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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绝刀-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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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虽然还带着笑,眼睛里也露出种说不出悲哀和愤怒。

虽然没有人叫他“喷怒的小马”,但他无疑也是个愤怒的年青人,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的不平事,都连根铲平。

——唉,年青人,多么可爱的想法,多么可爱的生命!

这一颗明珠是不是也曾有过它们自己的梦想和生命?

丁喜又拈起颗珍珠,道,;“以你看,这些珍珠可以值多少?”

小马道:“我看不出。”

他真是看不出。

有些人根本没有金钱和价值的观念,他就是这种人。

丁喜道:“—百万两。”

小马道:“一百万两银子?”

丁喜点点头,道:“只不过这是贼赃,他们若急着卖,最多只卖六成。”

小马道:“我们是不是急着要卖?”

丁喜道:“不但要急着卖,而且一定要现钱。”

小马道:“为什么?”

丁喜道:“乱石岗的沙家七兄弟都死在五犬旗下,留下的满门孤寡,还有青风山和西河十八寨的兄弟,就算他是罪有应得,他们的孤儿寡妇并没有罪。这些女人孩子都有权活下去,要活下去,就得有饭吃,要有饭,就得要银子。”

这道理小马是明白的。

象这样的孤儿寡妇,江湖中实在太多。

可是除了丁喜外,又有谁替他们想过?

小马眨着眼,道:“一百万两,六成,是不是六十万两?”

丁喜叹了口气,道:“这次你总算没有算错。”

小马道:“六十万两银子,要我一箱箱地搬也得搬老半天,江湖中有谁能一下子于就搬出这么多银子来,买这批烫手的货?”

丁喜没有回答,先喝了杯酒,又吃了块烤肉,才悠言道:“保定府是个大地方,振威的镖局就在保定,城里城外,说不走到处都有他们的耳目”

小马承认;“那地方他们的狗腿子实在不少。”

丁喜道:“那么你想,我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偏偏要到保定来?”

小马道:“我想不出。”

丁喜道:“你真的想不出?”

小马揉了揉鼻子,陪笑道:“大哥既然已想出来了,为什么还要我想?”

丁喜道:“因为我要抽出你几条懒筋,再拔出你几根懒骨头,治好你的懒病。”

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小马。

他知道有很多事小马并不是真的想不出,只不过懒得去想而已。

丁喜道:“你知不知道张金鼎这个人?”

这次小马总算没有摇头。他来过保定。

到过保定的人,就绝不会不知道张金鼎。

张金鼎是保定的首富,也是保定的第一位大善人,用“富可敌国、乐善好施”这八个字来形容他,绝不会错。

丁喜道:“你知不知道张金鼎是靠什么发财起家的?”

这次小马又在摇头了。

丁喜道:“有种人虽然不自己动手去抢,却比强盗的心更黑,别人卖了命抢来的货,他三文不值二文地买下来,一转手至少就可以赚个对开对利。”

小马道:“你说的是不是那些专收贼脏的?”

丁喜点点头,道:“张金鼎本来就是这种人。”

小马怔住,

丁喜道:“现在他还是这种人,只不过现在他的胃口大了,小一点儿的买卖,他已看不上眼。”

小马道:“咱们到保定府来,为的就是要找他?”

丁喜道:“嗯。”

小马忽然又跳起来,大声道:“这种人简直他妈的不是人,大哥居然要来找他?”

丁喜没有开口,门外已有个人带着笑道:“他来找的不是我,是我的银子。”

(二)

张金鼎的人就象是一只鼎,一只金鼎。

他头上戴的是金冠,腰上围着的是金带,身上穿的是金花袍,手是戴着白玉镶金的斑指,最少戴了七八个。

金子用得最多的,当然是他的腰带。

他的腰带很多,因为他的肚子绝不比保国寺院子里摆的那只鼎小。

小马冲出去打开门的时候,他就已四平八稳地站在那里,也象是有三条腿一样。

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一身绣花紧身衣,歪戴着帽子,打扮就象是戏台上的三级保镖。

小马道:“你就是那姓张的?”

张金鼎道:“你就是那个愤怒的小马?”

看来小马在江湖中的名声已不小,居然连这种人都已经听过。

小马瞪着眼睛,从他的肚子看到他的脸,厉声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张金鼎?”

