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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语汇来了,好师傅,您老人家教我一套江湖口吧!”
孟七娘笑骂道:“又要叫‘好师傅’,又要骂师傅是‘江湖口’,简直心口矛盾,着实该打!”
孟七娘一说“该打”,韦铜锤就伸手打了自己一记耳光,赧然道:“该打!该打!师傅不是‘江湖口’,我真是个‘乌鸦嘴’!……”
孟七娘失笑道:“铜锤听好,师傅的传授来了,但这些话儿,决不是随俗浮沉的‘江湖口’,而是必须奉若经典的‘处世道’!……”
韦铜锤听师傅说得郑重其事,那敢嘻皮笑脸,立即神色肃然!
孟七娘正容又道:“世间事,必先拿稳‘有所为,有所不为’,认准‘有所变,有所不变’!对大节精忠的根本情操方面,要择善固执,万劫不磨!对随缘 应对的一些小事,则不妨逢穷则变,能变或通……”
韦铜锤叫道:“对于这个‘憂’字的拆解方面!应该怎么变呢?我就是不会变啊!……”
孟七娘笑道:“‘爱’字的脚,既确切不移,又是‘好口彩’,也说得通,大可‘择善固执’不必变了,但‘夏’字头,既不可解,便不妨‘穷中思变’我们把这‘憂’字的上半截,看成‘夏’字的一半如何?……”
韦铜锤“哦”了一声喜道:“不错,不错,恰好是‘憂’字一半!”
孟七娘道:“这么轻轻一变,道理马上变通,可以说得出了!‘半夏’是药物名称,也可以说是端阳略过的五月中旬季节。那么,我们把这‘憂’字测解为此去鹿鼎山,你与马二姑娘,曾在一株‘半夏’药草之旁,或由于一些‘半夏’药物之助,彼此重逢结‘爱’!否则,便是于五月中旬的‘半夏’之期,收获‘爱情’结尾,岂不顺理成章,恰符心愿?说不定又可奉承得你这等有钱的阔少爷,赏赐我多少金银财宝的口彩利市!”
韦铜锤如今那里还敢以身边所带的累累黄白之物亵渎师傅?只是一面替孟七娘轻轻捶背,一面涎脸笑道:“天下之大,妙事无穷,委实学得老都学不了啊!师傅,您刚才这一变,便立刻变得圆通无碍,障蔽尽去,真是妙得紧啊!”
孟七娘沉声道:“你不要光看变得妙,有时候坚持原则,有所不变更妙!‘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才是大丈夫!‘鼎镬甘如饴,阴阳不能贼’,才是奇男子!倘若不论什么大事小事,便遇难立变,那就成了世人所共不齿的软骨虫,连半文钱都不值了!”
韦铜锤一面捶背,一面双眼滋润地,慢慢沁出泪水,心满意足,发出一声喜悦叹息说道:“我的运气多好?竟拜了您这么一位神态多么慈祥、腹笥多么宽博,能为多么大的好师傅!不单赐了‘管辂心传’,并教了我这么多连我爹娘都没说过,只仿佛曾从建宁公主妈妈口中,隐约听得一些的做人处事道理!”
孟七娘笑道:“你爹娘可能懂得比我更多,除了‘阴阳卜相’等专门学识以外,他们的本领,也必然比我更大!他们不是不肯教你,而是由于你大赋使然,自幼性情太野,早上笼头,难以领会,且或无益有损!要听凭你在江湖间闯荡闯荡,受些磨折,见些世面,懂些人情,然后再好好琢磨,始成大器!你务须领会父母的一番深心,切莫自暴自弃才好!”
韦铜锤连连点头,师徒们再往前行,已近山海关口。
韦铜锤见山海关口的守关官兵,对过关行人,盘查得相当严细,遂又动了童心,向孟七娘低声笑道:“师傅,我想试试雍正帝的那面玉牌,以及‘宝亲王’弘历的那柄折扇,对于这些满清守关官兵,会不会发生什么作用?你看可使得么?”
孟七娘道:“使到使得,但不可过分促狭,凡事都适可而止就好!”
韦铜锤闻言,点了点头,表示领会,并故意把身带兵刃,露出一些尖刃,突出衣外。
一名兵土果然立即拦住韦铜锤,指着他腰间问道:“你腰间带的何物?是不是杀人凶器?”
韦铜锤笑吟吟的答道:“这‘杀人凶器’的字眼,用得多么难听?若是换成‘防身兵刃’四字,不就顺耳多了?”
兵士喝道:“防身兵刃?你定然不是寻常商贾,却是什么身份?想出‘山海关’,又要去什么所在?”
