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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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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炳一见,急忙站了起来,嘴里喊了一声:“有劳嫂子费心了!”却又不去接那托盘,反而绕到翠花儿身后一把抱住,一手在她胸前乱摸,一手搂住她脑袋就嘴对嘴地亲了起来,憋得翠花儿透不过气儿,用脚直踢他,林炳这才放开手。翠花儿翻着白眼儿小声儿地嗔他说:

“急猴儿似的,也不等我把托盘儿放下了,要是一失手乒呤乓啷全砸了,看你吃什么?”

林炳帮着她把饭莱都搬到桌子上,自己拉过一张骨牌凳儿来坐下了,一伸手,又把翠花儿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儿地说:

“都说是秀色可餐,今天才知道此话不假。怀里搂着你这样的美人胎子,三天不吃饭都不会觉得饿呢!”

翠花儿就势一扭腰肢,就坐在林炳的大腿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刮着他的鼻子羞他说:

“小油嘴滑舌的,别当着和尚骂秃驴,存心说反话损你老娘啦!谁不知道你把壶镇街上最尖最尖的人尖子娶回家去了?倒厚皮赖脸地在老娘跟前来耍油嘴儿!怀里搂着别人的媳妇儿叫亲娘,你羞也不羞?羞也不羞?”

林炳就势把翠花儿的一只手抓了过来,放到他认为最最合适的地方,又脆脆儿地亲了她一口,这才拿腔拿调地说:

“好嫂子哩!快别提我家那个人尖子了!你没见过她那张寡妇脸,一天到晚尽绷着,连一丝儿笑脸都不露,就连夜里睡觉,也只会仰面朝天像死狗似的一躺,别的什么都不会。哪儿有嫂子这样体态轻盈,婀娜多姿呀!只怕连我好嫂子那一个脚趾头都不如呢!也不知道梅生世兄行了几辈子好,才修到了这一份儿艳福,哪怕我也有那福气消受个一天半夜的呢,连死了做鬼都不枉了白来这一世啦!”

翠花儿又扭动了一下腰肢,一手勾着他脖子,一手连连拍打着他的脸,嗔着他说:

“越发的不像话了!再说这样不吉利的丧气话,就该狠狠地掌嘴!姑且饶了你这头一遭儿,罚你喝三杯吧!”

说着,抽回那只手来,提壶满满地斟了一杯,递到了他嘴边。林炳却不来接,就她手里喝了半杯,这才握着她的手把酒杯推回到她嘴唇边,央告似地说:

“好嫂子,替兄弟喝了这半杯残酒吧!”

翠花儿也不推辞,果真小嘴儿一张把那半杯剩酒全喝了下去。林炳赶紧拿起筷子来夹了一片猪心,塞到了翠花儿嘴里说:

“喝过了交杯酒,再收下你兄弟这一片心吧!”翠花儿就林炳手上吃了那一片心,又提起酒壶来把酒杯斟满了,端到林炳嘴边儿说:

“说是罚你三杯呢,刚才那一杯一人喝了一半儿,不算,这才是罚你的第一杯!”

说着,不由分说,一手揪住林炳的耳朵一手就来灌。林炳更不推拒,大嘴一张,一口就把一杯酒全呷进嘴里,却又不咽下肚子里去,趁翠花儿一松手的空档儿里,一手扳住了她的肩膀仰面朝天往后放倒了她。翠花儿两脚悬空,整个身子躺在林炳的大腿和手臂上,吓了一跳,赶忙用双手勾住了林炳的脖子。林炳一低头,把一杯酒嘴对嘴儿地全度给了翠花儿,一直等听见她啯啯地把酒都吞进肚子里去了,才放开嘴。翠花儿正挣扎着要坐起来,林炳却一手抄腿儿一手扶腰像托着个孩子似的把她抱到床上去了。林炳放下蚊帐,回过身来刚要吹灯,翠花儿钻出脑袋来轻轻地损了他一句:

“别吹灯,把门儿插上!挺明白的一个人,连这点儿心眼儿也不长!怎么给你娶媳妇儿?急猴儿似的,你不饿,老娘的肚子还空着哩!”

林炳笑着把房门儿插上,一头也钻进了蚊帐里,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噜了一句什么话,两个人都吃吃地笑了。

老苍头和仆妇们吃过晚饭,收拾了碗盏,劳累了一天,不免呵欠连连。西厢房的灯火依旧亮着,却听不见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这顿晚饭吃完了没有,又不敢去问,反正有大奶奶的话,不用他们等门儿,落得阎王爷逗小鬼儿──开心一会儿是一会儿,一个个都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一直到厅堂上的自鸣钟“噹噹”地打了八下,已经是戌正时刻,西厢房床上的一对怨男旷女,正你欢我爱,方兴未艾,如胶似漆,难分难解,明知道老小讼师还得一个多时辰以后才能回来,当此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难得时机,巫山云雨,方收暂歇,一对野鸳鸯,正交颈而卧,叠股而眠,怎舍得离开这安乐窝、温柔乡?

