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掷骰子手法,毫不藏私的,传授给我!”
韦铜锤越听越觉发呆,听到后来,简直成了一副出神状态,口中并不住喃喃自语说道:“有机会了……有机会了……”
这回,孟七娘真被他弄得有点莫测高深起来,向韦铜锤皱眉叫道:“小滑头,别和我斗心眼、玩花样了,有话直说,你有了什么机会?”
韦铜锤笑道:“强爷胜祖,才可光耀门楣!我因为不知道谁是我的爷爷,则祖宗自更别谈!故而,最大的愿望,便是能超越爸爸!孟婆婆认为我这愿望,能实现么?”
孟七娘笑道:“三个字的答案,难难难!你爸爸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走的桥,比你走的路多!他那‘一等鹿鼎公’的赫赫功勋,七个太太,包括俄国执政女王,都曾作过他枕畔之人的风流艳迹……”
韦铜锤摇手叫道:“别说了,别说了,在这些方面,我知道再怎样努力也永远追不上爸爸,慢说还想超越?但刚才我却突然发现一桩妙事,颇有希望能使我爬到爸爸前面!”
孟七娘问道:“什么妙事?说来给我听听。”
韦铜锤突然跪下,向孟七娘磕了一个头儿,连连拜手叫道:“孟婆婆,孟奶奶,我说给你听不妨,但这桩妙事却非要你老人家先答应肯帮我忙儿不可!”
孟七娘失笑道:“喝,又是孟婆婆,又是孟奶奶,又是老人家,你这张巧嘴,骂既能把人骂死!哄也能把人哄死!好,我老婆婆年轻时也是个出了名的调皮捣蛋鬼,我们鲍鱼同臭,相当契合,我答应不论你想出多么刁钻古怪的花样,我都尽力设法帮你,让你得偿心愿,爬到你爸爸的前面就是。”
韦铜锤闻言,“噗通”一声跪下,又复“咚、咚、咚”的,磕了三个清脆响头!
孟七娘刚想问,韦铜锤已起身伸手笑道:“我行大礼,为的是拜师傅啊!从现在开始,不叫你‘孟婆婆’或‘孟奶奶’了,除‘阴阳与地’以外,连‘命理’、‘相法’、‘卦术’,和师傅压箱底的那本‘管辂心传’都一并传给我吧……”
得意洋洋的,语音略顿又道:“师傅请想,等到他年甘大侠死于‘龙爪’,命相合参的断语应验之时,我只消稍微加上一点点人为花样,使其中略有参差,则我爸爸赢了赌注,接受你传授后,才突然发现,我成了他的师兄,岂不是使我七位妈妈都笑得弯腰捧腹的极为有趣之事?……”
孟七娘也听得忍俊不禁的,手指韦铜锤失笑骂道:“这倒真是个新鲜花样,也亏你这顽皮小子,想得出来?但想继承我这一身星相卜卦,命里阴阳所学,非下苦功不可,无法短期速成!我们……”
韦铜锤眼珠一动,扬眉叫道:“师傅,这样好么!索性你我同出山海关,共赴鹿鼎山,一路之间,便可循序渐进,一步一步传授我各种学问!等到了鹿鼎山,有你这善识阴阳的断轮高手,亲自在场压阵,哪还怕找不着清帝‘龙脉’所在,而极为内行的,加以发掘破坏?”
孟七娘听得脸上神色仿佛有点凄惨,变了一变……
她的脸色,虽然一变即收,却已被韦铜锤看在眼中,愕然问道,“师傅,你……老人家的脸色,怎么不大对呢?”
孟七娘先不想说,但在对韦铜锤看了两眼以后,忽又长叹一声,点头说道:“好,我既收了这么一个到处捅马蜂窝,调皮捣蛋,闯祸精的徒弟,业已注定晚年风波必大,不会太平,索性把这些技艺以外的作人处世哲理,一齐告诉你吧!……”
韦铜锤“哦”了一声诧道:“哲理二字,有点唬人,是不是一种极高深,极难懂的学问?……”
孟七娘笑道:“不难懂啊,可以深入浅出,或是用容易接受的各种警喻,加以解释,你听说过两句谚语叫‘江湖一把伞,许赚不许攒’么?”
韦铜锤道:“听过,我妈妈苏荃就时常说起……”
孟七娘道:“懂不懂它的意思?”
韦铜锤颔首道:“略微懂一些,大意是叫人莫要居积,应该取之江湖,用之江湖。”
孟七娘笑道:“对,就是这个意思,你认为这种道理对么?”
