迁武晶瞳四转,道:
“这许多人统统是你所杀?”
长发怪人道:
“不是咱杀的还有推?”
司马迁武道:
“他们都只是无意闯到这高王瀑后的洞中,便为你辣手杀害的么?”
长发怪人道:
“那也不尽然,某些人是风闻咱隐匿于此,特地人洞来寻咱的晦气,嗬嗬,除了其中一人之外,不用说他们也都死了。”
他边说着,口中不停地狂呼作态;加之他的语声和笑声,十分干涩刺耳,因此格外令人生厌。
司马迁武皱眉道:
“依此道来,你的双手是早已沾满血腥了,但至今居然尚无人能取你性命么?……”
长发怪人大笑道:
“问得好!你自以为能够办到不成?”
司马迁武瞠目无语,那怪人复道:
“小子你不妨瞪大眼睛,瞧瞧洞中的八十一层骷髅,其中有少数人在人洞之先,亦认为其功力足以胜过咱家,终不免横死之祸,嗬嗬,莫消顷刻之后,此洞又将添加一具骷髅了——”
司马迁武惑道:
“如若我当真为你所杀,尸身亦须经过一段时日方会腐朽,如何有可能在须臾之间变成骷髅?”
长发怪人冷冷望着他,突然呼嘘一声,黑暗里一阵疾风响处,一团黑影破空疾闪而至。
定睛望去,却是一只巨硕无朋的苍鹰。
那苍鹰在两人头上盘旋一匝,双翅拍动,霎时洞中俱是“嗡嗡”之声,长发怪人举掌向上,苍鹰便扑翅飞到他肩上歇了下来。
长发怪人厉笑道:
“现下你当可明白了吧?只要你一向躺下,便将成为老夫这只巨鹰的美食,马上会被吃得点肉不剩,到时你整个人不化为一堆白骨那才怪咧?”
他的话声突然中止,眼中射出凶光,又道:
“告诉我,你何故走进此洞?”
司马迁武不假思索,道:
“说来你或许不会相信,区区乃是受人追杀无处可逃,才以此洞权充避难之所………
长发怪人略感兴趣地问道:
“那追杀你的人是谁?”
司马迁武道:
“那人是丐帮高手——”长发怪人“哦”了一声,裂嘴笑道:
“你会是那些自命侠义的叫花儿袭杀的对象?然则小子你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人了,嗬!嗬!”
司马迁武道:
“其实丐帮高手亦是受人胁迫方会来此,那主使之人乃是以十字枪法闻名天下的麦斫。”
长发怪人双目一翻,喃喃道:
“麦斫……麦斫……咱懂得了……小子你定必与谢金印有所关联,是也不是?”
司马迁武一怔,正欲开口间他语中含意,那长发怪人突地露出激动的神色,一把抓住司马迁武的衣袖,叫道:
“麦斫既然在附近出现了,那绿屋夫人又在哪里?你说——你说……”
声音透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紧张,因为他倾身靠近的缘故,说话之际,口沫横飞,司马迁武只闻得一阵阵腥气扑鼻,中人欲呕。
司马迁武错愕道:“绿屋夫人?我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谁是绿屋夫人?”
“她是水泊绿屋的头号主人,中原武林鲜少有人得知她的名头,更逞论你这毛头小子了,见了她你也认不出来,我一时糊涂,才会追问于你……”
司马迁武触动了好奇心,故意道:
“你且形容她的相貌看看,说不定我见过呢。”
长发怪人哂道:
“罢了,绿屋夫人何等神秘,连咱都无此自信到底是否见过她的真实面目,小子你算什么东西?会让你说见就见么?”
司马迁武耸耸肩,道:
“天下事,难以逆料得很,像你不是就让我无意撞见了么。”
长发怪人道:“小子你怎生称呼?”司马迁武道:“司马迁武。”
长发怪人闻言,脸上忽然又流露出一抹奇特的表情,司马迁武方自错愕,对方已冲着他厉吼道:
“据咱所知,普天下复姓司马的,要找都找不出几个,司马道元那老鬼是你何人?……”
司马迁武呆了一呆,道:
“正是家父。”
长发怪人面上又泛起凶光煞气,猛然仰首狂啸厉叫起来,他那颈间挂着的骷髅头,随着颤抖的身子摇个不停,一片凌乱可怖。
第三十九章 绝谷惊艳
他口中间而发出刺耳的嘿声,道:
“好!好!找不到老的,却找到他的宝贝儿子,咱家成日为司马道元招魂,目下总算有着落了。”
司马迁武皱眉道:
“你口气不怀好意,生似与先父有何过节似的,任何人冲着先父而来,在下都接住了——”
长发怪人冰冷逾恒,缓缓道:
“你债子还,你爹爹已死,自然只有你代他接下这桩过节了,司马道元有后,真是大快吾怀,嘿,大快吾怀。”
语声一顿,复道:
“你可知晓咱是谁?”
司马迁武道:
“正要请教。”
长发怪人桀桀笑道:
“说出来你可甭吓得屎尿横流,咱一向居于死谷,人称鹰王!”
司马迁武若有所悟,道:
“区区尝闻江湖人言,家父生前曾纠合四派高手,将一个为恶无数的怪物打成重伤,逼人死谷,敢情那怪物就是你?”
他语带嘲讽,死谷鹰王哪会听不出来,登时暴跳如雷,道:
“咱老鹰本想一掌将你解决,目下可不能让你你那么痛快死去了……”
说着抖手从颈上取下那串磷光闪闪的骷髅头,在空中挥了几挥,举步朝司马迁武迫近。
他手上骷髅挥动之际,口中念念有词,不时发出恐怖之极的怪叫,乍看之下,整个人竟似已完全陷入疯狂状态之中。
司马迁武大喝道:
“且慢!”
