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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若兰闻言一惊,说道:“冲鸣师太威望武林,家父更是向来尊崇万分,却不知何以千里远来传话?”话中一顿,似乎若有所悟的续道:“啊,莫不是为了梵罗双刹这对恶鬼而来?”白衣女子脸现诧异之色,言道:“苗家妹子也知梵罗双刹这对恶鬼的名头?”苗若兰道:“家父这回来到玉笔峰,除了是受杜庄主邀约之外,主要还是听到梵罗双刹到了长白山,这才赶在今日上得山来。莫非尊师冲呜师太得到了什么消息,特意差遣姊姊千里赶来报讯?”
白衣女子喃喃自语道:“原来令尊早已得知梵罗双刹这对恶鬼踪迹,这倒省事了,就是不知冥月宫使者将信送到了没?”苗若兰闻言微然一愕,奇道:“冥月宫使者?这跟梵罗双刹有何干连?”
白衣女子道:“我师父月前曾接到武当掌门云崧道人遣来信件,信中提到,冥月宫十年一度宫主就任大典,将于七月十五邀会各派掌门齐赴嶓山憪峦峰观礼。令尊既是苗家剑法唯一传人,兼之江湖辈份与武学威望均重,自是冥月宫亲派使者前来邀请的重要人物之一。”苗若兰哦了一声,道:“还有呢?”
白衣女子道:“云崧道人信中又说,梵罗双刹数月前带同门徒三人远赴广东,成功盗取了丹霞派古传“丹派心经”与“霞飞九天剑法要诀”二书三卷,这事已在江湖上传言沸沸,都道梵罗双刹意欲藉此折堕正道门派威名,更甚者,其目的乃是欲来搦战令尊之苗家剑法,夺的无非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这个名号。这是其一。其二则是觊觎六脉五岳盟主之位与号令天下的玄旗令。如此一来,阴山修罗门名扬武林,号令一出,江湖主要门派自是奉旗必遵,不敢有违。我师父说,梵罗双刹向来诡计多端,苗大侠可别大意轻敌了。”
苗若兰对于这些江湖典故从来不知,苗人凤又极少对她谈起相关武林轶事,是以苗若兰也只能静心听她娓娓道来,竟是连一句话都插不上了嘴。然则苗若兰自小聪颖过人,纵使不甚明白各种江湖门派的权利之争,倒也从她口中听懂了一些主要的来龙去脉,只是心中疑惑甚多,不禁问道:“我知道五岳指的是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和中岳嵩山,至于所谓的六脉,小妹可就无从猜测了。”
白衣女子听得一笑,说道:“苗家妹子想来鲜少在江湖上走动?”苗若兰淡然一笑,说道:“小妹不会武艺,家父亦从不曾对我说过江湖上的各种是非恩怨典故,是以武林中事所知不多,还请程姊姊告知。”
白衣女子满脸惊讶之色,不明何以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苗人凤女儿,竟是半点武功也不会,但瞧她说话神情又不像是在说谎,当下颇为纳闷的说道:“原来妹子未曾习武,莫怪不得江湖门派事儿一知半解。当今武林乃以少林、武当、丹霞、峨嵋、崆峒、九华为主要门派支柱,称为六脉。五岳剑派则是源自于六脉武学而来,论门派规模来说,总是不及六脉来得兴旺与正统,因此武林中向以枝干门派称之。只是方才听得妹子这般说来,我师父先前所担心的事儿,这时可就显得无比重要了。”
苗若兰问道:“尊师说了什么?”白衣女子道:“师父说,想那梵罗双刹武功虽有独到之处,但说到要来胜过苗大侠的苗家剑法,想来也只不过是他二人为逞一时口舌之快的痴心妄想罢了。苗大侠若是与他们二人明剑相斗,自是无所畏惧,怕的却是梵罗双刹谩藏诲盗,运使诡计而来迫使苗大侠就范。要知这对恶鬼向来阴鸷狠辣,为求目的不择手段,难保这两人不会使出卞庄刺虎计策,针对他的独生爱女着手而摛。这么一来,纵使苗大侠武功盖世,救女心切下,恐怕亦将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当是不可不防的好”
苗若兰听得一惊,说道:“梵罗双刹这对恶鬼武功如何?”白衣女子道:“阴山修罗门武功邪门怪异,剃罗刀、双戟剑、飞刀冞罗、螟蛉七层鞭等均是武林独门兵器。听师父说,这二人内力修为只在少林方丈清虚大师之下,当年武当三侠还曾在他们手里吃了不少闷亏,显然武功已是可跻一流高手之境。然而妹子无须多虑,令尊苗家剑法独霸武林,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梵罗双刹即使武功再强,想来尚不及苗大侠的炉火纯青,否则就不用去盗取丹霞派的心经剑法了。”
苗若兰愈听心中愈是感到不安,虽说她向来极不喜欢别人拿刀动枪的,但自己爹爹毕竟是武林中少见的武学高手,打从小来,江湖上各派好手前来搦战者多不胜数,几曾有过长久太平无忧的悠闲时光?别人武功好坏她并不在意,只要不来打扰到她与苗人凤的日常生活,就算要将“打遍天下无敌手”名号送了给人,那又何妨呢?
