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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晚辈萧翎。”
茅舍中又传出那低沉苍老的声音,道:“洗心茅舍不见外客,阁下请去吧!”
萧翎回顾了百里冰一眼,苦笑一下,说道:“晚辈来此寻人,万望老前辈破例延见。”
只见紫扉呀然而开,一个自发萧萧,手握着竹杖。枯瘦如柴,一脸皱纹,紧闭双目的老妪,当门而立。
百里冰抬头瞧了那老妪一眼,不觉间,由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
但闻那老妪冷冷他说道:“找什么人?”
百里冰道:“找岳小钗姑娘。”
那老妪紧闭的双目,霍然睁开,两道冷电一般的目光,逼过在那百里冰的肢儿,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人?”
百里冰打了一个冷颤,道:“晚辈百里冰!”
那老妪又缓缓闭上双目,道:“不在这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柴扉。
百里冰道:“在下知晓她在此地,老前辈为何要这般拒人于千里外……”
柴扉又开,那老妪仍站在原处,冷冷说道:“老身说不在就是不在。”
萧翎道:“我那云姨的遗体呢?”
白发老妪道:“岳云姑的尸体?倒是在此。”
萧翎道:“可否让晚辈进去拜拜我云姨的遗体?”
白发老岖道:“洗心茅舍,从无男子涉足,你想要老身破例。”
萧翎一抱拳道:“云姨恩义深重,晚辈已近七年未能一睹遗容,但得老前辈破例赐允,晚辈是终生感激不尽。”
白发者妪道:“老身不能破例。”
萧翎怔了一怔,道:“除了获得赐允之外,是否还有别的法子,进入茅舍。”
言下之意,那无疑摆明了,纵然不得赐允,也要进入茅舍。白发者妪道:“方法倒有一个,但不知你是否有此能耐?”萧翎道;“请教高见。”
白发老妪道:“凭仗武功:闯入老身自划的禁地。”
萧翎道:“晚辈怎敢……”
白发老妪道:“知难而退,不失上策。”
“砰”的一声,又把柴扉关上。
萧翎一提真气,道:“如是只此一途,晚辈就放肆了。”
右手一抬,劈在柴扉之上。
但闻砰的一声,柴扉碎裂,散落一地。
只听一吉阴森的冷笑,道:“好大的胆子。”
随着冷笑声,一股强猛绝伦的暗劲潜力,直逼了过来。
萧翎右手抬起推出,硬接下一掌。
只觉那涌来的暗劲,有如排山倒海一般,身不由己地被撞向后退了两步,心中暗暗震骇道:瞧不出这老妪竟有着如此内功。
这时,落日余辉已尽,用周的景物沉落暗夜中,隐隐约约无法看得清楚。
萧翎接下一掌,并未还击,运足目力,向前看去。
只见那老妪紧傍丛树而立,右手中仍然握着竹杖,显然那一掌威猛绝世的掌力,是由左手发出。
那老妪发出一掌之后,也未出手攻击,静静地依树而立。
萧翎一抱拳,道:“老前辈掌力雄厚,晚辈心中十分敬眼。”白发老妪淡淡一笑,道:“你这点年纪,竟然能接下我一记掌力,倒是大出老身意料之外。”
萧翎原想免不了一场凶恶的搏斗,想不到竞有如此之变,心中甚喜,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晚辈能有今日,皆为云姨所赐,晚辈已数年未拜过云姨的遗容了,还望老前辈破格赐准,允许晚辈一拜云姨遗容。”
白发老妪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吧!你能接下老身一掌,已有能闯入洗心茅舍,老身允许你停留半个时辰,镖了时限,要立刻离此,如是借故拖延,那就别怪老身手下无情了。”
萧翎心中所想,只希望拜了云姨遗容之后,回头就走,却不料竟然能得半个时辰的停留机会,心中大喜,欠身说道:“多谢老前辈恩允,但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求。”
白发老妪冷哼一声,道:“小娃儿,不可得寸进尺。”
萧翎道:“晚辈不敢,但晚辈有一个同伴随来,她是女儿之身,不知是否可随晚辈一同入内,一拜云姨遗容。”
白发老妪道:“女娃儿?”
萧翎道:“是的,她是女儿之身,否则,晚辈说不敢强求了。”
白发老妪皱皱眉头,道:“萧翎,你认识很多女孩子,是吗?”
萧翎怔了一怔,道:“不多啊!”
白发老妪冷冷说道:“跟你来的女娃儿,是你什么人?”