韦铜锤应声答道:“当然对,我爸爸生平就最服应这种道理!所以,他官至‘一等鹿鼎公’,屡应方面重寄,赚过大把银子,退隐致仕后,却并没有在云南置买多大产业,安顿韦家老小,最大的开销,乃是赈济西南贫民,以及毫不吝啬的支付一些我为人人的江湖正当急用……”
孟七娘一挑拇指,点头赞道:“这便是江湖人物,对你爹爹韦小宝目为‘怪侠’,一致敬佩的主要原因!否则,难道是羡慕他有七个漂亮老婆?信口开河,油腔滑调,以及那身实际上真不怎么样的文武功夫?……”
韦铜锤不愿听师傅批评爸爸的弱点,赶紧岔开话题叫道:“师傅,你刚才脸色突然大变的原因,还没有告诉我呢,是不是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
孟七娘摇了摇头,尽量把神色语音,都放得平静的,缓缓说道:“研究我们这种阴阳与地之学,获得精义,懂了诀窍以后,替别人寻找好的风水,长眠吉地,卜定阴宅阳宅无妨,为自己趋吉避凶也可,但却决不许倚仗自己有这种专门知识,去破坏别人的阴阳风水,否则,鬼神厌之,必遭天遣!”
韦铜锤吓了一跳问道:“师傅,那我们前去鹿鼎山,破坏‘清帝龙脉’一事,岂不恰好犯了这种禁忌?”
孟七娘道:“对,损人‘龙脉’,泄人‘灵气’,自己定会付出相当代价!我略加盘算捉摸,大概纵或不死,最少也要瞎掉两只或一只眼睛……”
韦铜锤苦着脸儿道:“我呢?我是聋耳朵?烂鼻子?断一只手?或者瘸上一条腿呢……”
孟七娘道:“大概都不会吧?因为有我这作师傅的,担任罪魁祸首,承受应有惩罚,你便不会再有事了!”
韦铜锤把脖子一挺,扬头叫道,“师傅,我收回所作请求,愿意随你学艺,以期将来能变作我爸爸的师兄!但却不求你老人家陪我出山海关了,常言道:‘好汉作事好汉当’,我韦铜锤是条好汉,我认为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作得问心无愧,便和鬼、神,甚至老天爷,碰上一碰,也没有什么大了不得!”
孟七娘突然开怀大笑,向韦铜锤一挑拇指赞道:“好,好徒儿,好心胸,好气魄!我除了把一身所学,毫无保留的必然对你尽心相传外,这趟鹿鼎山的关外之行,也是去定时了!”
韦铜锤苦着脸儿,皱着眉儿叫道:“师傅,你……你非要去么?你不怕瞎眼睛了!”
孟七娘把自己的满头白发,摸了一把,并拔了两根下来,捏在指间,看了一看笑道:“我年纪这样大了,眼睛还能明亮多久?纵然瞎掉,也没有什么可惜!何况,此次破人‘龙脉’,泄人‘灵气’行为,一非为‘利’,二非为‘名’,三非为了‘私仇’,乃是为了‘民族公义’!也许由于动机不同,鬼神明鉴,而有了一次免祸例外,也说不定!”
韦铜锤听得雀跃不已,立与孟七娘相偕前行,找处镇店,买些香烛,正式行了拜师大礼,并好酒好菜,孝敬师傅,磨着孟七娘开始教他那些相当有趣的新鲜玩艺!
孟七娘一试之下,韦铜锤真是天纵奇才,记性既佳,反应又快,不由为了晚年能收这么一个得意传人,而大为高兴,稍微多喝了几杯,以致略有醉意!
韦铜锤着实顽皮,含笑叫道:“师傅,算命这套玩艺,对过去的,往往极灵,对未来的,则谁知道会不会准?你老人家既有‘白发女管辂’之称,一身绝学,自与凡俗不同,能不能表演一件眼前可以求证的事儿,让我开开眼界?”
孟七娘举起手中杯儿,把杯内余酒,慢慢饮尽,目注韦铜锤,将杯儿扬了一扬,含笑说道:“你既淘气,便到房中,把我卦筒取来,将筒中六枚金钱,倾在桌上,让我试为这只酒杯,算上一个命吧!”
韦铜锤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愕然叫道:“连酒杯也有命么?……”
孟七娘笑道:“什么东西没有命呢?但酒杯和你爸爸一样,没有‘生辰八字’,无法替它算命,我只好凭借灵机和脑中所学,用‘金钱神课’替它一卜气数,便等于是算了一个命了!”
