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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此刻竟似乎微微发抖起来。咬了咬牙,终于又推了四个筹码出去。
满面病容的中年人流吟着、也押了四个筹码上去。
现在只剩下天门还没行押了那精瘦的华服老人却在慢吞吞地数着筹码.忽然长长吐了口
气,道;“今天我没输赢。”
虬髯大汉立刻轩眉道:“现在谈什么输赢,芝翁莫非想收手了?”
老人点了点头,慢吞吞地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歪了歪嘴,道;“你们二位还可以玩
玩,我还有事,要告辞了。”
虬髯大汉变色道:“只剩下三个人,还玩什么?芝翁难道就不能多留一下子?”
那老人却已挑起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虬髯大汉咬着牙,恨恨道;“这老狐狸,简直赌得比鬼还精——好,我们就三个人押下
去。”
满面病容的中年人也在数着面前的筹码,轻轻咳嗽着,道;“只剩下三个人怎么押,我
看今天不如还是收了吧!”虬髯大汉着急道:“现在就收怎么行,我已输了十几文钱了。”
原来一个筹码竟只不过是一文钱。
这虬髯大汉想必是天生一副争强好胜的脾气,不肯服输,否则又怎么会在乎这十几文钱
了。
顾道人仿佛也意犹未尽.这才发现屋里多了—个人,抬起头来看了段玉两眼,微笑道:
“这位朋友想不想来凑一脚?”
段玉刚想说“不”.那虬髯大汉已抢着道:“小玩玩,没关系,赌过了我请你喝酒。”
他们的输赢实在不大。
段玉沉吟道;“既然有事来找人家,怎么好意思扫人家的高兴,就算输一点又有什么关
系。”
想到这里,段玉就笑了笑,道:“好,我就来陪三位玩一会儿,只不过我不太会赌
的。”
虬髯大汉立刻喜露颜色,笑道:“还是这位朋友够意思。”
顾道人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也在打量着段玉,微笑道:“听朋友说话的口音,好象是
从北边来的。”
段玉道:“不错,我是中原人。”
倾道人道:“贵姓?”
段玉道:“姓段,叫段玉。”
顾道人眼睛仿佛更亮了,笑道;“段朋友就押天门如何?”
段玉道;“行。”
天门上还有那老人留下来的一叠筹码,好象有四五十个。
顾道人道;“我们这里都是赌完了才算帐的,朋友你就算暂时身上不方便,也没关
系。”
段玉笑道:“我身上还带着些。”
那满面病容的中年人也一直在盯着他,忽然道:“却不知朋友你赌多少?”
段玉将老人留下的那叠筹码点了点,道:“暂就赌这么多吧,输光了再说。”
虬髯大汉笑道:“好,就要这么样赌才过瘸,我王飞今天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那中年人面上也露出微笑,道:“在下姓卢行九,朋友们都叫我卢九。”
段玉笑道:“幸会得很。”
于是他也押了四个筹码上去。
顾道人掷出的骰子是七点,天门拿第一副,是副梅花配长三,六点。
庄家拿的却是副地杠。
段玉输了。
第二副庄家七点,天门又是六点。
段玉又输了。
第三副庄家调污二,天门却是鳖十。
最后庄家打老虎,居然又拿了副杂五对。
这一手牌,段玉已输了十六个筹码。
他当然面不改色。
这十六个筹码就算是一百六十两银子,段公子也一样输得起。
第二手牌段玉居然又连输四副。又是十六个筹码输了出去。
他当然还是面不改色。卢九和王飞看着他,神色间却似已有些惊奇,还有些佩服。
王飞已扳回了—些,对这大方的少年显然已很有好感,竟忍不住道:“老弟,你的手风
不顺,这两把还是少押些吧。”
段玉笑了笑,道:“没关系。”
这次他竟押了八个筹码,他只想快点输光,快点散局,好跟顾道人谈正事。
输点钱他并不在乎,那“僧王”铁水他也未见得害怕。
但他却实在不愿惹麻烦,更怕他父亲知道他在外面惹了麻烦。
这位顾道人若能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能让他早点赶到宝珠山庄去.就算再多
输点,他还是很愉快的。
谁知从第三手牌开始,他竟转运了。
第一副牌他拿了个一点,庄家竟是鳖十。
于是八个筹码就变成了十六个。
他就将十六个筹码全部押下去,这副牌他居然拿了对天牌。
他当然也很高兴,但却并不想赢钱,于是这一注他就押了三十二个筹码,只想一下子输
光。
输赢一向不动声色的顾道人,这次脸上居然也仿佛有点动容了。
卢九和王飞神色间也显得更惊讶、更佩服。
王飞道:“老弟,一下子何必押这么多呢,还是留着慢慢赌吧。”
段玉微笑道:“没关系。”
王飞看着他,突然一挑大拇指,道:“好,老弟,你真有种。”
卢九叹了口气,道:“这位老弟赌得真够狠,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段玉微笑着,觉得很有趣,甚至觉得有点滑稽的。
左右只不过是三十二个破筹码而已,这些人为什么看得如此重?
