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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第3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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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儿顺着师娘努嘴的方向一看,厨房与房间之间隔着一道门,门的那边,只能看见一张床。也就是说:师傅的这张秘方,藏在床上是一准无疑的了。但就是这么一张长不过六尺、宽不过四尺五的床,自己天天晚上要在上面躺七八个钟头,怎么竟会视而不见?一手搔着头皮,心里半信半疑地回到自己房间,上上下下足足翻了三天,依旧一无所获。不得已,只好第二次又去问师娘。师娘也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数落他说:“你这个笨贼,不是已经告诉你在床‘上’了吗?像这样‘眼面前’的东西都拿不到手,还能出山做生意呀?干脆,你就留在我身边帮我烧火吧!”

这一回,谢三儿听师娘说话中重读了“床上”的“上”字和“眼面前”这三个字,心里多少明白了一些,就专门在床的“上面”去找。床的上面,不过是蚊帐,根本藏不住什么东西的。从蚊帐顶上找到底下,仍旧什么也没有发现。一生气,干脆躺下,又从“眼面前”这三个字去琢磨,终于醒悟过来,撩起蚊帐门,一伸手就把那张秘方拿到手了。

原来,蚊帐的开口处,是用两块布重叠缝制的,垂下来的时候,才能合缝,挂起来的时候,形成一个三角形夹层。那张秘方,就用一枚针别在这个夹层处。

谢三儿拿到了治伤的药方,这才离开了师傅,成了“独行大盗”。他的这件“轶事”后来由师娘说了出来,传到了江湖上,从此果然人人都管他叫“笨贼”。谁会想到这个“笨贼”,几年之后竟变成一个“神偷”呢?

谢三儿笑着把他当年出师时候的故事告诉了我,逗得我也哈哈大笑起来。

他还告诉我,他们这种烧香点蜡烛给祖师爷磕过头的专业窃贼,同行之间不但有帮会的组织,而且还有从祖师爷那里传下来的非常严厉的规矩。比如说,什么钱可以偷,什么钱不能偷,都有非常严格的规定。再比如说,到手的钱财,不论多少,只许花费施舍,哪怕下赌场、进妓院都可以,却绝不许用来买田、盖房、做生意。谁要是违反了祖师爷的规矩,不但同门的师父、师叔、师兄弟可以出面来“清理门户”,就是帮会中人,也有资格出面干预。糟的是干这一行买卖的,并不一定都是帮会中人,有许多好吃懒做的浮浪子弟,穷愁潦倒的落魄少爷,两手空空,走投无路的时候,常常也会多长出一只手来。这些人并不懂得贼帮中的规矩,连人家买药、买棺材的钱都敢偷,大大地损伤了他们贼帮的声誉。因为失主丢了东西,只知道是被贼偷走了,却不知道贼里面也有专业与业余之分。对于这种“非我门中人”却坏了“我门中规矩”的贼,如果他只是偶尔为之,只要他不太出格,帮会中人一般是不会跟他计较的;如果他办事出格又不知收敛,那么帮会中人就会去找他,要么拜山门认师傅,以后按帮规行事;要么从此洗手,不要再来败坏贼帮的声誉。要不然,贼帮中人可就要整治他了。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拐个弯儿把他交给失主去发落,就够他受的了。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听说的黑社会内情,虽然只是聊聊数语,也足以令我惊愕不已的了。在这以前,我是只知道有律师同业公会和商业同业公会,  不知道贼也有公会的。

从此以后,我们俩的感情越发融洽起来,再也不会因为他是个贼而觉得可耻了。

在此期间,我还从他那里得知了一些职业窃贼做案的技巧和特征。比如说,职业窃贼偷东西,讲究的是“打贼洞”,绝不去撬锁。有经验的警察和探子只要一看那个“贼洞”的大小和形状,就知道是哪一路好汉做的案子。当地的大户人家,砌的都是砖墙;凡是砖墙,又一定是用石灰钩的缝儿。职业窃贼在砖墙上打洞,根本就不用锤子和凿子,只要随身带一竹筒酸醋,把醋灌进砖缝儿里,过几分钟,那石灰就会变得像炉灰一样松散,再用小刀子一剔,一块整砖就可以抠出来,绝不带一点儿声音的。

