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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狐续传-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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躯,只得草草以雪代土,就地掩埋,还请三位灵猿在天之灵有知,魂归极乐,安祥自在。”当下就地堆雪埋猿,花了把个时辰,才将三头巨猿以雪埋葬了。

这么一耽搁下来,周围天色渐暗,这时便要欲再寻路出谷已是不能。胡斐游目张望,乘着黑暗尚未笼罩,连忙四下里巡绕搜寻,觅地栖身。就见东首一隅处乱岩杂立,岩身各个块头硕大无比,其间岩底缝隙间似乎留有容人空间,当即矮身小心钻入,见这岩间隙缝恰可栖身而卧,正是绝佳天然屏障,便盘腿坐了下来。

他久未进食,这时肚里饿的咕噜直叫,想到背上的包袱里不知装了些什么,或许有干粮之物备用,便解了下来。打开一瞧,那钟氏兄弟所送包袱里一件大长棉袄,袄内衬有长茸兽毛,抚摸起来甚是温暖软柔,当是御寒衣物中的极品;两包晒干了的獐子腿腊肉,另一包里装有十来个荞麦饽饽、枣泥馒头,还有七张大圆馍饼。胡斐心中大喜,拿起荞麦饽饽便啃,一边撕下獐子腿腊肉配食,倒也吃的津津有味。

饱餐过后,天已全黑,谷内温度遽降,他身无内劲来提气护体,胸前所受阴寒之掌,这时更是如坠冰窖般异冷非常,只是背后另一道炙热阳气却是灼身烫体,阴阳交攻下,实是苦不堪言。他躺在雪地上,背部贴雪,浑不觉冷,但身前却是冻得发颤,当即取过大长棉袄盖在身上,静心凝神,专注呼吸,不久便即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但觉体内阴阳交会,直入五脏六腑,阴酸阳麻,捣得脏腑器官酸麻难当之极,心中大骇,忙起身交盘起了腿来。但他有了上一回运气晕厥经验,这时自不敢暗蕴丹田的来提气疗伤,只以均匀呼吸吐纳来稍减痛楚,然知此法终究济不得长久,待得阴阳之气汇注于身上十二经常脉和奇经八脉,自己命必休矣。

胡斐忖道:“那人发掌击中我时,曾说这是‘阴阳冥掌’,左掌阴,右掌阳,因此击中我胸前的阴掌便寒冷如冰,击中背后的阳掌便炙热如火,正是阴阳同出,诡异之极。但以武学而论,阴阳两极,阴盛则阳衰,阳刚则阴损,自来无法一人合用,这女子却是何以能够练至这般正反相济的境界?再说这‘阴阳冥掌’过去从未听人提及,依此人的武功修为来说,当已旷世绝伦,自是武林中盛名已久的人物,但她却为何又要蒙上脸来?”

他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觉得这名红色披风女子的武功高得吓人,若不是自己亲身所遇,又如何知道世上真有如此厉害之人。斗然间心头一闪:“莫非这名女子便是‘天魔北星’?”继之又想:“不对,不对。天魔北星成名时已在二十余年之前,当年这魔头声名正响时已然四十开外年纪,此时算来早已是迟暮之龄,但这位红色披风女子的肌肤身段却非佝偻老人,那么想来是她的徒儿弟子之辈的了?”

思绪起伏中,又想到了那名黑衣女子被风给吹起的面罩一角,虽是不得全貌,但便这么一瞥,竟是像极了日前所遇的峨嵋派程霏晔程姑娘。只是当时匆匆之间这么见到些许颏边庞影,毕竟无法做得准,说不定是女子间或有神貌相似者罢了。更何况程霏晔刻下正随同苗人凤齐赴孤山,自不能分身而来袭击,且她峨嵋派武功虽强,但要数招内便一举击败丹霞派的那位姑娘,却还犹有未及,因此心中虽仍疑惑不明,却也没真的当一回事来看待。

胡斐盘坐了一柱香时刻,草草吃过半块馍饼,心中只想:“这些干粮撑不了数日,可得节省点来吃,否则我身子虚劲无力,连野狗也打它不过,却如何捕猎而食?”心里虽是发愁,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当下便矮身出得岩来,却见天气大好,日照当头,便即返身收拾了包袱负在背后,手持枯木作杖,缓慢的往前行去。

他所走方向仍是朝西而行,只是他伤重下走的缓慢非常,谷中又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山岩巨石,时时得绕路觅道,短短几里路走来,却是耗去了他大半天的时间。这时他来到南北两峰之间的断坳地带,该处是谷底所裂开的巨大脉层断岩,横宽七丈,深不可测。换做平时,依他家传轻功一跃即过,自是不足为虑,但此刻别说是提纵之术,便连一般使力奔跑都已不能,这横达七丈的断岩却要如何通过?他南北两侧绕了又绕,瞧了又瞧,若是身体不伤,内力犹存,或可勉强攀附峰崖峭壁而过,如今内劲涣散,难以抓岩攀爬,就只能望着断岩而叹气不已。

