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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魄,你怎么不开口邀我相助一曾?”
毒魄吁了口气道:
“我们是知己,是好友,不错,但我没有权力要求你陪我玩命,我也不是和你客气,南宫,你有你的生活,有你面对的世界,我凭什么能拿情分拘住你,拖你一起下水,几十岁的人了,行事之前,总得设身处地,替人家想想!”
南宫羽道:
“如果我自己愿意陪你玩命呢?”
毒魄严肃的道:
“南宫,你不帮我上阵,并不表示亏欠我什么,你给我的,已经大多大多了--”
南宫羽形态平静的道:
“你以为我是受了你我之间情感包袱的拖累,才不得不有此一说?”
毒魄道:
“我只是不想牵累你大深--”
南宫羽语气坚定:
“毒魄,这么多年来,我们哥儿俩憎同手足,义比金兰,可以说是连心连命的老搭档,你有了事,从哪一方面而言,我都不能做壁上观,我要不跟着去,只怕睡觉都睡不安稳,那种牵肠挂肚的悬念及艾怨,最叫我难以忍受了,人活在世上一求的是个心安,否则,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毒魄还在迟疑。
“这可是玩命,南官。”
数动着腕上的念珠。
南宫羽道:
“我知道这是玩命,但毒魄,你能玩,我为何不能玩?我这条命,并不比你尊贵、更重要的是,飞星不该这么白死,她也是我的朋友,你要为她申冤雪恨,莫不成我就只合装聋作哑?”
沉默了一会。
毒魄笑道:
“好吧,老友,这一次咱们又搅合上了!”
南宫羽深恩着道:
“毒魄,你打算从那哪里先下手?我是说,你有了行动的腹案没有?”
毒魄道:
“当然先找正凶--‘癞蛇’崔秀、‘丈二红’阎四姑,接着下来是‘六臂人勉’商鳌,此外,我还想挖整个‘豹房’的根,这样一来,就势须与‘鬼王旗’全面血战了……”
并不意外的笑笑。
南宫羽道:
“我就晓得你是这样的心思,毒魄,我常想,仇恨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毒魄沉缓的道。
“它不但可怕,更且纠缠,它盘踞在你心里,像毒蛇似的啃噬着你的心灵,它浸蚀着你的神魂,令你时刻难安,除非你已死亡,你已麻木,它永远不会放过你,抵挡仇恨,只有一种方法,便是彻底铲除仇恨的根源……”
南宫羽颔首道:
“说的是,或许另有一种方法,但却并不适合每一桩仇眼。”
毒魄道:
“我知道你指的是‘宽恕’,南宫,我也不算是度量狭窄的人,可是,你要我对那些冷血凶手还以慈悲,这就不能叫‘宽恕’,乃是纵容,乃是姑息了,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我放过他们,你敢保证他们不再去用同样手段茶毒于人?”
南宫羽道:
“我不敢保证,所以我才说,‘宽恕’并不适合每一桩仇恨。”
毒魄眉宇低垂。
悠悠的道:
“他们甚至不能算人,人不会做出那等伤天害理的事,南宫,应该沦入禽畜之道的一类,便必须让他们沦入,否则,留在世上反而为祸患。”
咧咧嘴。
南宫羽道:
“我明白你的想法,也了解你的心情,毒魄,你确实很苦。”
毒魄磋揉着自己的面颊。
涩声道:
“不单是苦,南宫,还有一片不知所寄的空茫……”
南宫羽并没有亲人遭难,更没有如同飞星那般密切的伴侣折翼夭亡,但是,他却同样感受到毒魄内心的痛楚,而这般痛楚,竟又是无从慰藉的。
“还不到下雪的时候,天气已经有着雪前的冷峭与阴晦了。
”
风吹得寒冽、吹得凛厉,而且发出那种仿似带着哭号的声音、不歇的在林梢谷峰间回旋打转,人便端坐屋内,也深深体会到恁般入骨的萧索,萧索得连意念都不免泛起灰郁……
全无欢套着一件狼皮坎肩,内罩暗紫色的长袍,十分舒适的靠坐在铺设着软厚虎皮垫的太师椅上。
厅里一只鼎新的黄铜火炉早已升起,炭火拨得极旺,熊熊的火苗不断的蹿舞,间或夹杂几响木炭爆裂的“哗叭”声,热气腾发,满室温暖如春,更飘漾着一股淡淡的松香。
毒魄和南宫羽并肩侧立一旁,两个人的脸孔全透着风霜之色,看光景,也只是才刚到不久。
擎起椅边小桌上的茶杯,全无欢缓缓啜了一口,却并不急着将茶杯放回,他的嘴唇轻轻在杯口摩娑,神情间若有所思。
毒魄暗里端详过乃师的气色,不觉心中颇为纳问--
在这种天地肃煞,百景凋零的时序下,怎的师父却眼眸神光充盈,面容细致红润,现露着这等不可思议的勃发旺盛之态?
