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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妈妈和妹妹一来,自己不论想耍甚花样,出甚点子,都绝对逃不过她们耳目,等于是孙悟空的脑门子,套了一个“金箍”,哪还有什么好混?
故而,他不等韦小宝在园内现身,便见机先溜!
这小子着实顽皮,要走还不肯白走,竟顺手牵羊的,在甘凤池的腰间,摸了一把!
甘凤池明知故纵,可以抓,能够抓而偏不抓的,让他盗去了四阿哥胤祯所赠的那面玉牌!
韦铜锤是机灵鬼,他虽来晚一步,未及参与“新丽春院”的开业之盛,但已把当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
溜出丽春园,发现自己从甘凤池腰间顺手摸得之物,竟是这面玉牌!韦铜锤不禁心花大放,乐了个哈哈大笑!
他知道这面玉牌,虽值不了多少银子,但却可以代表四阿哥胤祯的亲近使者身份,在山海关外,呼风唤雨,大派用场!
于是,老虎添了翼,本来就胆大包天的韦铜锤,要出山海关了!
出山海关自然是奔鹿鼎山!
韦铜锤可没有什么千秋大计,他也不知道什么是风水灵气“清帝龙脉”,他只知道鹿鼎山上有大笔宝藏,若能寻得取出,自己便可比爸爸当年更阔的、花它一个痫快!
韦铜锤想得甚美,办起来容不容易?
不,不容易,不容易,简直太不容易!
慢说鹿鼎山在雅克萨城左近,远隔万里,山川迢远,就是由扬州前往山海关的前一段好走途程之中,韦铜锤便已连遭周折,差点儿送掉小命!
原因在于他爸爸韦小宝太有名了,可谓“名满天下”,常言道:“名满天下,谤亦随之”!换句话说,朋友多的人,往往仇家也不少!
韦铜锤一来腰里有的是金银珠宝,盘缠充裕,二来又有如今已登基称为雍正的那面胤祯所赠玉牌,三来一身绝艺,人更刁钻机灵!
故而他的字典之中,既没有“难”字也没有“怕”字,一路上随心所欲,根本不管什么是宿头,什么叫险径,行止之间,完全凭他高兴!有时吃得对味,喝得顺口,便勾留三日两日,有时觉得沿途风光甚好,夜景怡人,便会追着月亮赶路,一直会追到明天早上!
有一次,他正夜饮于一家小酒店中,准备在酒足饭饱之后,踏着大地月色赶路,店家因他出手豪阔,存心巴结,又看出他新闯江湖,经验不丰,遂陪着笑脸,哈腰说道:“相公最好是莫赶夜路,就在小店后面的客房,委屈一宵,明天早晨再走……”
韦铜锤看了店家一眼,扬眉问道:“为什么呢?店家不必多贪这一份生意,我酒饭之后,再多给你些赏钱就是!”
店家笑道:“相公赏赐已足,小人怎敢多贪?只因由此北行,要到三十七八里外,才有‘宿头’,其中白虎岗、好汉坡一带,更不太妥当,他常会出……”
这店家“时常会出事故”的“事故”二字,犹未脱口,便被韦铜锤以一阵狂笑截断!
店家愕然问过:“小人绝非虚言,相公为何发笑?”
韦铜锤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姓韦,‘鲁韦昌马’的‘韦’,店家听说过这个姓么?”
店家应声答道:“当然听说过,这个性比什么‘张王李赵遍地刘’,还要响亮得多!当年曾着七大汗马功劳,娶了七位夫人,位高严廊,名满江湖的鹿鼎公韦小宝……”
奇韦铜锤见爹爹名号响亮,受人如此尊敬,不禁脸上有光的,把胸膛一挺,扬眉说道:“韦小宝是我爹爹,我们韦家的人,神不怕,鬼不怕,庙堂上不怕皇帝,江湖中不怕凶邪,山林内不怕豺狼虎豹,我韦铜锤会怕走夜路?不敢过什么‘白虎岗’和‘好汉坡’么?”
书在韦铜锤报出姓名,自承是韦小宝之子之际,业已吸引了酒店中众多酒客的满座目光,再加上他庙堂江湖的说得十分豪壮,更引起了一片掌声!
网不过在四座纷起的掌声之中,也杂有“哼”的一声冷笑!因掌声多,冷笑少,掌声高,冷笑低,自然并不过分引人注意!
但韦铜锤的耳朵尖,反应快,他一听有冷笑,便循声以目光搜索……
因那冷笑一发便收,也未再作,韦铜锤遂无法看准,只可凭猜测判断,大概是一位身材瘦削,神情阴鸷,约莫三十来岁的黄衣酒客所发!