话方说了,韦铜锤便兴孜孜地,跑到孟七娘的房中,把她据说用“天竺阴沉灵竹”所制成的一枚卦筒取来。
孟七娘正色说道:“凡事心诚则灵!问卜求神之道,尤其不宜轻浮怠忽!你如今便代表这只酒杯,正襟端坐,闭目通灵,请卦神指点吉凶休咎,然后,三摇卦筒,将筒中六枚金钱,轻轻向前倾出,看看所显示的是何卦象……”
韦铜锤对于新鲜东西,一向极有兴趣,遂半点都不调皮的,完全遵照他师傅孟七娘说,规规矩矩去做。金钱向前倾出,依照前后顺序,作直行排在桌上,先前五枚。都是“钱面”朝上,但最后一枚,却是“钱背”朝上。
孟七娘目光一注,失声叹道:“平稳康泰之下,忽然以‘否’作结,征象大是不祥!此卦若是卜人,尚可种德修福,设法化解趋避!如今乃是卜物,则已成定数,是无可挽回的了……”
语音至此略顿,倾头向韦铜锤道:“铜锤去门外,看看天光,如今是什么时刻?”
韦铜锤看过以后,回到这旅店兼买酒菜的大堂之中,向孟七娘禀道:“师傅,现在的天光,约莫即将酉末。”
孟七娘向手中那只杯儿仔细看了两眼,摇头一叹说道:“快了,快了,假如我数十年专心研究的占卜星相之术,成就还不太差的话,这只酒杯,最多还有盏茶时分的命!它绝对活不到戌初,应该于酉时命尽,并可能是毁于子下!”
话完,便把手中酒杯,轻轻放在桌上。
韦铜锤那里相信?心中认为孟七娘是江湖技巧,乱打高空,但却不敢直说,生恐构成藐视师傅,遂“哦”了一声、皱眉笑道:“师傅这种直言铁断的说法,不象是一般模棱含混的江湖口嘛?听来真令人难信,这样好端端的一只酒杯竟会生命已尽?活不到即将到达的戌初时分,毁于子下,又是什么意思?这酒店堂中,似乎没有‘小孩子’啊?……”
他是边说边向桌上那只酒杯,慢慢伸手,似是想取到手中,加以察看察看……
孟七娘点:头笑道:“你察看一下也好,看看酒杯是否毫无所损,完好如常?因为,江湖人物的花样太多,我也许会为了故炫自己的卜算神奇,而暗暗以玄功内力,把这只酒,先予以悄悄毁损!……”
韦铜锤虽然仍自向前伸手,却摇头笑道,“我怎敢怀疑师傅会对我耍甚江湖花样?只是……”
话方至此,酒店大堂略嫌陈旧的天花板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吱吱”怪声!
韦铜锤的确不是怀疑孟七娘已在酒杯上作了什么手脚,而是他自己想在取杯察看之际,弄点手脚上去!
这种念头,不是恶意,而是他的赤子之心!
韦铜锤生恐酒杯命长,到了戌牌时分,仍然完好无恙,师傅岂不脸上无光,心中惭愧不悦?不如自己借着取杯察看,暗运内功,用上“无形朽物”的“摧心神功”,等到天光一交戌牌,只消悄悄吹上一口气儿,或是稍一拍震动,酒杯便会成为粉碎,使师傅卜卦之术,宛若神仙似的,博得老人家笑逐颜开,满怀高兴!
想法不错,做法也颇高明,可惜却无法实现!
阻止韦铜锤施展他的手法,实现他想法的,正是方才起自酒店大堂天花板上的那阵“吱吱”怪响!
“吱吱”是鼠叫之声,有几只巨鼠,在天花板上互相追逐,但由于房屋陈旧,材朽欠修,其中两只,竟由于过分肥大沉重,弄出一个破孔,凌空掉了下来!一只,几乎掉在韦铜锤的头上,另外一只竟无巧不巧落在那只被孟七娘算定命绝的酒杯之上!
用不着检查了,从酒杯被鼠身砸裂时的清脆声息之上,已可听出杯身完整,决未被孟七娘动过什么手脚。
韦铜锤先是被空中坠鼠吓了一小跳,后是被孟七娘奇准通神的“金钱灵课”,吓了一大跳,竟跳起身来,站在桌上,向四座正纷纷瞩目、均面带惊奇的其他酒客叫道:“诸位看见没有?如今天光刚刚交戌,酒杯已毁于鼠,‘老鼠’正是‘子’啊!我师傅‘白发女管辂’孟七娘,太象活神仙了!依我看来,就算当年的‘管辂’复生,也不过如此罢了?……”
孟七娘见韦铜锤犯了小孩子的情性,不禁连连摇手的失笑叫道:“铜锤不要胡闹,江湖中最忌自满,与炫示张扬!我既将数十年心力,完全投注于‘卜卦阴阳’之道,则偶然谈言微中,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话方至此,一道寒光,突然由东南角上,向孟七娘横飞而至!
孟七娘江湖老到,因发觉这道寒光,不象是凶险暗器,遂微一伸手,把它接在掌中!
果然,那道寒光,非刀、非弹、非刺、非镖,乃是一粒只比龙眼略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