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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绡随着韦虎头掷拐动作,向那根短拐,盯了两眼,失声问道:“你怎么认识‘百毒夜叉’端木珏的?她又怎会送你东西,这根短拐,不平凡啊!有点象武林前辈‘铁拐医圣’赛华佗的昔年济世降魔之物!”
韦虎头好生佩服地,一挑拇指赞道:“姐姐好渊博!事情是这样的……”
虽然佳人业已投怀入抱,他也只好暂遏欲火情思,先把红绡走后,自己才出室门,便遇奇袭,后背“脊心穴”部位,中了三根“燕尾戮魂针”,杀了戚老大、白虎罗汉,放走“百毒夜叉”端木珏,那老婆婆业已痛悔前非,从此遁世,并送了自己一根短拐,作为纪念之事,对红绡约略说了一遍。
红绡听得仿佛从心窝中笑将出来的,向空合掌一拜,口内喃喃道:“与人为善,福在心田,种因得果,天道无偏!……”
韦虎头叹道:“我自问作人不坏,如今却已看不见晚上的月亮,姐姐请告诉我,你所说的‘大道无偏’,在何处啊?”
红绡伸手把“三绝拐”拾回,白了韦虎头一眼,佯嗔说道:“虎弟,你是只‘好老虎’,是只‘痴老虎’,也是只‘呆老虎’,懂不懂得这根短拐,为什么叫做‘三绝拐’吗?”
韦虎头摇头道:“端木老婆婆虽说过这拐得自古墓,是‘铁拐医圣’赛华佗的遗物,共有‘攻故,防身、度厄’等三大妙用,叫我不可随便丢掉!但我仔细观察,只看出拐是寒铁所铸,不畏刀剑砍削,攻敌颇具威力,但其他‘防身’、‘度厄’等两项妙用,怎样才可发挥?却一点都看不出来,难怪姐姐要骂我只是‘呆老虎’了!”
红绡见韦虎头的那柄长剑,也被他放在身旁,遂把“三绝拐”持近,突然“叮”的一声,长剑竟自动从地上跃起,粘在短拐的“弯柄”之上!
韦虎头讶道:“这拐具有磁力?……”
红绡笑道:“拐身是寒铁所铸,弯柄则是觅自南极的上佳磁石所制,但需要略略用内家真气,猛逼弯柄,磁力才会强大发挥!故而,只消一拐在手,再多的厉害金属暗器,也可将其粘吸,岂非是防身妙用!有时当作兵刃使用,突然发挥强大磁力,粘吸夺取对手刀剑,往往也会是致胜妙招!……”
韦虎头恍然道:“承教、承教,‘三绝拐’的‘攻敌’‘防身’二绝,我已懂了,但第三绝的‘度厄’作用,却又是什么呢?”
红绡扬眉答道:“这‘三绝拐’的原主人赛华佗,既被称为‘铁拐医圣’,则‘铁拐’妙用,定与‘医圣’有关,多半是祛奇毒疗重伤,只是做不到所谓形容过分的‘生死人而肉白骨’而已……”
韦虎头道:“巧妇难为无米炊,医圣也须用药物!姐姐既说这根‘三绝拐’,能祛奇毒,疗重伤,它疗伤祛毒的仙丹妙药,却又藏在何处?”
红绡本来被韦虎头紧紧搂住在怀中,已经准备宽衣解带,让他拼死吃河豚的不顾提前毒发,而要大快朵颐,一试“真个销魂”滋味,如今闻言之下,便媚笑叫道:“痴虎弟,先把我放开,让我起来,找找药看。这‘三绝拐’的原主人,既称‘赛华佗’,又号‘铁拐医圣’,则他藏在拐中的度厄药物,应该可祛解白眼狼下在酒中的慢性奇毒,救得了你!”
韦虎头听她这样说法,自然双手一松。
那知双手才松,变故立起!……
红绡才脱韦虎头的怀抱,便出其不意地,顺手点了他的软麻穴道!
只点软麻,未点哑穴,韦虎头口仍能言,不禁急得叫道:“姐姐,你……你……你点我穴道则甚?莫非又想食诺?不……不……不肯和我好了?”
红绡白了韦虎头一眼,不去理他,只顾手持“三绝拐”,注目仔细打量……
韦虎头气得噘嘴叫道:“姐姐不必看了,你若不和我……好,就算你找出药来,我也不吃!……”
此时红绡已看出端倪,秀眉轩处,微凝内力,手执“三绝拐”,试加旋动。
这“三绝拐”的末后寸许,果然暗藏螺旋,但上得极紧,在红绡凝了内力之下,才被她旋了开来!