韦铜锤道:“是一名老百姓嘛!我和我师傅,是要出关前往鹿鼎山中,办理两桩大事!……”
那守关兵士,方冷冷“哼”了一声,旁边一员武官,已嘴角微披晒道:“鹿鼎山是允许老百姓们随意前去的所在么?说老实话,你想去办理两桩什么样的大事?”
韦铜锤应声答道:“一是寻宝,二是修坟……”
那官员吓了一跳道:“寻宝?寻什么宝?……”
韦铜锤当然不便直说是想寻找“四十二章经”卷中的秘图藏宝,遂随口编造笑道:“鹿鼎山中两桩宝,血红半夏黑风草嘛!随便找到‘血红半夏’,或是‘黑风草’,我这一辈子,便保险吃喝不了!”
孟七娘听他随机应变,把“半夏”也编造成了宝物,不禁暗暗好笑!
那官员和那兵士对看一眼,官员诧声说道:“我只听说过‘关外吉林三种宝,人参貂皮乌拉草’,还没听过鹿鼎山中又出了什么‘血红半夏黑风草’嘛?你说第二桩大事,是修坟……”
韦铜锤接口笑道:“祖宗的坟墓,不单应该祭扫,也该及时修茸,当然是大事啊!”
那官员似乎抓住了韦铜锤的言语漏洞,把脸色一沉说道:“你这厮分明是关内人氏,祖坟怎么会葬在关外鹿鼎山内?其中必有蹊跷……”
韦铜锤大笑道:“那是我朋友的祖坟,又不是我自己的祖坟,因我师徒精于阴阳与地之术,才受他之托,替他探看,若有必要,便顺手略加修茸……”
那官员越听越觉内有蹊跷,遂把孟七娘,韦铜锤师徒,叫进关门旁边的一间小屋,仔细盘问道:“你的朋友是谁?他是关外人氏?”
韦铜锤笑道:“他姓‘爱新觉罗’,来头还蛮不小呢,以前是位贝勒,如今封了亲王,名儿好象是弘历二字!”
那官员吓得立刻打了一个哆嗦,失声叫道:“你的朋友,名叫弘历?难……难道会是‘宝亲王’弘历?……”
韦铜锤点头笑道:“不会错了,他为人相当随和,我们朋友之间,一向都叫他宝啊宝的!……”
那员武官向手下兵士微施眼色,立把孟七娘师徒,围了起来,并抽出腰刀,作势威喝道:“冒认皇家亲友,纵非欺君,也有相当大罪!来,把这形迹可疑的 一老一小,替我拿下!”
众兵士暴喏声中,方自往上一围,韦铜锤便自摇手笑道:“慢来,慢来,假如我拿得出东西,可以证明‘宝亲王’弘历真是我的朋友,则你们的罪名,岂非也不小了!”
那武官平素便听说“宝亲王”弘历时常微服出游,最爱结交各种江湖异人,故而将信将疑,眉头深蹩问道:“你能证明?你……你能拿得出什么样的证明?”
韦铜锤从怀中取出那柄湘妃竹折扇,“刷”的展开,递向那员武官说道:“你拿去看吧,这是弘历自己作的诗,自己写的扇子,送给我作为纪念!他说出得山海关后,不论遇着什么大小文武官员,只消出示这柄折扇,便可令对方了解关系,获得方便照顾!”
听话之间,那员武官已满头大汗,等他接过折扇,认清笔迹,并看了扇上弘历特意加题的彼此亲热称呼,不禁目瞪口呆,用一种乞怜眼色,陪罪神情,望着韦铜锤,几乎想矮下半截!
孟七娘看不过去,伸手拦住那员武官奇窘无奈的几欲下跪之势,含笑说道:“尊官不必前倨后恭,我这徒儿还有一面御赐王牌,尚未取出来呢……”
韦铜锤笑道:“师傅提醒我了,那是当今雍正皇帝亲手送我之物,我来取出……”
那武官慌忙拦住,向韦铜锤拱手道:“韦朋友不必取出御赐之物,让我们见后,不能不拜的一齐变作磕头虫吧!贤师徒此去鹿鼎山,沿途官吏不知,必然多所阻扰!每次都要取出御赐玉牌,或‘宝亲王’亲书折扇,也太麻烦,故而,小官想替韦朋友在路上介绍两位友人,包管可以获得不少方便!”
韦铜锤是好事之人,不是怕事之徒,闻言之下,正想拒绝这员武官的一份好意,孟七娘已含笑点头说道:“尊官要替我这徒儿,介绍什么样的朋友?”