又过了整半个时辰,厅堂上的钟响九句,已经到了戌末亥初,翠花儿从阳台春梦中惊醒,只当是已经过了亥时,生怕这时候爷们儿回来撞破,大家没脸,就想起身。刚一动唤,惊醒了林炳,又一把将她拉了回去,紧紧地搂住了,哪里肯放?

就在这一推一拉之间,忽听得两声炮仗的巨响,在宁静的夜空中传向四方,紧接着两个流星曳着火花儿喷射的长长尾巴飞上了天际。正月辰头,大人小孩儿玩炮仗放流星是常有的事儿,并没有什么出奇可怪的,林炳和翠花儿虽然也都听见了,却并不往心里去。但是这两声炮仗和流星却与往常的大不相同。它告诉人们:县大牢里面的人,通过穿山甲打的地洞,已经安全得救,离开险境了。它也告诉人们:穷苦老百姓敢于举起扁担锄头砸开官家牢笼的一天已经到来了。这早已听惯了的两声平凡的巨响,宣告了不平凡的岁月从此开始。随着这两声巨响,一条矫健的黑影儿从李家的屋角蹿到了大门边,用极敏捷的动作把门闩拔开,打开了大门。随着大门的开开,一下子从门外涌进来十几个人,有举着钢刀的,有举着猎叉的,有擎着火把儿的,有提着铜锤的。火光中,刚才开门的那条黑影儿刷地亮出了双刀,用正在变声的童音大声叫喊说:

“快砸西厢房!砸开西厢房捉拿贼林炳啊!”

火把儿跳跃着的红光中,照见喊话的人脸上抹着锅烟,跟灶王爷相似,但那尖细熟悉的嗓音,告诉人们这是本厚。随着这一声喊,涌进来的人流一下子全扑到了西厢房前面,房里的灯,这时候却忽地熄灭了。房门倒插着,人们怒吼着用手推,用脚踢,震得木板做的隔扇乱颤乱晃。本厚分开众人,把刀尖儿插进门缝儿里拨那横闩,在差一点儿就要拔开的当口,两扇雕花儿的窗户猛地打开,紧接着一张重甸甸的朱漆骨牌凳飞了出来,一下子就把站在窗前举着火把儿的石笋前舅舅刘福喜给打倒了。

人们正在错愕间,林炳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女人的膝裤,一手仗剑大喝一声从窗内跳了出来,虚晃一剑,就往大门外奔去。本厚急忙挺手中刀紧追不舍。林炳跑到大门边,只一跳,跳到了街上,正好本厚追到,抡手中刀劈头就砍,林炳舞手中单剑来迎。论本事,林炳比本厚要高明得多,但一个是仇恨在胸,憋足了劲儿的;一个是遭到了突然袭击,又是刚从被窝儿里钻出来的,晕头转向。一个刀法娴熟,越砍越勇,恨不得一刀下去把仇人的脑瓜儿劈成两半儿才解恨;一个胆寒心虚,惊魂未定,又见后面火光中黑鸦鸦地一大片人,也不知有多少,只惦着赶紧逃跑,哪里有心思恋战?架开本厚兜头盖脑劈来的双刀,虚砍两剑,转身就想落荒而逃。

正在这时候,红梅赶来,左手捏定救命锤,右手抡起飞锤,一锤正中林炳后心儿。林炳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好在这条后街,他已经走过多次,门路还熟,就势闪进一条火弄①里去了。

……………………

①  火弄──也叫“火巷”,指专为防火而设的两座相邻房屋之间的空隙,也指狭窄的小胡同。

红梅拔脚就追,本厚是个精明人,生怕她受到暗算,一把拦住,自己放慢了脚步从对面墙脚绕过去看:林炳早已经跑得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后面的人追到,打着火把儿四处照看,找了半天,这条火弄跟前街相通,又跟好几条小巷相连,门户甚多,指不定跳进哪家矮墙里藏起来了。黑灯瞎火的,又不便把乡亲们都惊动起来,只好作罢。

本厚返身进门一看,刘福喜被骨牌凳砸晕在地,刚醒过来,额角砸破了一个口子,汩汩地淌着血,几个人正撕下衣襟来替他包扎。本厚想起屋里还有那个骚娘们儿,拨开门闩,接过一个火把儿来,打头冲进房去。房里桌上放着几个菜、一壶酒、一副碗筷杯碟,看那菜,还没有动多少。床前一正一反交叉地叠着一双红绫子绣花鞋,分明是急切间扒下来扔在那里的。蚊帐低垂,似乎还在瑟瑟地抖动。红梅撩起帐子,床上却又一个人也没有,床角堆着一堆儿衣服,还团着一条大红绣花儿的被子,也在瑟瑟地抖着,下面分明藏着人。红梅顺手把帐子挂在帐钩儿上,伸手就去抽那被子。刚抽了一下,翠花儿赤精条条一丝不挂地滚了起来,直挺挺地跪在床上,嘴里喊着:“大王饶命!”连连磕头不止。本厚怒喊了一声:

“通同作恶的也有你一份儿,今天正是找你算账来了,饶你不得,趁早回你姥姥家去吧!”