张金鼎道:“你应该看得出,除了我之外,谁有我这一身肉?”

小马冷笑道:“你这一身肥肉是从哪里来的?”

张金鼎笑道:“当然是从你们这些人身上来的。”

他笑的时候,皮笑肉不笑,这倒不是因为他脸上的肉太多,只不过因为他皮太厚,几乎连鼻子都被埋在里面,看不见了。

小马真想一拳把他的鼻子打出来。

张金鼎道:“莫忘记我是你大哥请来的客人,你若打了我,就等于打你大哥的脸。”

小马紧握拳头,这一拳没有打出去。

张金鼎长长地吐出口气,微笑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已经可以进来了,请说。”

小马道:“要进来,也只准你一个人进来。”

张金鼎道:“你们有两个人,我当然也得两个人进去,我做买卖,—向公平交易。”

小马道:“你自己呢?”

张金鼎道:“我这个人根本不能算是个人,这是你自己刚才说的。”

小马气得怔住,丁喜却笑了。

他微笑着走过来,拉开了小马,淡淡道:“既然连张老板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做人,你又何必生气?”

小马居然也笑了,道:“我只不过在奇怪,这世上为什么总会有些人不喜欢做人呢?”

张金鼎瞪着眼笑道:“因为这年头只有做人难,无论做牛做猪做狗,都比做人容易。”

看见了桌上的明珠,张金鼎眯着的眼睛也瞪圆了,轻轻吐出口气,道:“这就是你要卖给我的货?”

丁喜道:“若不是这样的货,我们岂敢劳动张老板的大驾?”

张金鼎道:“你想卖多少?”

丁喜道:“一百万两。”

张金鼎道:“一百万两?”

小马跳了起来,—把揪住他衣襟,怒道:“你是在说话,还是在放庇?”

张金鼎居然还是笑眯眯的,道:“我只不过是在做生意,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做生意本来都是这样子的。”

小马道:“我们可不是生意人。”

丁喜道:“我是。”

小马怔住,手已松开。

丁真微笑道:“张老板若喜欢讨价还价,我可以奉陪。”

张金鼎道:“我最多只能出两万。”

丁喜道:“九十九万。”

张金鼎道:“三万。”

丁喜道:“九十八万。”

张金鼎道:“四万。”

丁喜道:“好,我卖了。”

小马又征住,就连张舍鼎自己都怔住,他做梦也想不到会遇上居然有人拿金子当破铜烂铁,这简直象是天上忽然掉下个肉包子来。

丁喜微笑道:“我是个很知足的人,知足常乐。”

珍珠是用筷子围住在桌上的。

他移动一根筷子,珍珠就从缺口中一颗颗滚出来,落下,落入那漆黑的旗杆里。

张金鼎看着他,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我出的四万,是四万什么?”

丁喜道:“难道不是四万两银子?”

张金鼎道:“不是。”

丁喜道:“是什么?”

张金鼎道:“是四万个铜钱。”

丁喜道:“四万个铜钱我也卖了。”

小马吃惊地看着他,就好象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丁喜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又道:“莫说还有四万个铜钱,就算张老板一文不给,我也卖了。”

小马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我大哥肯卖,我可不肯。”

丁喜道:“你大哥肯,你也得肯。”

小马道:“为什么?”

他一向听丁喜的话,丁喜要做的事,这是他第一次问:“为什么?”

因为他实在觉得奇怪,奇怪得要命。

丁喜道:“你一定要问为什么?”

小马道:“嗯。”

丁喜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怕打架。”

小马眼睛又瞪圆了,用手指戳了戳张金鼎的肚子,道:“你怕跟这个人打架?”

丁喜上上下下看了看张金鼎两眼道:“象张老板这样的角色,就算来上七八百个,要打架我还是随时可以奉陪的。”

小马道:“那么你怕跟谁打架?”

丁喜道,“你真的看不出?”

小马道:“我看不出。”

一直垂着头站在张金鼎身后,打扮得象戏子一样的花衣镖客忽然笑了笑,道:“我看得出。”

小马瞪眼道:“你?你他妈的看出了什么?”

花衣镖客道:“我至少已看出了一件事。”小马道:“你说。”

花衣镖客道:“讨人喜欢的丁喜实在不愧是黑道上的第一号智多星,愤怒的小马却实在是他妈的一个大草包。”

小马跳起来,道:“你是什么东西?”

