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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闪闪,文才武术,同时突飞猛进。老隐吏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土字,一下子叫许许多多瞎子长出了眼睛,使他们变得聪明起来,实际上是在另一个小操场上替义军练兵,起到了巩固山寨的作用,为山寨出了许多力气。
马有义上山三天,虽然使出了浑身解数,但也仍未能保住立本的性命。他未曾参加反叛,还是个“安善良民”的身份,家里又有父母妻女,当然不能久留山寨,以免透露风声,招来杀身之祸。但是他上山之后,跟雷一鸣一见如故,谈起医道来,各有所长,很愿意借此机会互相切磋一番,取长补短,相得益彰;加上本厚追前追后死缠活说非要他传授柳枝接骨的绝技不可,马有义为他的诚心所动,终于答应在山上再住三月。他马家祖传的接骨绝技,从太爷爷手上就立有传子不传女的规矩,更不用说是传外姓人了。可是一则马有义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他老婆给他生了三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尽管他医术高明,还没有琢磨出种子的神方来,既然没有儿子,想传子也传不成了,但又不想把马家的这一祖传绝技在他这一代就此湮灭,因此心里并不固执一定要恪守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二则架不住本厚那一副诚心诚意要学的谦恭态度,那一张能把死人都说活了心眼儿的嘴巴,终于把马有义给感动了。另外还有一条原因,那就是马有义有一颗割股疗疾的医者之心,他想到山寨上义旗初举,今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场征战厮杀,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格斗中断胳膊折腿。自己有家室之累、后顾之忧,既不能上山来入伙儿,又不能三天两头往这儿跑,收下本厚这个既诚实又聪明的有心人做徒弟,也算是自己替天行道、为山寨出力了。于是,这个穷人心坎儿上的药王拣了一个黄道吉日,备下三牲香烛祭告了祖先,又叫本厚跪下面向天地立下了誓言:学会了柳枝接骨法之后,一不以此图财赚钱,二不以此向官家豪绅献媚作进身之阶,三不为奸诈不义之人医治,这才受了本厚三个拜师头,毫无保留地把这一手绝技传给了本厚。──直到几十年后,壶镇吴家“祖传骨科”大夫闻名全国,开了一个很大的伤科医院,连海外的病家都纷纷前来求治,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山上的人越来越多了,义军的建制也初具规模,白水山有的是石头和大树,还有吴石宕这一批技艺高超的大小石匠,不难开山伐木、平整房基,盖起一排排一座座木石结构、茅草苫顶的营房和议事厅来。畲民们见这些房屋既高大又明亮,又纷纷把自己居住了几十年的那些低矮、潮湿、阴暗的小草房拆掉重新翻盖。这么一来,原本分散错落在半山坡上的小小一座雷家寨,新屋迭起,高楼突现,加上村前村后一道道巨石砌成的防御工事,竟变成一座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坚固的城堡了。
雷家寨建在半山坡上,虽然有易守难攻的长处,却也有本身地理环境造成的短处:这就是可耕地极少,粮食供应十分困难。自从顺治年间雷、蓝两支畲民为避战乱从丽水迁到白水山定居以来,就用刀耕火种的半原始的落后生产方式在山坡上种白薯和玉米,收获量极为稀少,加上还要给山主交租,过的大都是半饥半饱的日子。山上不出棉花,也不出盐,畲民们为了几尺布、几两盐,不得不拿珍贵的麝香和兽皮到舒洪集市上去交换。难怪吴石宕人初到雷家寨的时候,畲民们大都衣不蔽体,烧的菜也总是缺少咸味儿。还是在三星义旗竖起来之后,烧了马富禄的老窝儿,抢了他在镇上开的米店、布店、盐铺、当铺,畲民们才第一次全家老少吃上了白米饭,穿上了新衣裳,也舍得往菜锅里哗哗地撒大盐粒儿了。
