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余沧海心怀鬼胎,寻思:“华山掌门亲自到此,谅那刘正
风也没这般大的面子,必是为我而来。他五岳剑派虽然人多
势众,我青城派可也不是好惹的,岳不群倘若口出不逊之言,
我先问他令狐冲嫖妓宿娼,是甚么行径。当真说翻了脸,也
只好动手。”哪知岳不群见到他时,一般的深深一揖,说道:
“余观主,多年不见,越发的清健了。”余沧海作揖还礼,说
道:“岳先生,你好。”
各人寒暄得几句,刘府中又有各路宾客陆续到来。这天
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正日,到得巳时二刻,刘正风便返
入内堂,由门下弟子招待客人。
将近午时,五六百位远客流水般涌到。丐帮副帮主张金
鳌、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率领了三个女婿、川鄂三峡神女峰
铁老老、东海海砂帮帮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笔卢
西思等人先后到来。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是慕名而
从未见过面,一时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
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分别在厢房中休息,不去和众人招
呼,均想:“今日来客之中,有的固然在江湖上颇有名声地位,
有的却显是不三不四之辈。刘正风是衡山派高手,怎地这般
不知自重,如此滥交,岂不堕了我五岳剑派的名头?”岳不群
名字虽然叫作“不群”,却十分喜爱朋友,来宾中许多藉藉无
名、或是名声不甚清白之徒,只要过来和他说话,岳不群一
样和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不摆出华山派掌门、高人一等的架
子来。
刘府的众弟子指挥厨伕仆役,里里外外摆设了二百来席。
刘正风的亲戚、门客、帐房,和刘门弟子向大年、米为义等
恭请众宾入席。依照武林中的地位声望,泰山派掌门天门道
人该坐首席,只是五岳剑派结盟,天门道人和岳不群、定逸
师太等有一半是主人,不便上坐,一众前辈名宿便群相退让,
谁也不肯坐首席。
忽听得门外砰砰两声铳响,跟着鼓乐之声大作,又有鸣
锣喝道的声音,显是甚么官府来到门外。群雄一怔之下,只
见刘正风穿着崭新熟罗长袍,匆匆从内堂奔出。群雄欢声道
贺。刘正风略一拱手,便走向门外,过了一会,见他恭恭敬
敬的陪着一个身穿公服的官员进来。群雄都感奇怪:“难道这
官儿也是个武林高手?”眼见他虽衣履皇然,但双眼昏昏,一
脸酒色之气,显非身具武功。岳不群等人则想:“刘正风是衡
山城大绅士,平时免不了要结交官府,今日是他大喜的好日
子,地方上的官员来敷衍一番,那也不足为奇。”
却见那官员昂然直入,居中一站,身后的衙役右腿跪下,
双手高举过顶,呈上一只用黄缎覆盖的托盘,盘中放着一个
卷轴。那官员躬着身子,接过了卷轴,朗声道:“圣旨到,刘
正风听旨。”
群雄一听,都吃了一惊:“刘正风金盆洗手,封剑归隐,
那是江湖上的事情,与朝廷有甚么相干?怎么皇帝下起圣旨
来?难道刘正风有逆谋大举,给朝廷发觉了,那可是杀头抄
家诛九族的大罪啊。”各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一节,登时便
都站了起来,沉不住气的便去抓身上兵刃,料想这官员既来
宣旨,刘府前后左右一定已密布官兵,一场大厮杀已难避免,
自己和刘正风交好,决不能袖手不理,再说覆巢之下,焉有
完卵,自己既来刘府赴会,自是逆党中人,纵欲置身事外,又
岂可得?只待刘正风变色喝骂,众人白刃交加,顷刻间便要
将那官员斩为肉酱。
哪知刘正风竟是镇定如恒,双膝一屈,便跪了下来,向
那官员连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微臣刘正风听旨,我皇万岁
万岁万万岁。”
群雄一见,无不愕然。
那官员展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南省