花衣镖客道:“你还看不出?”

小马道:“我只看出了你既不是东西,也不是人,最多只不过是他妈的一条白狗。”花衣镖客大笑。

他大笑着脱下身上的绣花袍,摘下头上的歪帽,用脱下的花袍子擦了擦脸。

于是这个戏台上的三流小保镖,忽然变成了江湖中顶尖儿的一流大镖客。

严格说起来,江湖中够资格被称作一流大镖客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个,“神拳小诸葛”邓定侯当然是其中之一。

这个人的面貌,目光炯炯,气道之从容,在王公巨卿中也很少看得见。

小马冷笑道:“果然不错,果然是小猪哥。”

邓定侯微笑道:“但我却看错了你,你倒不是大草包,最多只不过是条小驴子而已。”

小马的拳头又握紧。

可是他这拳头部被丁喜拉住。

小马道:“你真的怕打架?”

丁喜道:“真的,只可惜这场架看来已非打不可。”

小马道:“那你为什么要拉住我?”

丁喜道:“因为现在还没有到开始的时候。”

小马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丁喜道:“我们至少得等西门大镖头先脱下戏服来再说。”

另一个花衣镖客冷冷道,“想不到你居然也认出了我。”

丁喜看着他绣花袍里一条凸起的地方,微笑道:“我倒没有认出你,只不过认出了你身上这对乾坤笔而已。”

乾坤笔是用百炼精钢打成的,此刻就斜插在西门胜绣花袍里、紧身衣的腰带上。

他的人也象这对笔一样,瘦削、修长、锋利,已经过千锤百炼,炼成了精钢。

开花五犬旗下的五大镖局,若论老谋深算、算无遗策,自然要推“辽东大侠”司马长青。

邓定侯思路之开明、魄力之大当称第一。归东景大智若愚,总是福星高照,是中原武林中的第一位福将。“玉豹”姜新示彪悍勇猛,锐不可挡。

但若论起武功,中原镖局的第—高手,还得算是“乾坤笔”西门胜。

他的点穴、打穴、暗器和内家锦拳的功夫,在中原已不作第二人想。

近年来江湖中的确已很少有人想跟他们打架。小马却很想。

只要他想打架,对方的武功是强是弱,他根本完全不在乎。

“你就是西门胜?”

西门胜点点头。

小马道:“现在是不是已到了开始打架的时候?”西门胜冷笑。

小马拍了拍手,道:“你说怎么打?”

西门胜道:“打架只有一种打法。”

小马道:“哪种?”

西门胜冷笑道:“打到对方躺下去,冉也爬不起来时为止。”

小马大笑,道:“好,这种打法正对了我的口味。”

丁喜忽然笑了笑,道:“这种打法却不对你大哥的口味。”

西门胜道:“我找的不是你。”

丁喜道:“据我所知,打架的法子有两种,一种是文打,一种是武打。”

西门胜道:“你想文打?”

丁喜微笑道:“象西门大镖头这种有身份的人,总不能象两条狗一样咬来咬去吧。”

西门胜道:“文打怎么打?”

丁喜道:“我说出来,你肯答应?”

西门胜冷笑道:“对付阁下这样的人,无论怎么打都是一样。”

他当然很有把握。

近十年来,乾坤笔身经大小数百战,从来也没有败过。

丁喜笑了,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这么样打。”

“打”字刚出口,他已一拳打在张金鼎的大肚子上。

张金鼎的肚子可没有铁鼎那么硬,一拳就被打得弯下腰去,满嘴都是苦水,眼泪、鼻涕甚至连小便都几乎被打了出来。

西门胜怒道:“你怎么能打他?”

丁喜笑道:“这就是我的打法,我们谁先把这位张老板打得躺下去,再也爬不起来,谁就胜了,但却只准用拳头打。”

这个“打”字出曰,他的拳头又已落在张金鼎腰眼上。

西门胜道:“哪有这种打法!”

丁喜道:“你说过,无论我要怎么打,你都答应,你若不想败,马上跟我一样打。”

这个“打”字出口,张金鼎肋骨上又挨了一拳。

丁喜的拳头实在不轻,他的肋骨却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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