和往年情形,简直不能比了。
一抹微笑,不经意的绽放在全无欢唇角,他声音清朗的道:
“这些日子来,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毒魄微微躬身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一般的江湖争纷、还是那些老套……”
全无欢道:
“不,我不是指这些,我是说,‘鬼王旗’那边,对于狄姑娘和我的事,有没有什么反应?”
毒魄道:
“师父,他们根本不知道狄姑娘在你老人家这里;换句活说,他们也就根本不晓得师父与狄姑娘之间有什么事。”
点点头…
全无欢道:
“但你呢?他们曾否联想到你有牵涉?”
毒魄神情自若的道:
“可能会想到吧……”
注视着毒魄。
全无欢缓缓的道:
“毒魄,是不是‘鬼玉旗’的人已经找上你了?”
毒魄笑了笑:
“只是听说他们在找我,师父。”
全无欢眉梢扬起:
“这证明他们至少已怀疑到你头上了,毒魄,你和那些人接触过么?”
毒魄平静的道:
“没有,师父。”
沉默了片歇。
全无欢又道:
“事情有点怪,以‘鬼王旗’一向的效力与力量而言,他们如果怀疑到你,且已展开寻搜行动的话,不应该现在还找不到你……毒魄,你真的没有和他们发生遭遇?”
毒魄道:
“徒儿怎敢瞒骗你老人家?”
全无欢凝重的道:
“既然如此,你往后出门在外,要越加小心。‘鬼王旗’那一拨人行事细密,手段狠辣,没有玩不出的花样,你千万不可轻忽了。”
毒魄道:
“徒儿明白,徒儿自会谨慎行事。”
目光移到南宫羽脸上。
全无欢笑道:
“你近来还顺遂吧,南宫老侄?”
南宫羽忙道:
“托老爷子的福,尚过得去!”
全无欢道:
“毒魄这趟同你做的生意,一切都还圆满么?”
南宫羽笑嘻嘻的道:
“只中间生了点小波折,不过结果还好,该拿的酬劳也早进了口袋。”
全无欢恬然道:
“你和毒魄一齐办事,我最宽心,因为你向来冷静持重,沉稳审慎,经验足、反应也快,有你同毒魄搭档,失误的机会就小之又小了……”
南宫羽搓着手道:
“老爷子夸奖啦,其实毒魄比我行得多,好些地方,我还是沾他的光哩。”
全无欢一笑道:
“红花绿叶,明月云霓,总要相互衬托,才能益加映辉,有好的搭配,运用起来,方可得心应手,收事半功倍之效……”
南宫羽连连点头:
“是,老爷子说得是,”
毒魄接口道:
“师父--狄姑娘和你老人家,不知最近相处得可还融洽?”
于是,全无欢笑了。
笑得非常开朗:
“你看呢,嗯?”
“相由心生”,这句话可真一点也不错,毒魄单只看到师父的欢愉之状,情形如何,便连猜都不用猜了,他亦不禁感到一份喜悦。
语气中带着兴奋:
“师父,看起来,你老人家与狄姑娘之间的情感,似乎颇有进展?”
全无欢双目闪耀着光彩,光彩不但亮丽,更且透着那样的柔润。
由于眼里的光芒难瑰,以至他的面孔上也浮漾起如此罕见的青春气息。
瞧上去,好像斗然年轻了好多岁,好像往昔逝去的韶华又在瞬息倒流回来,这须臾里,也仿佛比毒魄还要显得容颜焕发!
南宫羽看在眼里,赶紧凑上一句:
“人逢喜事精神爽哩,老爷子。”
全无欢微笑着道:
“不错,我和狄姑娘相处的这段日子,确实有一些连我也不曾料及的演变,当然,我是说,是我期盼中的那种演变……”
南宫羽嘿嘿笑道:
“请老爷子恕晚辈放肆,不知老爷子能不能说得更详细占?”