萧翎道:“她是北天尊者之女。”
自发老妪怒道:“我问她是你什么人,谁管她是什么人的女儿了。”
萧翎道:“是晚辈生死相共的一个同伴。”
白发老妪道:“你们很好吗?”
萧翎道:“情同兄妹。”
白发老妪道,“你对岳小钗好吗?”
萧翎道:“好!”
白发老妪道:“怎么一个好法?”
萧翎道:“视她如姊,敬重万分。”
白发老妪点点头,道:“好吧!也准那女娃儿进来,不过,你们两人同入老身这洗心茅舍,我要扣除你留此的时间,两个人同时留此,不得超过一顿饭时光,到时老身自会告诉你们。”
语声微微一顿,道,“岳云姑的遗体,就在西厢之中。”
言罢,转身直向正厅行去。
萧翎道:“多谢老前辈的恩典。”
白发老妪不再理萧翎之言,快步行入正厅不见。
萧翎回身举手一招,道:“冰儿,快进来。”
百里冰急步行了进来,道:“我在外面等你也是一样,减少了你留此的时间。”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要你跟我一起拜拜云姨的遗容,小兄能有今比全是云姨的恩赐。咱们时间不多,要快些行动,你带有火折子吗?”
百里冰点头一笑,道:“有,宇文先生告诉我,出门时多带应用之物。”
萧翎道:“那很好。”
举步行近西厢,举手推开木门。
百里冰随着晃燃了火折子,凝目望去,只见一个松木灵台,紧靠后壁而放,两边是黄色的垂帘。
百里冰道:“这里有灯。”
伸出火折子,燃起了木案旁侧的油灯。
萧翎道:“这垂帘之后,定是云姨的遗体了,唉!我已经数年没有拜见了。”
伸手掀起垂帘。
只见岳小钗一身白衣,缓缓行了出来。
萧翎呆了一呆,道:“岳姊姊?”
岳小钗点头一笑,道,“是我,你好吗?”
萧翎道:“小弟还好。”
百里冰急急奔了过来,道:“妹姊,想煞小妹了。”
盈盈拜了下去。
岳小钗伸手扶住百里冰,道:“冰姑娘,快起来,我如何敢当这等大礼。”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岳小钗白衫白裙,头上也用白竣包起,形貌似有改变,但萧翎又说不出哪里改变了。
百里冰站起身子,道:“姊姊,大哥和我,都很想念你。”岳小钗道:“多谢你们了。”
话说的十分客气,但萧翎听入耳中却似被人在胸上打了一拳。
但闻岳小钗接道:“咱们已经见过了,你们可以走啦!”
萧翎心中暗道:好啊!见面仅交谈一语,就下起逐客令了,不知她是何用心。
心中念转,口中却问道,“那灵台之内,可是放着云姨的法体吗?”
岳小钗摇摇头,道:“不是,我已把你云姨的遗体移走,你心已到,不用真的拜见了。”
萧翎只听得大感奇怪,值:“姊姊,此地主人告诉我云姨法体放在此室,我不信她会骗我。”
岳小钗道:“她没有骗你……”
萧翎道:“那是妹妹骗我。”
岳小钗道:“我也没有骗你。”
萧翎道:“这就奇怪了,此地主人和岳姊姊都讲的实话,那云姨的法体,会自行登天不成?”
岳小钗道:“我把你云姨遗体移离西厢,而洪老前辈并不知道。”
萧翎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轻轻叹息一声,道:“姊姊把云姨的遗体移向何处?可否带小弟去一拜遗容。”
岳小钗道:“你心香早燃,又何用面拜你云姨遗体,你们该走了,走!姊姊送你们出门。”
萧翎听她三番两次下达逐客令,心中又气又怒,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姊姊三番五次地下令小弟离此,不知用意何在?”
熊熊的灯火下,岳小钗第一次看到了萧翎脸上为自己泛起怒意。
以往,萧翎对待岳姊姊,简直是百依百顺,从不似今夜,脸上泛出怒气。
岳小钗望着萧翎眉宇间升起的怒意,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你已经成人长大了,姊姊一直还把你看成昔年的孩子,我该给你说明白内情才是。”
萧翎缓缓垂下头,道:“姊姊请说,小弟洗耳恭听!”
岳小钗道:“我已蒙洪老前辈答允收留,承她衣钵,此后要长住于这洗心茅舍。”
萧翎听得怔了一怔,道:“姊姊不是要为云姨报仇吗?”