胡斐无奈,他这半天走来已是中午时分,身疲力虚,只得挑了块较小岩石坐下歇息,并自包袱中拿出早上啃了一半的馍饼吃了。他望着前方去路的各种奇异断层地势,心中想到了汤笙所说的十八天人绝路,看来不只峰崖上头艰险难行,便在谷底,亦是处处难闯,过了眼前这一关,往后不知还有多少危如累卵的险地要过,眼前既是头关便过不了,那么接踵而来的各种绝路地势更加不用来提,因此纵是心有不甘,也只能循着来路而回了。

待得拖着蹒跚步履回到昨晚歇宿的岩间隙缝洞里,天色又已暮鼓晨钟的接近傍晚,他喘着气清理了岩缝洞里的地上积雪,再到洞外找了许多枯草枯枝,拿出身上火刀、火石、火绒生了个火,将獐子腿腊肉就火烤了起来。不久腊香四溢,便配着枣泥馒头吃了一顿较为丰盛的晚餐,夜里有火,就不似昨晚那般寒冷了。

隔天早上醒来,天色转阴,似乎便有一场小雪要来,但他心想留在这里终是等死之局,只得咬牙上路,系上了包袱背在后头,仍是一根枯木作杖,缓着步朝东慢行而去。这般顺着谷底行出十来里,便见对面南峰底下交接着另一座山峰,山势看来不高,想来只是峰与峰之间的一座小小山岭,自谷底一路倾斜而绵延直上,倒也不怎么陡峭,当即转而向南,顺着这座山岭逐渐登高。如此行了两日,自腰峰穿过,眼前又是另一座小峰,登上不久,便见一条山道乍现。胡斐大喜,既有山道,便是有人行走,即使不能遇上,循路而去,终能脱险才是。

这条山道都在腰峰之间穿峰越岭,并不危峻,走了六日,山道转而朝下绵延开去,行来更是省力,但他身上粮食也已所剩不多,再撑两日,便要断粮挨饿了。这日朝暾初上,他已赶了三个时辰的山路,绕过弯下得岭来,眼前豁然开朗,所处之地竟是好大一个断层峡谷,东面崖上可见三道瀑布冲击而下,料想是山上融雪而成,阳光照射下犹如三条大玉龙,珠玉四溅,明亮壮丽。胡斐本以为岭下便是平地,岂知先前所走山岭只是峰脉之中的半山边峰,要到平地,须得再下这千百丈来高的峡谷才成,当下只叫得他一声苦,万念俱灰。

但见他倚着一棵大树失魂落魄般的坐了下来,眼里无神的望着瀑布流泄而下,脑中空荡荡的便恍如里头啥都没有了一般,真是到达了空无的最高境界,眼里见山无山,见树无树,就这么呆滞无我的坐了几个时辰过去。其时正当正午之际,阴阳交克极烈,那积蓄数日的‘阴阳冥掌’穿脏炙腑,阴者更阴,阳者更阳,这时体内正是翻天覆地的互攻相克,他这般心无点物的失魂而去,原先涣散的真气更是一股而泄,便如自己废去了数十年下来所辛苦修练而成的高深内力,阴损经,阳伤脉,不到一个时辰,他周身真气俱散,气息一窒,再不知人事。

胡斐再有知觉之时,浑不知已经过了多久的时间,是几个时辰,还是几天,甚或是数月过去了?他脑中浑浑噩噩,似乎整颗头一直在无限的膨胀开来,想睁起眼来,只觉眼皮便有如千斤一般重;想张嘴叫出声来,无论自己意识里如何拚命挣扎,那张嘴巴却是始终动也不动。他嘴巴虽是动不了,但却感觉到嘴里一道苦辣直穿入腹,奇的是,这苦辣中竟是含有极重药气,那味儿当真呛得让人难受,敢情自己是给这药味呛醒过来的?

他身子不能动,耳朵却是无碍,只耳鸣甚重,周遭事物听来总不真切,仿佛隔着深层浓厚气雾一般。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悠悠荡荡的听到了一点声音。那是许多的人走在一起的踏足迈动之声,还有众多衣衫沙沙作响的摩擦声音。他这时知觉逐渐上升,慢慢感觉到了自己身子似乎是躺着的,但不是在床上或地上,却是给人用担架之物抬着快速移动。胡斐这当儿里所想的第一个念头是:“我竟然没死?但我伤得如此之重,却还能活多久?”