他满心无所渭,根本不在乎。
所以他又赢了,连赢了二把,三十二个筹码已变成一百一十八个,顾道人吃两门,赔天
门,额上已现出汗珠。
段玉微笑着,将一百二十八个筹码,全部押了上去。
颐道人动容道:“你真押这么多。”
段正微笑道:“就这么多。”
顾道人看着卢九,又看着王飞,忽然把牌一推,叹道;“好,我服了你。”
段玉很惊奇,道:“你不推了?”
顾道人苦笑道:“今天算我认输了。”
段玉看着卢九,又看着王飞。
这次王飞居然也没有开口。
段玉微笑道:“现在就收了也好,我请三位喝两杯。”
他随手拈起两个筹码,塞到旁边看牌的那小伙子手里,道:“这个给你吃红。”
这小伙子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吃吃道:“这…这怎么敢当!”段玉微笑道:“没关
系,你只管拿去,到外面喝酒,酒帐也算我的。”
这小伙子手里拿着筹码,全身不停地发抖,突然跳起来,转身奔了出去,奔到门外,才
放声大笑起来,笑个不停。
卢九叹道:“难怪邹瞎子算难了小潘今年要发财.这课算得果然神准。”
王飞用力一拍段玉的肩,道:“老弟,你好大的手笔,我也服了你。”
段玉已经开始有些迷糊了,已隐隐发现.这一个筹码,绝不止一文钱。
顾道人直到此刻,神色才恢复镇定,道:“你先算算赢了多少?”
段玉道:“不必算了。”
除了本钱外,他将这八九十个筹码,全都推了过去,微笑道:‘这些就算今天的酒钱,
我请各位喝酒。”
顾道人脸又变了颜色.也不知是惊是喜,过了半晌,才缓缓道:“我不能收。”
段玉道:“为什么?”
顾道人道:“这太多了。”
段玉想了想,笑道:“好,我就收十个回来,算红钱,其余的务必请你收下,否则就是
看不起我,不愿交我这个朋友。”
顾道人看着他,又过了很久,才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以后一定会有很多朋友
的…。.”王飞也挑起大拇指,赞道:“老弟,象你这么样豪爽、慷慨的好朋友,我敢说江
南还找不出第二个。”
卢九道:“改天有空.务必要请到‘赛云庄’来聊聊。”
段玉道:“赛云庄?阁下莫非是人称‘妙手维摩’的卢赛云卢老爷子?”
卢九微笑道:“我看老弟你想必就是段飞熊段老爷子的大少爷。”
王飞一拍掌,笑道:“对了,除了段家的公子,谁有这么大的出手。”
段玉已怔住。
赛云庄主卢九爷世代巨商,他本就是江南的名公子,不但文武双全,而且琴棋书画,丝
竹弹唱,样样皆通.样样皆精。
但江湖中都知道,他最精的还是赌。
以他的身份地位,当然绝不会赌几十文钱输赢的牌九。
那么一个筹码究竟是多少呢?
顾道人道:“剩下的这十个筹码,不知段公子是要兑什么呢?”
段玉道:“随便。”
顾道人道:“用赤金来兑行不行?”
段玉道;“随便。”
他微笑着,勉强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太吃惊的样子来。
顾道人已提起他坐着那酒坛子,放到桌上,开扳了泥封。
坛子里竟是满满一坛赤金镍子。
顾道人道:“这是赤金八百五十两,兑换成银子,恰巧是八万两,就请段公子收下。”
段玉又怔住。
这一个筹码,竟是整整一千两银子!