全无欢抚腹笑道: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是我近六十年来人生不曾体验过的美好感觉……毒魄很清楚,狄姑娘刚到此地的时候,情绪不稳定,充满了悲患怨愤,尤其对我颇不谅解,她不肯和我说话,不愿与我见面,甚至连贵老瘸为她精心调理的饭食都拒不取用,南宫羽老侄,那几天里,可伤透了我的脑筋……”
南宫羽兴致勃勃的道:
“后来呢?老爷子,后来的情形怎么又改变了?,
坐起上半身来,全无欢伸出右手食指,表情慎重的道:
“只得一个字,南宫老侄,一个‘诚’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不见我,我就整天候在她门外,她不进食,我也陪着她滴水不沾,吃的东西由我亲自端送,不管她动用与否,我照常三餐轮转,决无延误,一连数日下来,我这把老骨头折腾得差不多了,她的心也叫我磨软了……”
南宫羽吞了口唾沫。
呐呐的道:
“老爷子,你身体本来就不大好,这么愣煞愣挺,不怕把自己拖垮?”
全无欢正色道:
“若非如此,又怎生表那一个‘诚’字?你可要知道,人一但用情用到无怨无悔的境界,便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亦甘之如饴了……”
南宫羽赔笑道:
“老爷子果然别具高见,有关这一方面,晚辈实在欠学甚多。”
全无欢眨着眼道:
“南宫老侄,你该不是在反讽于我吧?”
哈下腰、南宫羽赶紧道:
晚辈哪里敢?晚辈钦羡老爷子还来不及,岂会有丝毫逾越之念?老爷千万莫想岔了。”
全无欢笑道:
“总而言之,这番话,除了对你们,还真不能为外人道,否则,人家不了解内情的,又不知道怎么来数落我,编排我了……”
南官羽打着哈哈:
“那是他们不明白天下情是何物!老爷子历炼人生,圆通妙达,对浊浊红尘,悠悠挚爱,自有更深一层的见解,又怎是一干凡夫俗子能以体会得的?”
全无欢十分受用的道。
“好,南宫老侄,你说得好,把我心底的话,全都点出来了!”
毒魄斜脱了南官羽一眼。
似笑非笑的道:
“南宫,我们相交了这些年岁,却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副好口才。”
南宫羽拱手笑道:
“哪里哪里,岂敢岂敢,这只是老爷于和兄弟你在猜举我……”
全无欢转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微眯双眼,显得颇为来劲的道。
“我已吩咐过贵老瘸,叫他晚上好好整出一桌酒菜来,让咱们爷儿几个痛快的喝上两杯,狄姑娘我也请了,毒魄,你大概还不晓得,她的酒量挺不错哩。”
毒魄笑笑,没有说话。
目下的光景,好似带几分大团圆的味道,但是,这真能叫大团圆么?
飞星不在了,‘鬼王旗’的缇骑四出,自己复仇的血手正待伸展,面前的欢愉情景,或许只是一幕镜花水月的假象--
至少,对他而言是如此。
狄水柔比初来的那几天要丰润了些,容颜也出落得更娇媚了,纵然不似全无欢一般的神彩奕奕,青春洋溢,却亦另有一股腕约温柔的韵致,不敢说是含情脉脉,差堪称做芳心默许吧。
在晔哗的银灯映照下,眼波流转,粉面泛酡,少女的羞怯里融有成熟妇人的豁达风味,情态上的表达,便总是那么恰到好处了。
毒魄敬过狄水柔一杯酒之后,就只管默默的吃菜。
在全无欢面前,他永远都有一份身为弟子的拘谨,而受到毒魄的影响,南宫羽也不敢开怀,举著擎杯,仅是沾到为止,连话都少了。
伶巧的双春花在一旁侍候着饭局,她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停转动,人也穿花蝴蝶似的绕行囚周,频频为备人添酒布菜,加上好的的殷勤,桌面上的气氛才稍显热络,全无欢也才觅得着机会多觑视狄水柔几眼。
这时,狄水柔举起杯来,先回敬过毒魄,方始盈盈一笑道:
“毒哥儿、称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一声“毒哥儿”,唤得毒魄不由生几分腼腆,他不知狄水柔这个称呼是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
放下酒杯,他欠了欠身:
“不知姑娘的意思是指--”
狄水柔轻声道:
“我来这里,是由你送我来的,当时我很不甘愿,也非常气愤,因为我完全不能接受你们单方面的安排,但现在,你该看得出来,我已近乎妥协了,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吗?”
看看师父一眼,毒魄发现师父正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