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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刀声-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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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风,也就驱不走热气。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子的,有利就有弊,所以做人也就不必太斤斤计较。
  叶开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再将手当扇子般的扇着,嘴里直呼气出来。
  大概是土生土长的“土鸡”已习惯这里的气候,苏明明不但一滴汗也没有,脸不红,气
也不喘的。
  “看来你应该是江南的土鸡。”苏明明笑着说:“这才刚刚开始进入夏天而已,你就已
这样子,等到了真正的夏天时,你怎么办?”
  “凉拌。”叶开也笑了:“我只有成大泡在水里。”
  苏明明刚想笑出时,她忽然听见一个仿佛是小女孩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放心,到了那时候,你说不定人已不在这狗屎地方了。”
  刚听见声音,苏明明就看见一个小小的小老太婆忽然问已站在她面前了。
  叶开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他实在想不透月婆婆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苏明明不认
得这个小老太婆,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老太婆,而且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看见这
么样一个人。
  这个小老太婆看起来不但特别老,而且特别小,有些地方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老得多,有
些地方看起来又比任何人都小得多。
  这个老太婆实在已经很老很小了,可是她脸上的皮肤却还是象婴儿一样,又白又嫩,白
里透红,嫩得像豆腐,而且她的声音居然像是个怀春的少女般娇柔。
  苏明明发觉这个老太婆实在绝透了,她差点要笑出来,因为她发现这个老太婆正用一种
很暖昧的眼光看着叶开。
  叶开从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被人盯着看,尤其是女人,到了三十一岁的时候还是时常
被人盯着看,被各式各样的女人盯着看,他早就被人看得很习惯,可是自从昨夜被这个小老
太婆看了以后,他居然会被看得不好意思。
  尤其是现在,他居然又被月婆婆看得有点不自在,看得脸仿佛有点热热的。
  “你看什么?”叶开实在忍不住地问。
  “看你。”月婆婆回答。
  叶开故意叹了口气:“我已经是个老头了,你看我干什么?”
  月婆婆也故意叹了口气:“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不看老头看谁?”
  苏明明本来不想笑的,却偏偏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忽然发现这个小老太婆实在有趣极
了。

古龙刀声
第二章 迟暮的爱
  “你好!”苏明明实在忍不住想和这个小老大婆说话。“我很好。”月婆婆说:“非常
好,好得不得了。”“你贵姓?”苏明明说:“到这里来有什么贵干?”
  “我即不姓贵,到这里来也没有什么贵干。”月婆婆说:“我到这里来,只为了要做一
件绝不是‘贵干’的事。”
  “什么事?”
  “你猜。”月婆婆像孩子般的眨眨眼:“你猜出来我就跟你磕三千六百个头。”
  “磕那么多头会很累的。”苏明明摇摇头说:“我不想跟你磕头,我也猜不出你到这里
来要做什么事。”
  “你当然猜不出。”月婆婆笑了:“你一辈子也猜不出来的。”“那么你自己为什么不
说出来?”
  “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你说说看。”
  “好,我说。”月婆婆忽然转身面对叶开:“我到这里来,只不过因为我想要脱光你的
衣服,仔细看看你。”
  苏明明笑了,她本来应该是愣住的,可是她笑了,因为她从来也没有听过么么荒谬可笑
的事,她根本没有想自己会听到这种事。
  叶开却笑不出来。
  他本来应该是会笑的,通常他遇到了类似的这种事都会笑的,可是现在他却笑不出来,
因为他太了解月婆婆这个人了。
  了解她的任性。
  追风叟的固执,月婆婆的任性。
  一想到这一点,叶开就已笑不出来了,可是他还是在脸上硬挤出一点笑容来,不笑还
好,一笑比哭还要难看。
  “千万不要有这种表情。”月婆婆心疼他说:“这样会加速皮肤的老化。”
  “我倒情愿我现在已九十几岁了。”叶开苦笑。
  苏明明忽然将笑容收起来,用一种很正经的态度问月婆婆:“你真的要脱光他的衣服来
仔细看?”苏明明说:“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现在有何不可?这里有何不妥?”月婆婆眯起眼睛看着苏明明。
  叶开急着说:“不可也不妥。”
  月婆婆回过头来:“为什么?”