岳小钗道:“我已从洪老前辈口中知晓了内情,昔年害宛我爹爹的仇人,都已死在你云姨手下,她虽然受了重伤,但却报了大仇。”
萧翎道:“那长碧湖中的血舟,是云姨报仇诛杀的仇人了。”岳小钗点点头,道:“姊姊得洪老前辈说明内情,才知道那是母亲一番有计划的安排。她故意把身怀禁宫之钥的事,传扬出去,召来了仇家,然后,诱他们集中于一只巨舟之上,母亲又故意把我遣开,孤身登舟,血战群凶。她虽然受了重伤,但她心愿全偿,替先父报了仇。”
萧翎道:“这位洪老前辈,怎知晓得如此清楚呢?”
岳小钗道:“她是当今之世中,唯一知晓内情的人,因为,那天晚上她也在场,如非她暗助一臂之力,你云姨只怕很难尽歼群敌,唉!你云姨焚舟以沉,用心也就在毁去痕迹。”
萧翎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姊姊此后,也不用再存为云姨报仇之愿了。”
岳小钗道:“是的,我早该来洗心茅舍,求问内情,如是早知内情,姊姊也不用奔波江湖,招惹来重重烦恼,早就在这洗心茅舍中安居下来了。”
萧翎道:“恭喜姊姊心中愁锁已开,从今不再为此烦恼了。”岳小钗道:“江湖上思恩怨怨;报复不息,姊姊清白女儿身,既不存争霸江湖之心,亦不愿再混迹江湖之中,你云姨遗书,要我全心待你,如今,你已经成人长大了,而且是天下知名的英雄人物,上一代的恩怨,也已在你云姨手中清结,姊姊我心愿已了,再无牵挂之事。红尘十丈,烦恼万千,从今之后,姊姊再也不愿意离这洗心茅舍一步;洗心革面,重新为人,我要常伴你云姨法体,了此一生。兄弟青云有路,侠名已著,今日见后,姊姊此心已死,从此古井无波,望兄弟善待百里妹妹,不用再来探望姊姊了……”
百里冰急急叫道:“岳姊姊,让小妹说几句肺腑之言好吗?”岳小钗微微一笑,道:“相聚无多,分手在即,你有什么话,快些说吧!”
百里冰道:“萧大哥视姊姊有如天人,我知他心中爱慕姊姊很深,却不敢形诸口舌……”
岳小钗接道:“兄弟,有冰妹妹这般可爱的玉人陪着你,你应该心满意足了。”
萧翎道:“小弟……”
百里冰接道:“姊姊听我说,十个百里冰,也无法代替姊姊,你既知上一代恩怨已结,胸中再无牵挂,为什么又要避世独居,弃去萧大哥和小妹不再置理?姊姊在长沙灵堂前,已表明心中之愿,天下英雄,都已知姊姊是萧大哥的情侣,小妹是亲耳听闻,言犹在耳,姊姊难道已不认帐了吗?”
岳小钗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萧兄弟如是真的死去,姊姊当遵照家母遗命,以萧夫人的身份出面,替他料理未完和身后之事。既然他还活着,那就只好委屈百里妹妹,代我照顾他了。”
百里冰道:“不行,就算萧大哥肯答应,我也不肯答应。”岳小钗道,“你要怎样?”
百里冰道:“我要姊姊答应嫁给萧大哥,你们早已有婚约,而且是姊姊的母亲遗命,铁案如山,岂容反悔。”
岳小钗道:“你自己呢?准备如何自了?”
百里冰垂首说道:“在姊姊面前,小妹也不用说假话了,我对大哥,情深万解,要我离开大哥,那还不如要我死去的好,但并不妨碍姊姊和大哥的婚约,姊姊能容得我,小妹甘居妾位,姊姊不能容我,小妹为婢亦成,只要常和姊姊,大哥相见,小妹此生心愿已足了。”
岳小钗叹道:“冰妹多情如斯,我亦代萧兄弟庆幸,姊姊我已立志继承洪老前辈的衣钵,不能再为人妇,但我心田脑际,当永远留有你们两人的影子,这么吧!洗心茅舍;原本是不准男子涉足,但如姊姊继承了洪老前辈衣钵,我就为你们一年开放一日,那时,你们丽影双双,来此尽一日之欢,咱们细语一年中事,那也是人生一大乐事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姊姊执意如此,小弟也不敢勉强了,不过,天下安定之前,还有一阵大乱,姊姊避居于此,只怕也无法逃过这场纷争,置身世外。”
岳小钗道:“这个我知道,洪老前辈伤了玉箫郎君,只怕又要引出老夫人……”
脸色黯然,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