白衣女子见她长得文秀清雅,肤光胜雪,明波流慧,心中甚是欢喜,忍不住赞道:“妹子长得真是好看。我瞧这么着呗,你也别再叫我做程姊姊啦,我派师门上下里外,个个都叫我霏晔,细雨霏霏的霏,晔字却不是叶子的叶,而是炳晔的晔,程霏晔就是了。妹子你呢?”苗若兰见她个性直率,说话中语音清脆,一口川语却不甚道地,当下抿嘴笑道:“霏晔姊姊叫我若兰即可。”
程霏晔说道:“苗若兰,嗯,这名字取得甚是幽雅,想不到令尊武功高强之外,诗词歌赋竟也在行。”苗若兰道:“姊姊名字亦是灵慧飘雅,霏字乃形容雨雪绵绵或草木茂盛的样子,晔字则做光明貌或美盛貌之形容,正合了姊姊这般容光潋滟的神韵面貌,可见令尊才识过人。方才听姊姊语音中似乎不是道地四川口音,却不知何以投入峨嵋去了?”
程霏晔听她这么问来,不知怎地,心中突感酸楚,哀戚戚的说道:“我本浙江天台县人,六岁时给爹娘送到新昌县的天姥山,十六岁才得我师父带回峨嵋山收入门下。因得如此,川话里总是不脱浙江口音,倒让妹子您见笑了。”苗若兰听她话里显然不愿多谈自己身世,顺势迳将话题岔开,说道:“尊师就只派姊姊一个人孤身前来?”
程霏晔道:“师父说我脚程快,得赶在梵罗双刹之前将信带到,人多反而行走不便。”苗若兰道:“尊师还有书信带来?”程霏晔道:“倒也不是。这封信乃是武当云崧道人托我师父代转的,详情如何,我师父却也不知的了。”苗若兰心中疑惑,问道:“尊师如何知道家父今日上得玉笔峰来?”程霏晔道:“是令尊苗大侠派人传信来的。”
苗若兰听得心中大奇,说道:“家父已有十数年未曾与冲鸣师太书信往来,霏晔姊姊可知送信者何人?”程霏晔听她这么一说,隐隐觉得其间似乎有着诡异之处,说道:“我听师父说,是衡山派孟师哥门下弟子殷子杰亲自送来的。”
苗若兰道:“孟师哥?霏晔姊姊说的可是孟寒尉掌门?”程霏晔笑道:“说的不是他是谁?我师父长着孟寒尉可有一辈还多,我又是我师父所收的掌门大弟子,论辈份来说,自是叫他做孟师哥即可的了。”苗若兰奇道:“霏晔姊姊不是十六岁才蒙尊师收入门下,怎么会是冲鸣师太的首徒?那孟寒尉我虽没见过,但听爹爹说也有四十来岁年纪了?”
程霏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怎么不是?我瞧他的实际年龄恐怕还不止呢,”说着伸手拉了苗若兰往后边不远处一堆雪岩上走去,笑道:“咱们站着讲话岂不累人?”待两人寻得妥适山岩,拍去岩上厚厚积雪,这才双双入坐。程霏晔续道:“妹子问得其实是我这做姊姊的年纪来了吧?”苗若兰脸上一红,道:“小妹不敢!”
程霏晔颔首而笑,说道:“妹子该有十七之龄了吧?”见苗若兰点了点头,不禁叹道:“那我可整整大了妹子你十岁来了啊!”苗若兰闻言颇感诧异,只因程霏晔外貌俏丽嫩白,一张瓜子脸看似不过二十芳龄,浑不若已近三十的成熟风韵味道,不禁侧过头来瞧她,讶道:“霏晔姊姊二十七了?”程霏晔笑道:“可不是么!师父当年将我带回峨嵋山时我已十六,至今已过了十一个年头,也从一个天真少女即将迈入了中年。款,这叫岁月无情,朱颜未老心先衰啊!”