经这一来,他已无甚酒兴,遂站起身形,取出一锭大元宝来,递给店家,朗声笑道:“店家,我代我爹爹请客!如今这店中所有座客的酒菜之资你都不必再向他们收了!”
店客喜得唯唯连声,恭身接过那锭大元宝,韦铜锤遂横了那黄衣酒客一眼,傲然出店走去。
出店不远,便是山路,行约十来里,到了一片相当陡立,而又别无岔道的山坡之下。
韦铜锤心中明白,这片相当长,相当陡,夜月当空,四野无人的山坡,多半就是店家曾对自己提醒,说是常生事故,行旅视为畏途的“好汉坡”了。
但,他这从小顽皮胆大包天之人,连向舒化龙的胡子之上,都敢放火,甘凤池的酒杯之内,都敢藏青蛙,还哪里会把这区区好汉坡,放在心上?
韦铜锤刚刚举步登坡,走了数丈,道旁一大堆嵯峨怪石以后,便有人沉声喝道:“站住!”
随着喝声,嵯峨怪石后闪出了一条黄衣人影,正是韦铜锤认为对方曾于自己报出家门时,暗发冷笑的那位黄衣酒客!
韦铜锤是反应绝快的机灵鬼,一见发话拦路的,竟是此人,心中立刻便有了两种认定!
第一种认定是这人既在自己报家门后,才出声冷笑,足见必与韦家结过梁子,并还是相当深重的仇恨!
第二种认定是此人竟能不知不觉的,走到自己前面,拦路等人,就算有捷径可循,也显得脚程绝快,功力不弱,石后并可能有更厉害的同党!
有了这两种认定,韦铜锤遂把不悦之心,和骄狂之气,往下按了一按,决定暂不顽皮捣蛋,先把事情弄清楚,再作进一步的打算!
主意既定,对于那声语音冷厉,显然不太友善的“站住”,遂不加以理会,只向那从石后现身的黄衣汉子,抱拳笑道:“尊驾有何指教?刚才在酒店之中,若未喝得过瘾?我韦铜锤便再奉请尊驾,喝上十顿八顿,也无所谓!”
黄衣汉子虽听了韦铜锤这几句相当客气的话儿,却仍以不客气的神色腔调,冷冷说道:“你们韦家有钱?……”
韦铜锤应声而笑:“钱不在少,也舍得花,尊驾莫非有甚困难?需要我帮帮手么?”
“我会希罕你韦家几个臭钱?但江淮一带,今年大旱不雨,灾民颇众……”
语音未了,韦铜锤接口便道:“救灾行善,理所当然!但我身在客中,离家太远,且略微意思意思,捐赠上‘一万两’吧!”
随他慷慨发话,已毫无吝啬的,取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拈在两指之间,向那黄衣汉子展示。
黄衣汉子是有心寻衅而来,但因韦铜锤应付得太以慷慨大方,竟反而有些尴尬的把双眉一皱,摇手说道:“银钱我不过手,你既愿救灾,且自己去把这笔捐款,交给官府就是。”
韦铜锤以为事情已了,遂收回那张银票,向黄衣汉子拱手说了声“告辞”,便自转身走去。
他才一转身,背后又是一声“站住”,显然仍出于黄衣汉子口中,语音并越发峭厉!
韦铜锤有点不大耐烦,但仍尽力忍耐地,止步回身问道:“尊驾还有事么?”
黄衣汉子道:“韦家人物,一隐近二十年,在江湖中难得碰到你们,今天既有机缘,我想和你结算一笔旧帐!”
韦铜锤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该来的,迟早会来!若是有帐,你就尽管算吧!但是否应该让我先明白债主儿姓甚名谁?才不是一笔胡涂帐呢。”
黄衣汉子目闪精芒答道:“我叫风绍中,你年纪太轻,可能还不明白……”
话犹未了,韦铜锤便接口说道:“谁说我不明白,姓风的人,不会太多,当年‘天地会’中,有一好手,名叫‘风际中’,你也姓‘风’,又叫‘绍中’,想必是他的后代……”
风绍中狞笑道:“你既然明白我的身世,也免得多费唇舌,康熙曾在上谕中,一再嘉许你爸爸韦小宝,诛杀‘天地会’逆党陈近南,风际中等……”
韦铜锤不等风绍中往下再说,便皱眉叫道:“我爹爹曾经一再向江湖中人,否认过了,他决没有弑师行为,‘天地会’的总舵主陈近南,是死于郑克爽突施暗算的一剑穿心之下!”
风绍中冷笑道:“不错,韦小宝确曾一再否认暗算陈总舵主之事,但他却未否认过害死我的爹爹风际中……”
韦铜锤道:“我听我妈妈说过这段当年故事,你爹爹在通吃岛上,要杀害我的爹爹,才死在我双儿妈妈无奈击发的‘罗刹国火铳’之下!”