螺旋旋开后的这段拐身,当然中穴,其内藏了三粒金色丹丸。
红绡取了一粒,把其余两粒,仍藏入拐中旋紧,大喜说道:“原来拐中所藏,竟是传说中的‘华佗度厄金丹’。
这东西,药效如神,受伤者,只要脏腑未腐,便足度厄,有了此物随身,游侠江湖,抵御魑魅,我就放心多了!……”
韦虎头被点穴道,心中有气,犯了小性,竟噘着嘴儿,咬着牙关,不肯令这粒“华佗度厄金月”入口!
红绡失笑道:“痢老虎,呆老虎,如今竟又变成只‘倔老虎’了。但任凭你再倔,再强,这是性命交关之事,你红绡姐姐,那会由得了你?……”
一面说话,一面伸手捏开韦虎头下颚,投进那粒“华佗度厄金丹”。
红绡见韦虎头气得俊脸通红,遂想给他一点安慰,投进金丹以后,索性凑过香唇,就以口中香液,替他把那粒红金色丹丸,度下腹去!
丁香入吻,韦虎头正觉魂销,但好事不长,度药才毕,红绡便离他起立,含笑叫道:“虎弟,北京再见!本来,我不放心你这只呆老虎,一个人走,但如今有‘三绝拐’在身,纵然再有些魍魅魍魉,沿途生事,也无非以他们之命,成你之名而已……”
韦虎头一见煮熟的鸭子要飞,急得大叫道:“红绡姐姐,你就这样走么?你已经答应我的事儿,不算数了?”
红绡正色道:“假如你当真看不见今天晚上的月亮,则无论怎样的抵死缠绵,也只好任君所欲!如今,我们的日子长呢,最甜美的果实,何必馋着偷吃,不妨留到最后!你让我保全肩头上的那粒‘守宫砂’,色洋鲜莹,才足以证明清白,使我心中好过一些!你到北京来吧,反正只要我决定明天脱离胤祯,则今天,也就是前一天的晚上,便是我们毫无隔阂,扫除矜持的销魂之夜!”
红绡着实狠得下心肠,语音微顿,毫不留恋的,向韦虎头挥手叫道:“虎弟,京城见吧,你的穴道,少许便会自解!如今,不要呆急,穴解后,更不要痴追,你若不是一只乖老虎,红绡姐姐不会喜欢你的!……”
边说边行,余音袅袅之间,人影已消失不见!
韦虎头是什么表情?
他既不敢叫,又没法跳,只是憋了一肚皮的闷气,从脸上流露出一片无可奈何的苦笑!
苦笑了好大一会儿,方觉出红绡姐姐所言不差,自己适才被他制住的软麻穴道已解。
这段小小山谷,无足留恋,韦虎头穴道既解,取了自己的长剑,并仍把那根“三绝拐”,插在腰间,便准备动身……
但他身形方动,背后却有人叫了一声“虎头……”
虽然这声“虎头……”只有两个字儿,却宛如两记晴空霹雳,把韦虎头震得心头狂跳,双足发软,全身都是冷汗!
韦虎头是修为深厚,资质优秀的少年英雄,怎么会这样胆小?
当然有它的原因,而原因又当然是这声“虎头”的威力太大!
佛家的“狮子吼”和“天龙禅唱”……
道家的“化气成罡”和“万妙清音”……
邪派的“天魔啸”和“恶鬼泣”、“白骨吹”……
无论哪一派的至高绝艺,都不会具有能使韦虎头为之惊心丧胆,全身出汗,双足发软的出奇威力!
但这区区的“虎头”两字却有,因为那是韦小宝的声音!
韦虎头天生老实,和他刁钻古怪,娇蛮调皮的弟弟、妹妹不同,他本来就有点怕爸爸,如今,适才与红绡仅仅未及于乱的旖旎风光,分明全被他爸爸韦小宝看在眼中,怎会不背上流汗,脸上飞红,心中卜卜直跳!
就在他脸红心跳,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韦小宝的手儿,已轻轻拍上了他的后肩,语音和蔼,语气慈祥的,含笑说道:“虎头,你才进中原,就交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本领蛮不错嘛!”
听了韦小宝的和蔼语音,暨带点开玩笑的慈祥语意,韦虎头汗不流了,腿不软了,心儿也不再象只吊桶,七上八下的了……
但他毕竟年轻脸嫩,颊上还有点红,他想探口气问问韦小宝对于红绡的印象,却不好意思直接说,故意兜个圈子,陪笑叫道:“爸爸,你来晚了,早来几天多好?扬州‘新丽春院’开幕的那场热闹,相当精彩,花样多的很呢……”
跟着,当然便把扬州各事,以及途间遭遇,都向韦小宝细细说了一遍。
韦小宝何尝不是最爱热闹之人,二十年远居云南,寂寞已久,着实听得眉飞色舞,说道:“舒化龙竟修炼得如此高明了吗?我要赶去扬州,会会旧友,并结结甘凤池那位新交,我们快……快……快点走吧!”