巡抚奏知,衡山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
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
望,钦此。”
刘正风又磕头道:“微臣刘正风谢恩,我皇万岁万岁万万
岁。”站起身来,向那官员弯腰道:“多谢张大人栽培提拔。”
那官员捻须微笑,说道:“恭喜,恭喜,刘将军,此后你我一
殿为臣,却又何必客气?”刘正风道:“小将本是一介草莽匹
夫,今日蒙朝廷授官,固是皇上恩泽广被,令小将光宗耀祖,
却也是当道恩相、巡抚大人和张大人的逾格栽培。”那官员笑
道:“哪里,哪里。”刘正风转头向方千驹道:“方贤弟,奉敬
张大人的礼物呢?”方千驹道:“早就预备在这里了。”转身取
过一只圆盘,盘中是个锦袱包裹。
刘正风双手取过,笑道:“些些微礼,不成敬意,张大人
哂纳。”那张大人笑道:“自己兄弟,刘大人却又这般多礼。”
使个眼色,身旁的差役便接了过去。那差役接过盘子时,双
臂向下一沉,显然盘中之物分量着实不轻,并非白银而是黄
金。那张大人眉花眼笑,道:“小弟公务在身,不克久留,来
来来,斟三杯酒,恭贺刘将军今日封官授职,不久又再升官
晋爵,皇上恩泽,绵绵加被。”早有左右斟过酒来。张大人连
尽三杯,拱拱手,转身出门。刘正风满脸笑容,直送到大门
外。只听鸣锣喝道之声响起,刘府又放礼铳相送。
这一幕大出群雄意料之外,人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各
人脸色又是尴尬,又是诧异。
来到刘府的一众宾客虽然并非黑道中人,也不是犯上作
乱之徒,但在武林中各具名望,均是自视甚高的人物,对官
府向来不瞧在眼中,此刻见刘正风趋炎附势,给皇帝封一个
“参将”那样芝麻绿豆的小小武官,便感激涕零,作出种种肉
麻的神态来,更且公然行贿,心中都瞧他不起,有些人忍不
住便露出鄙夷之色。年纪较大的来宾均想:“看这情形,他这
顶官帽定是用金银买来的,不知他花了多少黄金白银,才买
得了巡抚的保举。刘正风向来为人正直,怎地临到老来,利
禄熏心,居然不择手段的买个官来做做?”
刘正风走到群雄身前,满脸堆欢,揖请各人就座。无人
肯座首席,居中那张太师椅便任其空着。左首是年寿最高的
六合门夏老拳师,右首是丐帮副帮主张金鳌。张金鳌本人虽
无惊人艺业,但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丐帮帮主解风武功
及名望均高,人人都敬他三分。
群雄纷纷坐定,仆役上来献菜斟酒。米为义端出一张茶
几,上面铺了锦缎。向大年双手捧着一只金光灿烂、径长尺
半的黄金盆子,放在茶几之上,盆中已盛满了清水。只听得
门外砰砰砰放了三声铳,跟着砰拍、砰拍的连放了八响大爆
竹。在后厅、花厅坐席的一众后辈子弟,都涌到大厅来瞧热
闹。
刘正风笑嘻嘻的走到厅中,抱拳团团一揖。群雄都站起
还礼。
刘正风朗声说道:“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众位年
轻朋友。各位远道光临,刘正风实是脸上贴金,感激不尽。兄
弟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过问江湖上的事,各位想必已知其
中原因。兄弟已受朝廷恩典,做一个小小官儿。常言道:食
君之禄,忠君之事。江湖上行事讲究义气;国家公事,却须
奉公守法,以报君恩。这两者如有冲突,叫刘正风不免为难。
从今以后,刘正风退出武林,我门下弟子如果愿意改投别门
别派,各任自便。刘某邀请各位到此,乃是请众位好朋友作
个见证。以后各位来到衡山城,自然仍是刘某人的好朋友,不
过武林中的种种恩怨是非,刘某却恕不过问了。”说着又是一
揖。
群雄早已料到他有这一番说话,均想:“他一心想做官,
那是人各有志,勉强不来。反正他也没得罪我,从此武林中
算没了这号人物便是。”有的则想:“此举实在有损衡山派的
光彩,想必衡山掌门莫大先生十分恼怒,是以竟没到来。”更
有人想:“五岳剑派近年来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好生得人钦仰,
刘正风却做出这等事来。人家当面不敢说甚么,背后却不免
齿冷。”也有人幸灾乐祸,寻思:“说甚么五岳剑派是侠义门
派,一遇到升官发财,还不是巴巴的向官员磕头?还提甚么
‘侠义’二字?”