他刚才随随便便的,就将十来万两银子一下子押了下去!
段老爷子的家教一向很严,因为希望能将他的独生子训练成一个正直有用的人,并不想
他儿子做—个挥金如土的风流公子。
所以段玉直到十二岁的时候,才开始有规定的零用钱。
一开始是每个月一两银子.到十四岁时,才增加为二两。
到十六岁时还是他母亲说情,才给他十两。
这情形一直继续到他十八岁,这次他出门时,段老爷子虽然给了他十张一百两的崭新银
票,却还是再三叮嘱,要他不可花光。
这千两银票.也正是段玉这一生中所拥有的最大财富。
他花得虽然不寒酸,却很小心,至于他母亲私下给他应急的那些金叶子,他根本就不准
备动用的。
他觉得一个人若要花钱,就该花自己凭劳力赚来的。
他一向很看不起那些将上一代的金钱随意挥霍的败家子。
事实上,他根本就从未挥霍浪费过一两银子。
但刚才他随随便便就给了那年青的小厮千两,又送给颐道人六七万。
段玉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地坐下来,看着面前满满一坛金子。
他这一生中,从未有过这么多钱。
现在有了这一万两银子,他巳可做很多以前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了。
醇酒、美人.他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
至少他不必再拼命约束自己,至少可以先去狂欢几天,享受一下他从未享受过的欢乐。
对一个刚出家门的年青人来说,这的确是不可抗拒的诱惑。
就算对一个老头子来说,这又何尝不是种很大诱惑?
顾道人凝视着他,微笑道:“腰缠十万两,骑鹤下扬州。有了这么多钱,无沦在什么地
方,都可以痛痛快快的花一阵子了!”王飞笑道:“何况这些钱本来就是赢来的,花光了也
无妨。”
顾道人道:“其实杭州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杭州的美人一向是名闻天下的,段公子年
少多金,到了这里正该去享受温柔的滋味。”
段玉沉吟着,忽然道:“这一万两银子我也不能收。”
顾道人皱眉道;“为什么?”
段玉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根本就不知道这筹码是一千两银子一个的。”
他不让别人开口,很快地接着又道:“若是知道,我根本就不会赌,因为我若输,也根
本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来。”
顾道人道:“但你现在并没有输。”
段玉道:“既然输不起,赢了就不能拿!”顾道人道;“你若不说,也没有人知道你输
不起。”
段玉道:“可是我自己知道,我可以骗别人,但没有法子骗自己,所以我若拿了这些银
子,晚上一定睡不着觉的。”
顾道人笑了。
他微笑着看了看王飞.又看了看卢九,道:“你们见过这么笨的年青人没有?”
卢九摇了摇头,道:“没有。”
王飞叹了口气,道:“这年头的年青人,的确已一个比一个聪明了。”
段玉红着脸,道:“我也许并不聪明,但却还知道什么东西是该拿的,什么是不该拿
的。”
王飞又看了看段玉和卢九,道;“这些银子是不是偷来的?”
卢九道;“不是。”
王飞笑道:“江湖中人都知道,顾老道也许有点来历不明,但却绝不是强盗小偷。”
顾道人道:“我们赌得有没有假?”
王飞道:“无论谁都知道,这里赌得最硬了,否则杭州城里到处都可以赌,我们为什么
偏偏喜欢到这破地方来。”
顾道人这才回过头,瞪着段玉,道:“这银子既不是愉来的,赌得又不假。你既然赢
了,为什么不能拿走?”
段玉急得脸更红,吃吃道:“我我……”顾道人道:“你输了也许拿不出,但你又
没有输,因为你的运气好,所以你就应该赢别人的钱,就应该比别人过得舒服。”
王飞笑道;“一点也不错.运气好的人,走在路上都会踢着大元宝。”
卢九微笑道:“世上的确再也没有什么比这种运气更好的事了。”
王飞接着道:“世上有这种好运气的人也并不多。”
顾道人道:“何况你不但运气很好,而且很诚实,老天对你这种人,本来就是特别照顾
的,也许这些银子就该归你所有.你若不拿走.我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