风绍中双眼一瞪喝道:“不管情况如何,这笔帐儿,总得记在韦小宝的头上……”
韦铜锤也瞪眼叫道:“那你为何把这杀父之仇,一搁二十年,不去找我爹爹……”
风绍中伸出三根手指接道:“我有三大理由,一是我当时年幼,绝艺尚未练成!二是找不着业已归隐,久久未在江湖走动的韦家人物踪迹!三是你爸爸韦小宝身上那点技艺,根本太不够看……”
对于风绍中所说的前两种理由,韦铜锤未置可否,但对于轻视他爸爸韦小宝的第三点,却立即加以反驳道:“你休要在‘门缝里看人’,瞧扁了我爸爸!他老人家当年所着意的,不是‘一人敌’,而是‘万人敌’呀!……”
风绍中“呸”了一声道:“别吹牛了,老是躲在女人裤裆里的韦小宝,会是‘万人敌’么?”
韦铜锤闻言,连脖子都红了起来,高声叫道:“我说给你听,我爸爸曾计擒吴应熊,荐贤平了‘三蕃之乱’,施展‘脱裤战术’,大破罗刹兵,订立‘尼布楚条约’,毫不吃亏的划清中俄国界,甚至于从裤裆里掏出家伙,撒泡尿儿,便攻下雅克萨城,树立中华声威,难道不是他老人家胸中所长,别人无法仿效,也无可望及的‘万人敌’么?我七个妈妈之中,包括了当朝公主,和各型各类的江湖女杰,连远在罗刹国执政的苏菲亚女王,都陪我爸爸睡过!所以,你骂他老是藏在女人裤裆里面,恰好把话说反,我倒认为有无数了不起的女人,都臣服在我爸爸的裤裆下呢!”
韦小宝的这个儿子,着实不错,居然代他出了一口恶气,雄论滔滔,辩才无碍的,廓清了一些容易受人轻视,被人误解的观念看法!
风绍中也被韦铜锤说服,无可再辩的,冷冷问道:“你爸爸是‘万人敌’,你呢?你恐怕连我区区一个风绍中,都未必敌得了吧?”
韦铜锤笑道:“试试看嘛!老虎的儿子,总不是猫!我爸爸为报康熙知遇,已立‘七大奇功’!归隐云南之后,除去着眼在更大、更远、更高的‘万万人敌’以外,对于葆元健体,也下了一番工夫,如今,他老人家不是你所说不大够看的韦小宝,而是绝对够你看上老大半天的韦大宝了!我是韦家的小儿子,年龄不大,心胸不小,颇愿仗恃家传所学,一会中原高手!看你这副有点儿骄,有点儿暴,有点儿满瓶不动半瓶摇的样儿,未见得能高到什么地步,多半会令我失望的‘不够看呢’!……”
风绍中几乎听得七窍冒火,八孔生烟,连肺都快要气炸的,怒吼一声,虎扑而出!
韦铜锤有多刁!他妈妈是曾为“神龙教”教主夫人的苏荃,武学极高,江湖经验又足,风绍中才一出手,便被他看出对方颇有分量,决不是个太好斗的银样蜡枪头!
眼前若是韦虎头,对于风绍中这意欲为父报仇的虎扑出手,定必毫无惧色,凝劲硬接,决不肯一上来便有所示弱的,弱了韦家威望!
韦铜锤则不然,他记得他妈妈苏荃的话,苏荃曾对他说,江湖中深如瀚海,高明无数,真所谓“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若想闯荡江湖,少吃点亏,必须手脚放快,招子放亮,打得过时就打,打不过时就溜,英雄莫道当年勇,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爸爸韦小宝一生在庙堂上和江湖上,未曾吃过大亏,便是凭借能够“见机而作”的“滑溜”二字!
韦铜锤生性就刁钻滑溜,又听过这等“滑溜家训”,怎么还肯傻里瓜几的,和风绍中硬斗硬拼?身形微闪,象是一缕轻烟般,便脱出了对方“虎扑式双撞掌”的威力圈外!
他不是随便闪的,这种身法,不简单,有来头,是“铁剑门”的“神行无影身法”!
当年,韦小宝便仗恃这套绝学,在危急中,度过了多少灾厄,也使江湖人物莫测高深,弄不清楚这位曾大破“神龙教”,大败罗刹兵,会过无数高人,建立不少功业的鹿鼎怪侠,究竟有多少胸罗?能吃几碗干饭?
韦小宝会“神行无影身法”,阿珂当然更精,他们在云南一隐几近二十年,除了自修,便是课子教女,镇日磨练,别无所事,自然使韦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