  “你那小小伶儿还没有指明是谁,怎么可以现在就要看呢?这是不可。”叶开说,“就
算她己讲了,在光大化日这下,在这种地方,你觉得妥当吗?”
  “好。”月婆婆说:“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这句话说完时,月婆婆就像她刚刚进来时一样的忽然不见了,若不是还有那股桂花发油
香味在,苏明明会以为刚刚是她醉酒时的一场幻境。
  叶开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轻轻地将心中的紧张吁出,然后再拿起酒来压压惊。
  “她真的会脱光你的衣服吗?”苏明明等他喝完酒后,才问。“如果你知道她是谁?”
那么你就知道她会不会了。”叶开又恢复了轻松。
  “她是谁?”
  “你没有听过追风叟这个名字?”
  “追风叟?”苏明明说:“没有呀!”
  “月婆婆呢?”
  苏明明摇摇头说:“我只知道有个人叫叶开,是个胆小鬼,老太婆要脱他的衣服,他居
然怕得要命。”
  她根本不知道追风叟和月婆婆是什么人,又怎能了解到叶开会怕?所以叶开也不想再解
释了,他只有苦笑,只有再喝一杯。
  苏明明却仿佛不想就此停止,她又继续问道:“你刚刚说的小小伶儿是谁?是女人吗?
是年轻的?还是老太婆?”
  如果叶开不把昨夜发生的事说给她听的话,以后他休想过安宁的日子,所以叶开就把昨
夜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二听完了叶开的叙述,苏明明整个人忽然陷入沉思中,她手上举着杯子,却没有喝,目
光凝视着远方。
  叶开对于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表现,觉得很奇怪,昨晚发生的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昨
晚在场的人也和她没有什么关连,她为什么听完之后会有这种神情出现?她在看着远方,叶
开在看着她,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明明才动了一下,才开口。
  “王老伯伯?”她的声音仿佛来自远方:“会是那个怪老头吗?”
  “怪老头?”叶开问:“哪个怪老头?你认识他?”
  苏明明总算将目光收回来,总算将那杯举了很久的酒喝掉,但是她的声音却仿佛还停留
在远方。
  “在拉萨城里有座达赖活佛的布达拉宫,在离布达拉宫约一百五十里的地方有座恰克卜
里山,在恰克卜里山上有坐‘猴园’。”苏明明说:“猴园的主人是一个怪老头,大概已有
一百岁了,他姓王,拉萨的小孩都叫他‘王老伯伯’。”
  “猴园?王老怕?”叶开的眉梢已有了喜色:“这位王老怕伯很喜欢猴子?”
  “何止喜欢?他对猴子简直已到了疯狂、到了痴的地步。”苏明明笑着说:“他那座庭
院里至少也有一千只以上的猴子,各式各样的猴子都有,有的猴子你甚至做梦都不会梦到有
那一种猴子。”
  她忽然露出一种很神秘的表情,轻轻地对叶开说:“我还听说他那里有一种猴子,身体
虽然是猴身体,可是头却是人头。”
  “人头?猴子身体?”叶开一怔。
  “对,而且还会讲话。”
  “世上有这种猴子吗?”叶开一脸疑惑:“你有没有亲眼看到过?”
  “没有。”苏明明说:“不过在拉萨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些小孩子,都发誓亲眼看过,而
且还听过它说话。”
  一个己有百岁的怪老头,一座满布猴子的庭院,一种猴身人头会说话的猴子,将这些组
合在一起,会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而且我还听说在‘猴园’里还住着一对很小的小老夫
妻,和一位小姑娘。”苏明明又继续说。
  “很小的小老夫妻?一位小姑娘?”叶开对这件事越来越有兴趣了。
  “所以刚刚我听你讲到那位白依伶和那位王老怕伯时,我的脑海里就浮起了‘猴园’的
景象。”苏明明说:“等你说到那一对小小的小夫妻时,我敢肯定那位自依伶一定是住在
‘猴园’里的那位小姑娘。”
  “很有可能。”叶开思索着。
  苏明明忽然将头凑近叶开:“你想不想去看看?”
  “看什么?”
