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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追命-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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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痛得惨叫/大吼/咆哮/悲号/哀吟/狂嘶/厉啸之际,追命再飞起一脚,踢飞了他的头卢。

一脚。

踢断了——

他的脖子!

——这是什么腿!

——这是何等可怕的腿法!

他一踢得手,立即回头,令他震愕莫已、惊异莫名!

因为卖面和卖饽饽的,在梁坚乍整个人给沸油淋得像刚煎炸过一般之际,都一齐送了命。

——就死在那儿。

死在他们的“摊位”上。

——每人喉管,都穿过了一支筷子。

寒街上,只有小孩子仍在那儿。

坐在那儿。

一个脸色很白的小孩子,令人看去有点发寒。

他手上的那双筷子,已然不见了。

他只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稚龄小童!

映着灯火一照,那小童还未及长得俊,但已见俏了:一种寂寞刀锋冷的俏。

追命忍着伤痛,道:“谢谢。”

“谢什么,没有我,你一样杀得了他们。”

追命奇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是恶人。”

“你跟他们有仇?”

“没有。”小童说,“我不知道世上究竟还有没有报应这回事,但我只知道:好人该有好报,恶人得有恶报。如果没有:就让我们来替天行道吧。”

这个小孩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但正义感很凛然,其怨毒也颇深,杀气更烈。追命怔了一怔,不禁问:“尊师何人?”

小童一晒:“得有缘时,你自然便会知道。”

——听他谈吐,居然像是饱学博识之士,不但得体大方,也话里含锋,咄咄迫人。

小童反问了他一句:“你也杀了人,你不怕吗?”

“他们是来杀我的,我不能让他们杀,只好杀人了。”

“你当过衙捕,”小童居然像很清楚他的“底细”,“你当知道杀人尝命这回事吧?”

追命孤疑地道:“……你是要我到衙里去自首?”

小童立即摇着:“非也。家师说:你杀梁坚乍是旨在自保,而且,你也是“太平门”梁家外系子裔,此举是清理门户,这是武林械斗,与官府无权干涉。知道吗?”

追命为这小孩声势所慑,只能说:“是。”有些话,想问,又不敢问。

小孩把话说完了,便打算要走了。

他真的“走”了。

但他不是用腿“走”的。

他并没有站起来。

他坐的凳子是会动的,原来早已装上两个滑轮,只要一拎把手,再按机括,便会徐徐转动。

追命一看,便知道这小孩子一双腿子,已经瘫痪了。

——已经废了。

——这样的一个小孩,真可惜啊!

他心头怜惜,甚至有些疼惜了起来,不禁也看着看着而忘了转移视线。

小孩刹地寒白了脸,叱道:“看什么?,没见过断腿的人吗!”

倏地一扬袖,一道刀光,以电的速度雷的惊愕向追命迎脸而至!

千忙万险中,追命猛起足,踢飞这一刀。

这一踢,那一刀,飞上老半天,苍穹黯处,久久不下。

——那一刀竟全无力道!

追命额前落下二绺发丝。

——还是给刀锋险险扫中!

(这一刀如此之速,如此之厉、如此之锐,但竟不是以内功发力,而是凭巧劲施为的!

更可怕的是,小孩那一刀,似意不在伤他,似只要吓他一吓而已!!)

(以巧劲御刀,尚有这等威力,要是这小童日后练成雄浑内力,岂不是一!!!)

追命震愕当堂。

小孩扁了扁咀,很难过似的道,“我以前也是像你一样,有手有腿的——”

追命忙道:“小兄弟,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看他忙了咀皮说不清,小孩嗤的一笑,笑靥天真漫烂:“什么意思!这个那个的!听说你也是一出娘胎就受内伤,每天非饮酒不能活命,而且上身的功夫,总难有大成——你也不曾伤心难过吗?”

追命呆了一呆,只脱口就说:“得之我命,不得我幸——没啥好怨的。”

小孩垂下了头,直至那把飞上半天的小刀“笃”的上声,自天空落了下来,插在桌子上,刀柄兀自震幌着,他才如梦初醒,喃喃地道:“得之我命,不得我幸;不得我命,得之我幸……”并推动机括,缓缓远去。

追命不敢再追。

他怕这小孩会不高兴。

他只敢远远地问:

“小兄弟,你如何称呼?”

“……我姓无。”

“吴?”