雷家寨突然之间增加了好几百口子,住房困难固然可以就地取材自己修建,衣食无着却不能不依靠山下供应,开荒耕种,只是不无小补而已。
义军的粮食和布匹,主要有两个来源:一个是打开官家和富户的仓库,一个是用银钱到集市上去购买。白水山义军不是打家劫舍的草寇,不能不分善恶见钱就抢见粮就搬,除了打开县城和马家那两次有较大的油水之外,几年来,山寨上钱和粮实际上都很拮据。除了油盐、布匹、粮食要买之外,还要买铁打造兵器,买硝制造火药,还要给弟兄们发放饷银。山上人口越多,钱粮拮据的问题就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
本良当了寨主,他母亲和大虎作为经管钱粮财物的头目,不能不及早把这个底细告诉他。眼下三乡四镇上山来投的人有增无已,怎么解决穿衣吃饭、有刀有枪的问题,实为当务之急了。
为此,本良把头目们召集到议事厅来,让大虎把库存实底先跟大家照了面,然后要大伙儿各抒己见,拿出切实可行的扩充粮饷的办法来。
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最好的办法,也离不开“开源节流”这四个字去。立本归天之后,山上似乎不再有人主张只反林炳和金太爷不反朝廷了;但一下子要拉起上千人的队伍来,既不可能,也不是时候。多数首领们认为,目前固守山寨,并不打算去攻打府县扩大地盘,兵在精而不在多。按照山上义军的现有人数,已经嫌多而不是嫌少了。因此,为节流计,今后除特殊情况外,决定不再扩充人马,现有丁壮,分为三班,轮流练武、防守、耕作,做到三不耽误。
谢振国自从手刃了范通,归到三星义旗下面来以后,当上了哨探总目,带领一帮他亲自调教的兄弟,乔装改扮,四处奔走,一方面盯住县里和舒洪镇的动静;一方面打探上山来投的这些人的身家底细,谨防奸人混入;一方面还要察访哪村哪店哪家财主乡绅为富不仁、鱼肉百姓,报到山上,然后暗中联络苦大仇深的穷苦百姓作内应,山上或下去三五十人,或下去百把十人,一夜之间,把作恶财东们的钱粮财宝尽数搬到了山上,除将首恶者枭首示众外,还出了告示,历数其罪。当然,作为内应的那些人,有的也都跟着上山,聚到义旗下面来了。白水山的声势浩大,谢振国确实立下了不少功劳。
谢振国从师学艺“采蘑菇”,练就了一身软硬功夫,也从师父那里承袭了嗜酒、好赌、爱女人三宗大毛病。自从身任探事总目之后,除了在山上依旧靠着那个小寡妇、高兴了跟弟兄们喝三碗黄汤、掷两把骰子之外,下山办事,虽然也难免要到酒店里坐坐、赌场上逛逛,倒还能把持得住,从来没有在酒、色、赌三件事情上出过纰漏,因此一直颇得首领们信任、弟兄们拥戴。
这次山上钱粮拮据,本良召集头目们商议对策,谢振国作为主要头目之一,当然也参加了。自古壮士落魄,聚啸山林,安营扎寨,招兵买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所有银钱花销,无非都从“打家劫舍,强抢硬夺”这八个字上得来,吴石宕人被逼上山,当然也不能例外。只是自从白水山三星义旗举起之后,数次大闹县城、洗劫马家,附近村庄中的财东大户,劣迹昭著的大都已经派出小股人马夤夜光顾过,再要找油水大的人家,一时间还真不好找;如今舒洪团防局专盯着白水山,太远的地方,还不便于行动。大家商量来商量去,竟找不出一条立即可行的生财之道来。
谢振国既然是探事头目,对左近的情况,当然都很熟悉。但是他提出来的几家财东,不是油水不大,不值得一顾,就是罪恶不大,强加抢劫反会有负众望,失去民心。别人提出来的几条生财之道,不是难于兑现,就是不切合实际,也无法行得通。这时候,谢振国忽然想起他的老行当来,兴冲冲地大手一挥,用压倒众人的高音大声地说:
“要是一时间确实没有别的办法,还是我出去采几趟‘蘑菇’吧。从师父那里传下来的规矩:兔子不吃窝边儿草。我谢三儿出师这二十多年来,严守师训,除了那年给马富禄散德行在他祖坟上钻过一个眼儿之外,还确实没有在本乡本土采过一次‘蘑菇’。不是我吹牛,这金衢严台温处六府几十个县,除了海岛不算,哪乡哪镇有古坟古墓,哪些坟墓已经有人采过,哪些坟墓里还有‘蘑菇’,我肚子里都有一本明细账。只要准我下山去转一圈儿,多了不敢说,三个月之内,二三千两的数儿我还有八分儿把握。要是嫌他州外府路途遥远搬运不便,我就违犯一次师训,在本县找几圹大‘蘑菇’采出来。多了不敢打包票,两个月之内,一千两银子准保稳稳妥妥地送上山。怎么样?让干不让干,就听你寨主的一句话啦!”