那名武官陪着笑脸说道:“皇室陵寝,原是重要所在!本朝入关,定鼎中原以后,先在北京城东,约莫两百五十里左右的遵化县马兰峪地段,建筑东陵安葬了太祖顺治、圣祖康熙二帝!如今,听说又在西京易县的永宁山下勘觅吉地,再建一座西陵!但入关以前的先逝皇族,却大都葬在鹿鼎山中,故列为禁地,不准闲杂人等擅入!……”
韦铜锤把眼一瞪,不悦说道:“我们是闲杂人等?我已说明,我师徒因学有专长,是受了‘宝亲王’弘历的礼聘,不辞万里风尘,来替他看风水,修祖坟的!”
那武官连连陪笑,点头说道:“下官见了‘宝亲王’法书折扇,又和韦朋友身边更有当今御赐玉牌,当然明白一切,但奉旨在鹿鼎山中,担任护陵重负的那些钦派武士,却颇难在匆促以下,立刻充分了解,彼此之间,容易误会冲突!幸巧,下官与那些钦派武士的正副领班,颇有渊源,相当友善!若修函备件信物,为韦朋友引介一下,岂不省了不少烦扰,定必获得方便?”
孟七娘笑道:“好,尊官上姓大名,我师徒去毕鹿鼎,转回北京见着‘宝亲王’后,会把这些情况,告诉他的!”
那员武官大喜,立向孟七娘师徒打了一个千儿,躬身道:“下官姓马,小名得标,孟婆婆与韦朋友,请稍坐待茶,下官立即修书,并准备信物,向我担任鹿鼎山中钦派武士正副领班那两位朋友,介绍贤师徒身有御赐玉牌,奉旨勘坟,以及与‘宝亲王’弘历的交情关系……”
孟七娘点头笑诺,并表示郑重其事的记下了马得标的姓名,应允请“宝亲王”弘历伺机特予拔擢!
马得标觉得由于这段巧合缘遇,自己便飞黄腾达,富贵有望!自然满怀高兴,飞快修书,又取了一根铁翎小箭,交给韦铜锤作为信物,说明那是鹿鼎山中钦派武士领班“三手天尊”时震宇的独门暗器,对方一见此物,知是自己友好,必省了不少口舌,再交付书信,使其细观,即可获得一切方便!
韦铜锤急于造成鹿鼎取宝掘坟的那场必然热闹,取了书信,立向马得标告辞。
马得标表示巴结,一面亲自把他师徒送出山海关,一面含笑说道:“江湖上有名的韦姓之人不多,马得标见闻浅陋,共只听说三位,但这两日间,因缘凑巧,到让我结识了两位金面!”
孟七娘笑道:“马大人所指的有名韦姓之人,是哪三个?”
马得标道:“其中一人,赫赫有名,简直可说是功震公卿,名满江湖,就是那位曾被封过‘一等鹿鼎公’,但如今早已致仕归隐的‘小白龙’韦小宝啊!”
孟七娘与韦铜锤对视一笑,却谁也没有接口。
马得标指着韦铜锤,向孟七娘笑道:“令高徒雄姿勃发,如此英年,便与‘宝亲王’弘历结为好友,有了那厚交情,将来若出仕朝廊,封侯拜将,只在指顾之间,当然算是一位!……”
韦铜锤失笑道:“我又懒又狂,疏于礼法,只宜山野,不适朝廊,马大人许我将来出仕拜将封侯,委实揄扬太过,令人不敢接受!但我却想请教一声,你所说最近两日内结识的另一位韦姓之人,会不会是以从此出关,要去鹿鼎山的韦虎头呢?”
马得标“咦”了一声,失惊叫道:“韦朋友怎么猜得这样准法?那一位确实名叫韦虎头,业已昨日由此出关,但是否前往鹿鼎山?却不得而知!他……他的身材、面貌,和你有七分相象,但来历却说来惊人,份量更重得很呢!”
韦铜锤暗向师傅孟七娘扮个鬼脸,又听马得标道:“韦虎头就是名满大下的韦小宝的长公子,来历怎不惊人?他的夫人,又是当今万岁义妹,分量怎不吃重?……”
说话之间,业已出得山海关,韦铜锤遂向马得标告别,掏出所带银票,向道旁牲口商人,买了两头健骑,对孟七娘含笑叫道:“师傅,我买了马了,我们马上加鞭,好好赶一程吧!”
孟七娘笑道:“这样急法则甚?你是怕被你大哥大嫂,抢在前面,把功劳一齐占完?还是急着和马二姑娘,在什么‘半夏’药草之下,彼此相会?……”
韦铜锤脸色微红笑道:“师傅怎么只举出两项理由,还有第三项呢!我想赶去前面较繁盛的镇市之上,好好吃上几尾闻名已久,对他馋涎欲滴的松江白鱼……”
孟七娘笑道:“我当年游东北时吃过,松花江的清蒸白鱼,确是盘中绝味!但此地距离松花江尚远,无法吃到活鱼,一经冷藏,风味难免稍逊,但你即嘴馋猴急,|Q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