小孩没有应他。

“姓吴?姓伍?”长过对方至少十余岁的追命傻愣愣的自忖:“还是姓胡?”

事实上,追命一脚踢死“火烧天”梁坚乍,少年的他,在第二天,已经成了名。

大家都知道,有个少年把“太平门”中第一号杀手梁坚乍踢死于镇口,正是大快人心;而传闻那少年的腿法,极似当年“大平门”所失傅的“追命腿法”,是以人皆称之为“少年追命”。

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少年追命也遇上了一个令人惊异的人物,一个小童,不知姓毛?姓巫?还是姓武?

空中大石

往好的想,悲伤也可以是快乐的;往坏处想,快乐也成伤悲。

怎样?

那天晚上向冷。雪已停了,万籁无声下的是肃杀;马不再赶路,岁月和飘泊已转入驿站的墙壁和地板里。杯子是冷的,因酒而温热;刃是冷的,因贴着身体而锐热。暮晚的天色由蓝转黑,特别快,非常静,且带着不着痕迹的杀意。

少年的他仍在客栈的一角喝他的酒,微带酒意的眼光很美。

——壶中天地大,袖里日月长。

如果他醉眼里蕴含了什么意思,大概就只有这个意思了。

“霍”的一声,门帘猛然掀了开来。

一人紫膛脸,顾盼有威,赤颊方颧,衣袂激荡着金风猎猎。

他并没有去掀开帘子。

厚旧的帘子像是自动激扬起来的。

他大步而入。

后面跟了两个人,眉目清奇,背负长剑,神情充满了崇敬,一看就知道奇*书*电&子^书是他的弟子子弟。

帘布未落之际,可以瞥见外头雪势已止,但风声渐剧,无尽的暴风和风暴,看来还会继续以无情的力量无尽的击打着无情的人间。

掌柜的呵着腰、屈着身、腴着像身怀六甲的肚子,去招呼这一看就知道的大客户。

——尽管是在这样小小的途驿里,这汉子的气派依然豪壮;尽管他身边只有两个人,但他的气势仿佛帐下正有千人待令出。

在这个“暂时驿栈”里,有七桌子的客人,七台人客都知道,来的是谁。

这人正是当年御前带刀总侍卫舒无戏。

他不但曾在殿前舍命保驾立有大功,更曾自请命赴沙场拼命杀敌立有战功,只不过,后来为奸臣进谗,参了一本,落得个家散人亡,令他解散一手建立的“饱食山庄”,落泊江湖。

——但他豪情依旧在,豪迈不改。

有人对他说过些什么:“看他起朱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他不以为忤,还哈哈笑道:“我的红楼朱阁,就起在我心中,我一日不死,那塌得了?就算死了,塌没了又有啥相干!起过风云见过繁华,不就是了!我心里还天天高朋满座,终宵不去呢!”

近日,皇帝转了死性,采信了诸葛太傅的忠言,重新下诏起用舒无戏。

舒无戏即跨刀上京,这一来,万民称幸,闻者无不雀跃,凡他过处,都有旧相识、老战友、还有当年门人子弟为他唱道同行。

他一一回拒。“等我再有一番作为时,再来请大家干一番事。”于是身旁只带两名子弟。

这晚他错过了宿头,在雪静风啸的夜晚,来到暂时客栈,要喝一口热酒,来温一腔热血。

但他的敌人,已在这小小驿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置下了九面埋伏,静候他的来临!

七桌子和客人,有三桌的人,分别是“浸派”、“跌派”、“扭派”的杀手。

共十一人。

他们来只有一个目标:

——受命杀舒无戏。

有两桌的人,是“太平门”梁家的好手。

共八人。

共八人。

他们来只有一个目的:

——奉命杀舒无戏。

有一桌的人,是“蜀中唐门”的高手。

共三人。

他们来只为了:

——杀舒无戏。

此次行动由“下三滥”何家“德诗厅”旗下的高手:本由“一尸两命”何尚可主持——

但且不管这人来不来,他们都会下手,一定下手。

他们有共同的目标:

目标只有一个——

“杀舒”。

杀死舒无戏。

还有一桌,便是那个眼里满是醉意,喝酒喝得像掉进了恋爱里,过早有华发的年轻人。

——看他的眼神,酒醉了之后,一定是想起了他的恋人。

他独座。

除了他,还有一人。

这人没有桌子。

他“赖”在地上,像一件什么农具似的,靠在于禾上便已呼呼睡去。

——这人似比喝酒的年轻人还要年轻几岁,看去相貌堂堂,但就是弄得灰头土脸,一对大手,实在太大了一些,连睡着了也似无处可安置。

低头埋首喝酒的青年正是追命。

追命正端详那朴实少年的睡相:天气那么寒冷,怎么这人不喝酒也能睡去?日间工作太累人了吧?他也学过点相术,觉得这样子的少年窝在这儿,窝在这里渡过岁岁年年,实在是件很不公道的事。

其实相貌俊美的世间男女,在所多有,只不过不一定也同样有俊美的运气,是以在俗世红尘中湮没消亡,也是常事。

追命正在揣想的时候,三派杀手、太平门高手、唐门好手,全都在定计:

——我要在刹那间把剑刺入他的心房/我要一剑斩下他的头颅/我要先别人夺取这家伙的狗命……

——我要在他背上/胸上/头上/身上钉上七十八种暗器——我要封杀了他一切的出手和退路……

忽听“嘭”地一声,像有谁在瓮底里点燃一支爆竹,随即闻到堪称惊天动地的臭味,像浸在沟渠里七十二天的咸鱼突然喷出了一口气,这才恍悟原来是亲爱的舒无戏正放了一个又臭又响的屁。

一时间,那臭气像给冰冻着似的,凝住不散,可苦了那一干高手好手和杀手,掩鼻不迭,心里也叫苦不已;偏在这时候又不能离去透一口气,更不能贸然发作。

这时,那大腹便便的老长柜,正哆嗦着走到舒无戏跟前,哆颤着问:“客客客……官官……要叫点点点点什什……么……下下下下酒的……?”

舒无戏觉得很好笑:“老掌柜,你怕什么?嗯?”

掌柜震颤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六桌客人,手背露出青筋。

手按在刀柄上。

力握成拳。

舒无戏扬起粗眉,笑问:“你怕我?”

掌柜的声音颤得像断线的念珠:“怕怕怕怕……我不不不怕怕你……我怕怕怕怕……”

“怕?”舒无戏还是不明白,“怕什么,晤?”

——人们对他们自己所不知道的恐惧,多半会这样问,却不知别人所怕的说不定也是有一天也是自己所俱的。

“怕怕怕怕……”掌柜“怕”得连“怕”字几乎也念成“爸”字:“我怕有人杀你—

—”

“杀我?”舒无戏哑然失笑,指着自己的大鼻子,道:“谁?”

掌柜道:“我。”

这句话显然是一个暗号。

这句话一出,“扭”、“跌”、“浸”三派杀手都出了手。

扭派四人,在奇异的扭动中出了剑。

他们的剑光也是绞扭的。

跌派的四人,在出剑时先行翻跌。

在跌势中出剑的招路是不可预测的。

浸派的三人,出剑之时,全身突然湿了。

湿透了。

然后他们的剑光像雪。

似雨。

——在雪中雨中水流之中,是无人不湿的:为血水所浸而湿!

“太平门”的高手后发而先至。

他们的轻功比出手还快。

至少比剑光更快。

蜀中唐门的人不发而至。

他们的暗器先至。

但谁都不及他快。

——谁快?

那掌柜。

——惊怕抖哆中的老掌柜!

“我”字一出,他一掣肘、一扬袖、一翻掌,便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刃,一刀斫了下去,快得不但出乎意料之外,还超乎想像。

这一刀迅疾无论,而且还掠起一股腥味,见血封喉,正是“下三滥”何家的“杀鱼刀”!

这一刀虽快,但有一人行动更疾。

——那当然是追命。

追命整个人弹了起来,半空一弓,又重重的把背部“砰”地摔在舒无戏的桌面——奇怪的是:他轻功那么轻,身法却似很重很重,但身法越是笨重,动作却越是灵活——然后两脚急蹴而出:

一只脚顶住了掣刀的手,一只脚沿如刀,正贴在老掌柜的脖子上——是贴,并不是切,因为并没有真的踢过去,只是像一口利刃般黏在老掌柜的下巴——同时,追命还向正在喝酒还是吓胡涂了的舒无戏唤了一声:“嗨,舒庄主。”

舒无戏大为讶然:“是你?”

追命道:“是我。”

舒无戏像在家里闲聊一般,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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