谢三儿打的贼洞,只有脑袋大小。也就是说,他有“缩骨法”,只要脑袋钻得进去,整个身子就都可以钻进去。贼洞打好以后,锻炼有素的职业窃贼是不会立即钻进洞里去行窃的,而是必须先蹲在贼洞的旁边拉一泡屎。这有两种作用:一是定一定神,以免钻进洞去以后慌慌张张,留下了什么痕迹;二是静心听一听洞里面的动静,万一里面的主人已经发觉,做好了绳套或者手持棍棒正在等待着窃贼钻进来,那就糟了。只要做贼的沉得住气儿,打好了贼洞先不钻进去,洞里面的人反而会沉不住气儿,一有响动,等于通知外面里头已经有所准备。这时候,做贼的就可以从容离去,绝没有失风的危险。

我问他:端午节那天,丽水正大绸布庄的案子是不是他做的。他笑了笑说:他当众宣布的事情,当然不会是假的。只是在张祖江面前绝不能承认就是了。我问他具体的作案时间,他说还确实就是在七点半到十二点之间。我问他这短短的四个多小时之内怎么能走一百七十里路。他神秘地笑笑说,这就是他拜师傅磕三个头学到的本事之一了。这种本事,一者不能跟外人说,二者说了我也不懂。他只是简单地告诉我,他用的是一种叫做“超步”的步法,速度可以比自行车还快。对于他的话,当时我是将信将疑,姑妄听之,有的相信,有的绝不相信。像这种“超步”之说,就是我绝不相信的部分。我认为那一定是他串通了同伙儿干的,目的是神乎其技,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价。后来长大了,听说气功中有一种“提纵术”,也叫“缩地法”,专门用于快速夜行的。不知道跟谢三儿所说的“超步”,是否同出一辙?

大约一个星期左右吧,谢三儿的伤和病就完全好了。他并不是个好吃懒做的人,能下床走动了,就一点儿也闲不住。先是帮我家扫院子,扫大门外面的街路;接着就帮我挑水──我父亲当了官以后,口味越来越高,凡是做饭、沏茶的水,绝不用井里的,说是井水有土腥味儿,一定要在天亮前后到山溪里去挑,而且把这一任务分配给我,作为我的体格锻炼项目之一──谢三儿见我每天清早起来,头一件事情就是用一对儿煤油桶改造的铁皮水桶到溪边去挑水,可怜我这个小少爷,就到房东太太那里去借来一对儿大水桶,只三挑,就把我家那个半大水缸挑满了。据他自己说,他在师傅家里“学艺”,除了外出“干活儿”之外,就是什么家务都要做的。又说他后来有那么多“外家”,除了他人长得漂亮、手里有花不完的钱这个“有利因素”之外,他的勤力,也是到哪家哪家欢迎的要素之一。

那年月,我家烧的是木柴。从市场上买回来的木柴,粗的像大腿,细的像胳膊,不能直接烧,非得劈开来不可。这宗活儿,父亲也分配给我,算是我的体力锻炼项目之一。我人小力气弱,一次只能劈十几根,仅够母亲一天烧的;带有疙瘩的和一些弯七扭八的树根劈不开,就只好放在一边儿,以后遇有乡下的亲戚进城来,再请他们解决。谢三儿见我天天劈柴,一次又劈不了多少,就从我手中把斧头接了过去,一口气儿竟把我家所有的劈柴连同那些树根、疙瘩全都劈开了。乐得我母亲眉开眼笑的,连连给他道乏,还特意给他炒两个好菜,打出一壶酒来给他喝。这一来,可真是投其所好了。他这个人,吃饭不讲究好菜,只希望每顿饭都有半斤到一斤酒──也不要什么好酒,只要绍兴花雕就十分满足。他住在我家,每天好饭好菜地给他吃,如果凭空提出还要喝酒,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就主动帮我家干活儿。我母亲懂得了他的意思,也不用他主动提出来,每顿饭都会给他一壶酒喝。

四、姐夫和小舅子之间的争执

谢三儿见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也知道我家绝不是他可以久留之地,一天吃过晚饭,趁我父亲还没有外出散步的工夫(我父亲每天伏案写状纸,很少活动,吃的又好,  人越来越胖,  所以晚饭之后必定要出去慢慢地沿溪边环绕一周),找他“谈判”来了。他们俩这一次的谈话,给我的印象很深,所以虽然已经事隔半个多世纪,我依然记忆忧新,至今没有淡忘。