群雄各怀心事,一时之间,大厅上鸦雀无声。本来在这
情景之下,各人应纷纷向刘正风道贺,恭维他甚么“福寿全
归”、“急流勇退”、“大智大勇”等等才是,可是一千余人济
济一堂,竟是谁也不说话。
刘正风转身向外,朗声说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
下,授以武艺,未能张大衡山派门楣,十分惭愧。好在本门
有莫师哥主持,刘正风庸庸碌碌,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
一人不少。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宦,却也决
计不用师传武艺,以求升官进爵,死于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门
派争执,刘正风更加决不过问。若违是言,有如此剑。”右手
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扳,拍的一声,将剑锋扳得
断成两截,他折断长剑,顺手让两截断剑堕下,嗤嗤两声轻
响,断剑插入了青砖之中。
群雄一见,皆尽骇异,自这两截断剑插入青砖的声音中
听来,这口剑显是砍金断玉的利器,以手劲折断一口寻常钢
剑,以刘正风这等人物,自是毫不希奇,但如此举重若轻,毫
不费力的折断一口宝剑,则手指上功夫之纯,实是武林中一
流高手的造诣。闻先生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可惜!”也
不知是他可惜这口宝剑,还是可惜刘正风这样一位高手,竟
然甘心去投靠官府。
刘正风脸露微笑,捋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
盆,忽听得大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住!”
刘正风微微一惊,抬起头来,只见大门口走进四个身穿
黄衫的汉子。这四人一进门,分往两边一站,又有一名身材
甚高的黄衫汉子从四人之间昂首直入。这人手中高举一面五
色锦旗,旗上缀满了珍珠宝石,一展动处,发出灿烂宝光。许
多人认得这面旗子的,心中都是一凛:“五岳剑派盟主的令旗
到了!”
那人走到刘正风身前,举旗说道:“刘师叔,奉五岳剑派
左盟主旗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事,请暂行押后。”刘正风躬
身说道:“但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那汉子道:“弟子奉
命行事,实不知盟主的意旨,请刘师叔恕罪。”
刘正风微笑道:“不必客气。贤侄是千丈松史贤侄吧?”他
脸上虽然露出笑容,但语音已微微发颤,显然这件事来得十
分突兀,以他如此多历阵仗之人,也不免大为震动。
那汉子正是嵩山派门下的弟子千丈松史登达,他听得刘
正风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外号,心中不免得意,微微躬身,道:
“弟子史登达拜见刘师叔。”他抢上几步,又向天门道人、岳
不群、定逸师太等人行礼,道:“嵩山门下弟子,拜见众位师
伯、师叔。”其余四名黄衣汉子同时躬身行礼。
定逸师太甚是喜欢,一面欠身还礼,说道:“你师父出来
阻止这件事,那是再好也没有了。我说呢,咱们学武之人,侠
义为重,在江湖上逍遥自在,去做甚么劳什子的官儿?只是
我见刘贤弟一切安排妥当,决不肯听老尼姑的劝,也免得多
费一番唇舌。”
刘正风脸色郑重,说道:“当年我五岳剑派结盟,约定攻
守相助,维护武林中的正气,遇上和五派有关之事,大伙儿
须得听盟主的号令。这面五色令旗是我五派所共制,见令旗
如见盟主,原是不错。不过在下今日金盆洗手,是刘某的私
事,既没违背武林的道义规矩,更与五岳剑派并不相干,那
便不受盟主旗令约束。请史贤侄转告尊师,刘某不奉旗令,请
左师兄恕罪。”说着走向金盆。
史登达身子一晃,抢着拦在金盆之前,右手高举锦旗,说
道:“刘师叔,我师父千叮万嘱,务请师叔暂缓金盆洗手。我
师父言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大家情若兄弟。我师父传
此旗令,既是顾全五岳剑派的情谊,亦为了维护武林中的正
气,同时也是为刘师叔的好。”
刘正风道:“我这可不明白了。刘某金盆洗手喜筵的请柬,
早已恭恭敬敬的派人送上嵩山,另有长函禀告左师兄。左师
兄倘若真有这番好意,何以事先不加劝止?直到此刻才发旗
令拦阻,那不是明着要刘某在天下英雄之前出尔反尔,叫江
湖上好汉耻笑于我?”
史登达道:“我师父嘱咐弟子,言道刘师叔是衡山派铁铮
铮的好汉子,义薄云天,武林中同道向来对刘师叔甚是尊敬,
我师父心下也十分钦佩,要弟子万万不可有丝毫失礼,否则
严惩不贷。刘师叔大名播于江湖,这一节却不必过虑。”
刘正风微微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