苗若兰笑道:“霏晔姊姊说笑来了。我瞧姊姊容貌不过二十方春盛龄,如何是朱颜未老之境可比?”程霏晔一抹笑意笑得几许无奈,说道:“派内师妹们也笑我这副容貌是骗人来的,实际年龄远比外在给人看见的还多上很多。妹子或许不知,我师父虽已七十高龄,可样貌身段看来不过五十上下,早年江湖朋友都封她为“玉面菩萨”来了呢。”
苗若兰听得极有兴味,说道:“原来如此。听家父说,尊师年轻时并不在峨嵋山上?”
程霏晔道:“是啊。我师父是师祖虚妄师太云游在外时所收的弟子,师门排行第五,艺成后却仍是跟随师祖云踪四海,因此本派峨嵋山竟是未曾随师到过。十一年前,本派掌门冲逸师太为敌所害,我师父得知消息后,一路自回疆赶至浙江,万里追敌下,才于天姥山龙骥峰亲手割下了敌人首级。
“那年我十六岁,机缘巧合下遇上了我师父,就这么一路跟她老人家上了峨嵋山。师父说,师祖所收的五名弟子只剩她一人,不能放着峨嵋派的未来兴衰不管,要我随她在峨嵋山住了下来。这一待,十一年可也就转眼间过去了。这些年来,师父一肩扛起了峨嵋派掌门的重任,自我以下,陆续又收了十七位弟子,有僧有俗,有老有少,甚至二代弟子也已增加了不少,使得现今峨嵋派着实兴旺。”
苗若兰抿嘴笑道:“霏晔姊姊也该有门人弟子了吧?”程霏晔闻言一笑,道:“我算是俗家弟子,将来掌门之位是我二师妹琳慈才能接任的,她只比我晚入门一年,却是剃发为僧的道地峨嵋僧尼,年纪也比我大上许多,目前的二代弟子都在她门下。”苗若兰轻轻哦了一声,难掩失望落寞神色。
程霏晔看在眼里,脸上淡淡一笑,说道:“其实我也不能真正算是我师父的首位门徒弟子。记得家师有回曾不经意的提到,在我之前,她老人家可有收过一位天资聪颖的得意门徒,但不知何故,最后竟是给我师父逐出了师门。”
苗若兰道:“是么?霏晔姊姊没再问过尊师详情了么?”程霏晔伸了伸舌头,说道:“这是我师父心中最忌讳的事儿,当年我曾试探性问上一问,岂知被我师父当场给严厉责骂了个够。这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半句了。”
苗若兰道:“尊师管教弟子向来都很严厉么?”程霏晔道:“那倒不会。我师父是个心软嘴也软的人,弟子做错了事,向来只是口头告诫一番罢了,真正要令她老人家生气的事儿不多。不过话虽如此,我师父脾气还是有她执着顽固的一面,像是尘缘未尽的弟子有着情字念头在心,一旦给她察觉了,那么她老人家可也就丝毫不留情面的了。”
苗若兰听得心中一动,想到今日与胡斐相遇后的一番两情相悦,这起缘份,似乎打从上一代就已种下了诸多因果;他是胡一刀世伯的儿子,自己则是苗人凤的女儿,要两人今世不来碰在一起,这道理好像也是说不通似的。
此时片片雪花如鹅毛般自天空缓缓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林冷涩的宁静,苗若兰与程霏晔不自禁地仰起头看着满天绵雪飘落而下的山雪美景,心里各自想着属于自己的一番心事,一时间竟是谁也不想开口来说话。
好半晌,程霏晔思绪中似乎想到了什么,打破两人间沉默,问道:“妹子刚才说,令尊已有十来年未曾与家师书信联络了?”苗若兰经她这么一提,猛地回过神来,说道:“哎呀,瞧我这身胡涂劲,竟是光顾着说些边话,却怎地忘了这回事!”程霏晔笑道:“这是咱们女孩儿家向来的通病,一开了话头,那可也停不住了。若兰妹子说的是那回事?”
苗若兰道:“家父数月前曾接到孟寒尉掌门遣人送来一封信函,信里说的什么我倒是未曾在意,不过家父看过来信之后,随即写了一封信给那人带了回去。这时想来,应该是与尊师冲呜师太收到的那封信有关罢?”
程霏晔正待回话,蓦地里听得西首林间处数道细碎雪声响起,其后不远处更有舆辇杂沓响然之声遥遥传来,显然来的人当真不少,当下颜面一紧,悄声问道:“若兰妹子,令尊去路是朝那个方向?”苗若兰耳力不济,无法听得远处异声传来,见她问得慎重,忙朝着东首巉崖处指去,问道:“程姊姊何以问来?”
程霏晔低声说道:“那边有不少人来了。现下敌我不明,咱们得先找地方藏起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