死谷鹰王足步稍顿,道:
“小子你尚有何遗言要交待?”
司马迁武道:
“适才你言中透露家父已然过世,你从何得知这道消息,怎能如许肯定?”
死谷鹰王道:
“多日前咱老鹰离谷到外头走了一遭,不期碰上武啸秋那老头儿,承他告诉我司马道元已遭横死,这还会有错么?”
他接着又怪叫几声,道:
“你先试试你畜生的功夫——”
手中骷髅一挥,震耳“弧”地一声亮起,那只巨鹰展翅自他肩上掠起,扑向司马迁武。
那兀鹰扑罩之势迅猛无传,丝毫不亚于江湖一流高手,显见训练有素,司马迁武丝毫不敢怠慢,急地区步后退,直到背脊靠贴洞石壁方始停住,只差分许,苍鹰便从他头上擦过——
它那长达数尺故利爪抓在石壁上,“独”地一响,顿时碎石四落,粉屑飞扬,司马迁武只瞧得心惊不已。
兀鹰一扑不着,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倏地一个转折,尖嘴朝着司马迁武,反向他后脑啄至。
司马迁武单掌一抬,正欲蓄劲反击,突然丹田一口浊气冲了上来,原来他体内尚有余毒未除,方才一直没有机会继续运功排除,此刻毒力已然发作,耳目顿时远不如往昔之灵敏。
果然又是“叭”地怪叫一声,倏然感到后脑被一件硬物击个正着,当下脑里一阵晕眩,身躯向前直仆。死谷鹰王纵身直欺上前,罩住司马迁武背宫要穴。
他阴笑道:
“一掌打死你未免太便宜了,咱要你慢慢好受。”
司马迁武道:
“既然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死谷鹰王怪笑一声,道:
“咱老鹰要慢慢折磨你至死,否则难消心头之恨,今儿一早我才在洞里擒住一男一女,亦是如法炮制,现下正被咱囚禁在死谷天牢里,嗬嗬,你和他们作伴去吧……”
司马迁武暗忖对方虽则没有立即取他性命的意思,亦未见得是自己之福,因死谷鹰王生性残暴,不知要以何种手段对付他,若须遍尝折辱,倒不如立刻一死了之更为痛快了。
死谷鹰王道:
“小子你直往前走,记住咱一掌仍罩住你的志堂死穴,如你敢动歪念头,不过是自求速死罢了。”
左手向前一推,兀鹰扑翅飞起,朝山洞里侧射去,司马迁武在死谷鹰王的威胁下举步跟上。
走过这条窄狭的甭道,忽然晶瞳一亮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插天峭壁相对峙立,凡三四重。
司马迁武发现自己正立身在一处崖壁的窄小空地上,一面高峰突兀,矗立云表,一面是万丈深渊,形成一道迂回的狭谷。
他张目四下张望了好一忽,那只苍鹰却已不知去向。
耳际响起死谷鹰王冰冷的语声:
“小子你绝对想像不到此处竟会别有洞天吧?这时便是咱老鹰多年来潜隐的死谷,与高王瀑中间虽只有一重山岭之隔,错非咱领路,你纵然走上一辈子也休想到达这里。”
边说问,左手骄指探出,点了司马迁武分水穴,后者毫无抵抗之力,身躯一倾,应指而倒。
死谷鹰王伸手从岩间取出一大盘绳索,一头穿过一架巨大的石柱,然后用另一头将司马迁武牢牢绑住。
司马迁武穴道被点,但人事犹知,眼睁睁听凭对方的摆布。
死谷鹰王布置就绪,狂笑道:
“下去吧——”
出手一推,司马迁武整个人旋即荡出绝壑之外,朝峡谷急坠下去。
他身子疾速下坠,转目下望,见峡谷郁郁苍苍,竞似深渊无底,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约莫落下了数十丈后,忽然下坠之势一缓,似乎有一股力道托住他全身,原来绑在他身上的绳索,不知何时已被拉紧,顿时抵消了急坠之势。
随着司马迁武身子也已落地,触目所及,只见一男一女背对着他而坐,是以瞧不见其面貌。
他等了好一阵,那一男一女仍然没有回头来,司马迁武暗暗纳闷,心道自己坠下此谷,他们两人绝不可能毫无所觉,只不知缘何故意不理。
头上传来死谷鹰王的怪笑声音,道:
“小子,你已是釜中之鱼,奉劝你好生歇一歇,待会儿可要你尝尝咱万鸟大阵的滋味。”
司马迁武方待回话,忽听上面另一道粗哑的嗓子叫道:
“鹰王,鹰王。”
死谷鹰王的声音道:
“什么事如此慌张?”
那粗哑的嗓子道:
“有个大和尚闯过瀑后山洞后,小的无力拦阻,现下他正朝死谷走来。”
死谷鹰王道:
“有这等事?你可问出那秃驴的来历?”那粗哑的嗓子道:
“他自称花和尚。”
死谷鹰王哼一声,道:
“连花和尚也来了,今日死谷可够热闹啦!你留此监视谷中的三个俘虏,咱去会会那秃驴。”声音逐渐远去转眼已自走远了。
死谷鹰王一走,危崖边旋又出现一个蓬头散发的人头,此人和鹰王一般,眉目间都带有一股凶悍狂厉之气。
司马迁武暗忖:
“看鹰王并非一个独居于此,这汉子想必就是他的手下了,只不知那刚刚闯到的花和尚是谁?一名出家叫做花和尚已经够奇怪了,我在江湖走动,怎地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寻思良久,却是不得要领,转目再瞧身侧的一对男女,依然坐着连动都没动一下,生似对外界一切事物,完全无动于衷。
司马迁武轻咳一声,道:
“有烦两位中的一位,解下区区身上所缚绳索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