本良抓抓脑袋,一时拿不准主意。他知道谢三儿外号“穿山甲”,在浙南采“蘑菇”,就好像地底下开着他家的钱庄子似的,什么时候要用银子,伸手就可以抓来。但是把这么一个神出鬼没的探事头目放到外府州县去筹响,他还有点儿舍不得:万一山上有什么急事儿要用他,真还没地儿找他去。若在本县行动,却又坏了他遵奉多年的祖规师训,于情于理似乎难通。那年月,干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乱来是不行的。正沉吟间,来喜儿忽然冒出一句话来说:
“谢三哥要肯在本地替天行道,现放着一注好买卖在那儿,连地洞都用不着打,一伸手就能抓他三百五百两的。银子好像少了点儿,不过一则积少可以成多,二则这笔银子取出来大家心里都会格外高兴。我看大哥就依了谢三哥的主意吧!”
旁边的小红机灵,猜着了来喜儿指的是哪一注银子,脱口而出地说:
“你说的莫不是林国栋两口子棺材里的那几个金元宝、银元宝吧?”
来喜儿笑着一点头,大伙儿知情的全都轰地一声笑了。
知情的人,有说那注银子理当早就取上山来的;有说用林家的钱去打林家的人,那才叫用得是地方的;有说那银子在众人眼中露过面,早晚也得被人取走,与其晚取不如早取,与其让别人取不如山上派人下去取,反正有活门儿在那里,进出都方便。不知情的,忙问是怎么回事儿。本厚就把林国栋夫妇入殓那天每人手里各握一个十两一锭的金元宝、脚下各蹬五十两一锭的银元宝,嘴里各含一粒足有猫眼睛大小的宝珠,单是这三项:四十两金子、二百两银子加上两颗大珠子,总值就在五百两银子以上了;还有夫妻两口子枕着的两个聚宝枕头里,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值钱的玩意儿等等的情况说了一遍。
大家毛估了一下,这座花坟里的财宝总值绝不会少于八百两。这是出殡以后壶镇附近的人几乎全都知道的。只为林家的花坟修得结实,不打眼儿放炮,谁也钻不进花坟里面去,所以林炳才敢于当众夸富,不避人眼睛,堂而皇之地在入殓的时候把金银珠宝一件一件地放进棺材里面去,却没有想到立本为了要救一对儿金童玉女,在花坟后面留了活门儿。如今人已经出来了,何不再利用一次这道方便之门,把林国栋带到阴间去的这些财宝拿到山寨来充作军饷呢?
根据这一情况,几乎人人点头,个个动容。正觉上人和刘保义也说:像这样现成的金银财宝不去取来,难道还留着给别人去取不成?
本良见众人全都主张去取来,也就表示同意并提出自己的主张说:
“我倒不是舍不得拿他林家的财宝充军饷,主要是怕坏了谢三哥不采本县‘蘑菇’的祖传规矩。好在这道活门儿在哪儿,月娥、来喜儿、小红他们全知道。是不是叫月娥把活门儿的位置图画出来,另派两个面生的人下山去走一遭儿?”
雷一飞听说要找面生的人下山去,忙站了起来要揽这一买卖说:
“壶镇地面儿上,谁都不认识我,我去最合适。只要月娥把活门儿的位置图画准了,能钻进花坟里面去,我就能把金银珠宝全都掏出来。去的人不用多,再有一个人帮我望着点儿风就可以了。谁愿意去?”
谢三儿见雷一飞要抢功,急忙摇着双手说:
“大可不必。想我祖师爷定下不在本乡本土采蘑菇的规矩,无非一者为了敬重本县父老乡亲,二者在他乡外县做完案子以后就远走高飞,即便事后坟主发现了,告到官里去,也无从查找的意思。既然这林家父子干尽了丧天害理的勾当,破他风水、取他财宝,是理所应该的事儿,还有什么可客气的?再说,如今我已经是反叛朝廷的人了,难道还怕官府来逮我么?寨主不必犹豫了,壶镇地面儿上,没人认识我,这件事儿我去办最稳妥。不瞒诸位说:即便有活门儿可以爬进花坟里面去,可是怎么从棺材里面取出财宝来,没学过我们这一行本事的,只怕也还是挠头呢!你总不能带上斧头把两具棺材都劈开吧!”
二虎见他们两个都争着要去,笑着说:
“你们都争着要立这一功,反正我不会跟你们争:我还没有这样大的胆子,敢于到蛤蟆岭头去走一遭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