韦虎头心中又跳了一跳道:“爸爸要我陪你同回扬州?……”
韦小宝摇头笑道:“放心,你爸爸不是老古板,不会对你拘束,我去扬州,结新叙旧,你则去北京,替你自己办件事儿,也替我带句话儿!……”
韦虎头方投过一瞥询问性的目光,韦小宝又复笑道:“红绡不错,人长得美,武练得好,身份也颇高贵!既然愿意嫁给你,好老婆可遇难求,千万莫错过机会,你就给她下个定吧!”
韦虎头又心跳了,但这回不是惊得忙跳,而是喜得心跳……
他一面傻笑,一面心跳,一面伸手在身上乱摸……
韦小宝道:“你摸什么?想摸定情物吗?告诉你,金会变色,玉会碎,只有把木刻成舟,把米煮成饭,才是海不枯,石不烂,天不老,地不荒,最实际最有效的事情……”
慢说礼义世家,书香门第,就是江湖人物之中,大概除了韦小宝外,也极少有人,会对自己的儿子,说出这样的教训……
韦虎头哭又不是,笑又不是,赶紧移转话头,向韦小宝问道:“爹爹要我去北京,向何人传话?”
韦小宝神色一肃,朗声说道:“带句话给四阿哥,皇位可以争,康熙不可弑!假如,他有大逆不孝的行为,我这小柱子,定为小玄子报仇!我曾答应舒化龙,必为汉人作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算他当了皇帝,我一样会想出各种办法,要他脑袋!”
韦小宝一向诙谐玩世,极少这样板着脸儿,正正经经说话,故而,韦虎头一见他爹爹这等神色,便大大吓了一跳,连声称是。
实际上,韦小宝这次也决非信口开河,他果然说到做到!
传位“十四皇子”的遗诏,果然被添头加尾,改成了“传位于四皇子”,康熙龙驭上宾前,胤祯曾单独进入寝宫视疾,于是,他究竟曾否以枭獍行为,加速了康熙归天?更被猜疑得不无蛛丝马迹!
第 八 回定情
小玄子死得有些不明白,小柱子自然凄然垂泪,怒火冲天!
韦小宝为了对生父存疑,连到了云南以后,都对他妈妈韦春芳前问后问,左问右问,一问再问,终于研究出在“汉、满、蒙、回,藏、苗”等族之中,自己多半还是汉人的可能最大!……
经过他回扬州,和甘凤池、舒化龙结新叙旧以后,深以舒化龙之计为然,觉得应该利用雍正的狠毒残酷,来刺激四海的晏安耽毒心理,复苏渐死人心,重振光复意志,韦小宝不得不咬牙,不得不忍恨,在“新丽春院”大厅韦春芳的神龛坐像之旁,添设了一个“小玄子”的灵位,只要他在扬州,总是晨昏含泪焚香,通诚默祷,要老朋友“小玄子”忍忍气,不要急,总有一天,他必替小玄子暨被雍正酷虐迫害的汉族生民,讨回这笔债儿,“小柱子”决对不会不够意思!
这口气儿,忍得不短,但也不算太长,十三年后,“吕四娘一剑惊天下,雍正帝半夜失头颅”的一案之中,韦小宝便既是“军师”,也是“导演”、“帮凶”,身居极重要的角色!
后话慢提,韦虎头先从小妹韦双双的留字之内,知道妈妈阿珂来了,如今又见着爹爹,遂脱口问道:“爹爹,我知道二弟和小妹都跟着妈妈来了,你又一来,其余六位妈妈,定必跟着也到,我们的家,岂不是从云南搬回中原了吗?”
韦小宝笑道:“你妈妈带着铜锤、双双先走,我因放心不下,确实曾提出索性大家重回中原之议。但因其中有人偏偏喜欢西南边疆接近自然的宁静安乐,不愿重入嚣杂红尘,遂大半都留在云南陪她,只有你苏荃妈妈,和双儿妈妈,和我随后赶来,你猜不猜得出,不愿再入红尘,留恋西南清静的,是哪一位妈妈吗?”
韦虎头连想都不想的,便自应声答道:“是小妹的妈妈!因为喜欢清静者,必是厌于富贵之人,而最富贵的出身,谁又能及公主?公主妈妈既厌富贵,不念皇宫,唯一使她牵肠挂肚的,只有小妹,但一来小妹本身聪明机灵,武功又得各家之长,练得比我和二弟都好!二来又有爹爹和本领最大的苏荃妈妈、双儿妈妈随后保护,公主妈妈自然宽心大放,乐得镇日驾着她自己亲手所制的独木不沉舟,游荡于她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