说罢,一手揪住她头发,手起一刀,从前心捅了进去,雪白的奶子上登时开了一朵红花儿,结果了性命。巫山神女,刚离开阳台,又到了望乡台,找阎罗天子投到去了。

宰了翠花儿,一帮人退出西厢房,楼上楼下搜了个遍,只搜出一个老苍头、一个丫环和一个厨娘,哆嗦着跪在地上直磕头求饶,声称老讼师和小讼师都不在家,有人请去吃酒去了,只有大奶奶和壶镇团防局林团总在家里。本厚叫人把他们三个堵上嘴拴在一处,不去伤害他们的性命。本想一把火把李家的房子烧个净光的,又怕延及邻里,殃及无辜,只好拿屋里的家伙什物出气儿,乒乒乓乓,一齐动手,不论好坏,全都砸了个稀烂。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人也杀了,家也砸了,干脆把能翻出来的金银细软,全数包了带上,这才踩灭了火把儿,背着刘福喜,唿哨一声,一齐涌出大门,投东门而去。

街坊们不明就里,有猜是砸明火的,有猜是仇家报复的,反正李家父子平日作恶多端,街坊四邻都侧目而视,只为他家少奶奶跟官府里内眷来往密切,大伙儿无可奈何,敢怒而不敢言就是了。如今分明听见一大帮人涌进门去,厮拼格斗,乒乓乱砸,正是大快人心的事情。有那好事的,悄悄儿起来从门缝儿里张一张门外的动静;那胆小怕事的,躺在床上耳听得李家喧闹,连动都不敢动一动,还有谁来多管闲事,惹是生非?

本厚他们这一伙儿从后街直接到东门,不打县前街过,因此并不知道衙门前面砸站笼的那一伙儿是否已经得手。到了东门附近,本厚让大家都在隐僻地方藏起身来,自己一个人摸到城门跟前察看动静。只见城门洞开着,城上城下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本厚按预先约定的暗号击掌三声,立刻城旁的山崖上传来了同样的三声回答,接着走出两个人来。本厚迎上前去一看,正是大虎和雷一飞。本厚匆匆地问了问那两伙儿人的下落,才知道铜锤大嫂和小虎他们杀了看守站笼的内衙亲信,击退了闻声出来巡视的坐夜民壮,救出雷一鸣,已经送到“石马将军”去等大伙儿了,留下雷一飞和小虎等二十多个人跟大虎一起埋伏在城边山上接应大伙儿,以防追兵。本厚也约略说了说自己这一伙儿得手的经过。回头把人都叫了过来,嘱咐背着福喜舅舅和细软的几个人先到“石马将军”去汇合,自己跟红梅等十来个人也到山崖上跟小虎他们做一处埋伏了,等待着立本他们到来。

算起路程来,衙门口砸站笼的一伙儿离东门最近,后街砸李家的一伙儿最远。不过硬抢愣砸的这两拨子,都是等立本他们得手以后放了号炮才动手的,为什么后得手的都来了,先得手的还不见影子呢?本厚越琢磨越觉得蹊跷,悄悄儿跟雷一飞说:

“从放号炮到这会儿,有小半个时辰了吧?号炮是双响的,也就是说,他们是得手了。算起来,应该是我爹他们先到,这半个来时辰,就是慢吞吞地走,也够一个来回了,这会儿还不露面,一定不是好文章。咱们在这里接应,看又看不见,听又听不着的,有什么用?不如留下几个人看着城门,咱们返回身去接他们一接,万一他们半道儿上出了什么枝节,咱们在这里不知道,岂不是两头耽误?”

雷一飞一琢磨,这话有理。可不是么,应该是先到的,反而没露面,不正说明又有新的变故了么?他站了起米,正想分一股人返回去接应,忽然灵机一动,却转身直向山顶上走去。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真是不错。刚爬上半山腰,就看见学宫前的广场上有十几把火把儿在晃动,隐隐地还可以听见兵刃相接和喊杀的声音。雷一飞一跺脚,说了声:“不好!果然着了人家的道儿了!”就不顾脚下高低,飞也似地奔下山来,没等站稳脚跟儿,就叫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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