便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大伙儿歇歇腿罢。”跟着他感觉到自己身子停了下来,然后被放到了地上。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说道:“咱们这回好不容易才在山涧里采到四朵‘佛座小红莲’,那是大师伯找了数年没见踪影的圣物,却给这恶霸模样的人一家伙吞了下去,不嫌浪费了么?”

就听先前那女子道:“你这丫头便天生一个偌大心眼,日后如何成为我帮神农老祖的弟子?本帮虽不是什么江湖上的名门大派,但济世救人之心却是不落人后。这四朵‘佛座小红莲’即便采了回去,还不是用来炼丹成药以救命危之人?这男子咱们见到时已是命在旦夕,咱们身上又正好有此圣物,自是他命不该死,说来便是天意,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那年轻女子哧的一声笑道:“我不过是见那四朵‘佛座小红莲’生的美丽,偏偏却给这名满脸虬髯的恶人脸吃了下去,当真是四朵鲜花都给吃进了牛的肚子里去,这才惋惜的说了几句,没想到又给文姨您抓住了柄头敲了我一顿。哼,您瞧邢师哥那副幸灾乐祸的贼眼溜溜表情,他心里可笑着我哪!”

那姓邢的师哥啊唷一声,听声音便来自胡斐顶边上头,失声笑道:“我好端端的闭着嘴没讲话,难道这也犯着谁来啦?哟哟,我说小师妹啊,你师哥我天生便一副弥勒佛的笑脸长在头上,就连睡觉都是同个模样,这也是你打从小来便见惯的样子了,这会儿却怎能就此诬控我是幸灾乐祸的笑着你来啦?”

小师妹闻言笑道:“谁不知邢师哥您的浑号便是‘笑里藏刀’来了?就因你脸上总是带着笑,所以我便不说你脸上是笑着我来,却直接看透了你的心,殷红泛黑,焦油成辣,那正是嘲笑人时的模样。哪,你若要我信你心里没来笑我,那便不妨剖开来给咱们大伙儿瞧瞧,要是我诬赖了你,那么小妹自当向您赔罪就是。嘻,不过嘛,我瞧你没那么笨就是了。”

逗笑话匣一开,便听得四面八方哄然而笑,接着你说一句,我插一口,各人无不嘻笑着抢先说话。胡斐昏沉中只听得耳际嗡嗡作响,大半人说的话浑都宛如梵音诵经般的似闻若无,听来更似蜜蜂在自己身边周围飞旋振鸣一般,只知这一群人为数不少,吱吱喳喳的好不吵闹,听声音又以女子为多,怪不得两耳不得清宁。

他这时知觉虽恢复了少许,但距离真正清醒其实还有段差距,当真是半梦半醒之间的游离状态,唯一有运用到昏沉脑际所思考念的头是:“我还在山中被人抬着走,那么应该只是昏迷过去没几日,却不知这些人要把我带去那里?”

过得一阵,但觉嘴巴里给人喂进了一碗极苦的药水,那药力入腹极强,不多久便又失去了知觉。

这般昏了又半醒过来的次数也记不清有多少回,只知道一段时间便有人喂进自己嘴里各种苦、辣、腥、臭的药水药汤,喝后便又浑不知人事的昏沉过去。这日他又从昏迷中醒来,觉得有人拿住他手腕把脉,感觉上自己是睡在一张床上,身上盖有棉被,鼻头里闻到的除了浓郁草药气味之外,还有属于斗室空间里的各种杂混气息,知道已给这群人一路自山上抬了下来,这时便在给他治病医疗,跟着便给喂入诸多药丸吞下,复之沉睡过去。

待得再有知觉醒来,眼皮虽仍沉重,但却终于有了力气将它勉强打开一小缝来瞧,只朦胧中瞧去甚是不明,影像叠幌,光线缤纷刺眼,缓慢眨了数回之后,视觉方使逐渐恢复,焦距也才开始集中不再幌动。他慢慢朝右侧过头看去,只觉光线也不怎么亮,只他久未见光,这才斗然觉得刺眼,其时乃卯末辰初,正是天刚方亮不久才有的特殊新鲜气息。胡斐顺着视觉瞧去,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堆满斗室中的各种晒干药草,一捆一捆的堆叠在角落一边,东首木制架上放满了大小不一的瓶罐瓦罐,看情形这斗室乃是置放各类药草的储药室所在。

胡斐见他给人安置在这几坪大小的储药室之中,虽伤重虚弱,仍不免有气,总觉对方好歹也给个客厢小房照料养病才是,怎知却是将他草草安顿在这里,闻着满室浓得呛人的各种草药混杂味儿,滋味当真难受的很。但这股气也只升得一半,便即消了下去。他心中忖道:“别人救了你不死,这份恩情便似天高,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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