  “看看猴园。”苏明明说:“看看那只会说话的猴子。”
  想,当然想,不想的是乌龟。
  三昨晚离开大厅后,傅红雪是往回房的方向走,可是他并没有在房间睡觉。
  他一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立即从窗户掠出,纵身上了屋顶,他在上面静静的观
察了大约有二炷香的时间,等确定所有的人都回房休息后,他才朝马芳铃的房间掠去。
  他走路虽然奇特而笨拙,可是一使展轻功,却轻灵美妙。
  无声无息迅速利落地翻入马芳铃房内,一落地就不动,等眼睛适应了房内的黑暗后,他
才缓缓地走向床铺,躺了上去,一躺上去眼睛就闭了起来,看样子好像是来这里睡觉的。
  他真的是来这里睡觉吗?今夜有星,星光很淡,有月,月光也很淡,淡淡地洒在大地,
洒在窗户的宣纸上。
  月无声,星也无语。
  马芳铃的房间内是静悄悄的,傅红雪己睡着了吗?现在是半夜,正是人们入睡的好时
辰,也是宵小们开始活动的好时刻。
  洁白的窗纸上,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他站在窗外仿佛在听房内是否有人,过了一会
儿,他才离开了窗。
  月光下,映出了这个人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连头都是蒙着的,只露出一双有神的
眼睛。
  现在这双眼睛正在看着房内,月光轻淡淡地洒进地上洒在桌椅上,却洒不到墙边的床
上。
  黑衣人眼中露出了满意之色,一个翻身,人就已进入房里,反手关上窗户,一个箭步,
人已到了放胭脂花粉香洒的桌前。
  他仿佛很熟悉这里的一切摆设,伸手就打开了桌子左边的第三个抽屉,探手进去,只一
会儿就抓了一样东西出来。
  他连看都没有看的,就将东西放入怀里,关上抽屉,回身就想溜了,可是他忽然发现窗
子前站了一个人。
  站着的这人眼睛很黑,却有着很冷的眼神,脸色是苍白的,手也是苍白的,他手中握的
刀却是漆黑的。
  漆黑如死亡!
  黑衣人还未靠近房子,傅红雪就已发觉了,夜色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他的嘴角浮出一抹
冷笑。
  他今夜来马芳铃的房间,为的就是等这一刻,白天他在白依伶面前耍了“灰白头发”的
汁,他相信今夜凶手一定会有所行动。
  果然没有让他猜错。
  面对着这只露出眼睛的黑衣人,傅红雪仍看不出他是谁?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他是个
男的。
  两人只对视了一眼,黑衣人立即回身往另一方向奔去,等他快到门口时,又发现傅红雪
已站在那儿了。
  冷冷的眼光,漆黑的刀。
  “你不该这么做的。”傅红雪冷冷他说。
  “我不该?”
  “你不该让我来背这个罪名。”傅红雪说得很慢,仿佛深怕他听不懂。
  黑衣人突然沉默下来,他的人没有动,只见他的瞳孔中发出闪烁不定的光芒,仿佛是在
思索,又仿佛是在恐惧。
  傅红雪没有动,目中也没有闪烁的光芒,他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黑衣人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轻轻地从背后拿出一把刀。
  一把镶满珠宝、光华夺目的刀。
  他审视着自己手中的刀,就仿佛在看着自己的情人,他用右手抚摸着刀鞘,轻轻他说:
“我十五岁开始练刀,今年已经五十二岁,整整三十八年了。”黑衣人喃喃他说:“我每天
都梦想着能成为天下第一快刀。”
  ——只要是江湖人,谁都有过这种梦想。
  “可是我知道我的梦想绝对不会有实现的一天。”黑衣人说:“因为我大爱享受了。”
  这一点从他所拿的兵器就看得出来。
  刀只是用来杀人,并不是用来表示自己的身份地位。
  一把镶满珠宝的刀,有时会比不上五把普普通通的刀。
  黑衣人的刀珠光宝气。
  傅红雪的刀漆黑。
  可是这两柄刀偏偏有一点相同之处。
  ——两柄刀都是刀,都是杀人的刀。
  那么这两个人是不是也同样有一点相同之处?——两个人都是人,都是杀人的人吗?黑
衣人的眼中散发出如梦一般的光芒,盯着刀鞘上的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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