那天,他找到我父亲,脸上并没有一丝儿笑意,也没有半句感谢的客气话儿,开门见山地说:“我的病和伤都好了,什么时候把我送去给张祖江,你瞧着办好了。我是你保出来的,绝不会从你家逃走。我们做贼的两手空空,就是这一身骨头硬,自己的事情,决不拖累人家。你放心好了。”

我父亲听他这样说话,也没有好脸色好声气给他,板着面孔冷冰冰地说:“我保你出来治病,是看在同是东乡人的份儿上,并不等于我们已经承认你是我家的亲戚了。承认不承认你是蔡家的人,那是他们蔡家的事情,跟我们吴家可风马牛不相及。作为一个同乡人,既然保你出来了,病也治好了,我觉得也还有责任劝你几句:爹娘父母生你四肢齐全,聪明伶俐,天下的行当那么多,干点儿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去学偷?退一步说,要是你能够改邪归正,从此走上正路,我不但可以不送你回拘留所去,  还可以出面到蔡氏宗族中去说说,让你回到蔡家去归宗续谱。可是像你现在这个样子,谁敢出面去说呀?”

谢三儿听我父亲这么说,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好意。那些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咱们今天不要再提它好不好?我是谁家的儿子,只要我母亲、我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姓爹的姓还是姓娘的姓,其实都是无所谓的。别人承认不承认,那就更无所谓了。自古以来,都是做了大官儿的人才会有人来认亲联宗,像我们做贼的,地位低下,名声难听,明明是同宗的族人,还不肯相认呢,何况我这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所以我自从懂事以来,自从母亲告诉了我的身世以后,就没有想过要跟哪个有钱有势的宗族认过亲。我也退一步问问你:即便我‘学好’了,蔡氏宗族也承认我了,请问你是能给我争来一亩田呢,还是一间房?我知道,我父亲当年把他名下的田地房产都折价卖给你老丈人了,这些产业如今都归你大舅子掌管着。要想蔡氏族人承认我这个私生子,只怕你大舅子这一关就打不通。所以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儿,都是不着边际的空话,没有任何意义的。再退一步说:你也别以为只有你干的才是好事,我干的就都是坏事。说一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不论是三十六行还是七十二行中,都有我做贼的这一行,却没有你当律师的那一行。你们当律师的,嘴巴上说得漂亮,什么保障人权哪,维护法律的尊严哪,戳穿了说,还不是谁给你钱你就帮谁辩护?自古以来,王子犯法,就没有跟庶民同罪过,倒是干我们这一行的,拜师傅磕三个头,学的就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要让这个不平等的世界稍稍平等一些,补足了天理的无理,王法的不法。比较起来,要照我说呀,干我这一行的,且比你干的那一行要高尚得多、干净得多呢!”

在我父亲的一生中,恐怕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于指责他的职业不高尚的。可是仔细想想,谢三儿的话,即便不占正理,至少“歪理”是十足的。我父亲无端受了这一顿抢白,损伤了他的自尊心,不由得勃然大怒,登时放下了脸皮,拍着桌子大骂:

“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我好心好意保你出来,把你的病和伤都治好了,又好言好语开导你,你不说从此改邪归正,反而倒打一耙,损起我来。既然你自甘堕落,可怪不得我。我已经尽到劝说的责任了,你听不进去,那也没有办法。明天你就给我回拘留所里去吧!”

谢三儿却没有发火,依旧笑嘻嘻地分辩说:“我本来没有找你说这些事情嘛,是你自己要跟我讲理呀?既然要讲理,总不能单听你一个人说吧?你说你的理,我也可以说说我的理;有理没理,也可以评一评嘛,发什么火呀?你要送我回拘留所去,我随时都可以跟你走,迟疑一下的,都不是好汉。”

我一看情形不好,这里又没有我说话的地位,赶紧去把母亲叫来,才算把他们俩的一场争执暂时平息下去了。

第二天,父亲倒是没有把谢三儿送回拘留所去。这一方面是母亲求了情,打算由她亲自出面来开导劝说谢三儿,一方面是我父亲最近接到湘鄂赣边区挺进军司令王陵基的邀请,要他到江西去当军法处处长,正忙于处理未了事务,顾不上别的事情。

那天是星期日,我在房间里做功课,母亲把谢三儿叫进来,面对面地坐着,苦口婆心地劝他。谢三儿在我母亲面前,倒不是那么犟,也不跟我母亲讲他的“替天行道”,只是说他从小儿学的就是偷,除了偷,别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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