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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比拼,哪容得心神稍乱,马远行看出有机可乘,蓦地—个“弯腰折柳”,刀锋卷地而来,迳削南霁云双足。
南霁云因为比对方矮半个头,一直都是采用仰攻的刀法,不料对方突然变招,南霁云那一刀刚好从对方头顶削过,招数使老,急切问抽不问来,眼看难逃这一刀之厄。
好个市霁云,就在这性命俄顷之间,当机立断,反而迎上前去,飞腿变踢,双方动作都快到极点,但听得“咔嚓”一声,南霁云的胸骨断了一根,接着“蓬”的一声,马远行给他踢了一个筋斗。
两个倏的分开,南霁云正想上前结果马远行的性命,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乱军之中,还有一个王龙客,早就窥伺一旁,待机而动。只因他们打得难解难分,无法偷施暗算,如今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哪里还肯错过,王龙客用的那把折扇,扇骨乃是精钢打的,扇柄安着活括,一按机括,扇骨登时变为暗箭,嗖、嗖、嗖,接连三枝,流星闪电般的便向南霁云射去。
南霁云一足受伤,他刀背一格,磕落了一枝,翻身一闪,避开了第二枝,第三枝却躲不过,但听得“嗤”的一声,那支“暗箭”,已射人南霁云的胁下,从背后穿出来,登时血流如注!
王龙客哈哈大笑:“好呀,今日方消我心头之恨!”那马远行翻了一个筋斗,这时也已跳了起来,见南霁云恍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他看出有便宜可捡,立即飞步上前,一刀向南霁云劈下!
令狐潮的手下大喜如狂,不约而同的齐声喊道:“南蛮子完啦!”就在这呐喊声中,南霁云蓦地大喝一声,恰似晴天打了一个霹雳,众人掩耳不迭,睁眼看时,只见南霁云已成了一个血人,但倒下地的却不是他而是马远行,而且马远行的头颅也已不在脖子上了!原来南霁云以毕生功力之所聚,和身扑上,作最后的一击,他中了马远行的三刀,但他却一刀便割下了马远行的首级!
呐喊声登时沉了下去,令狐潮手下身经百战的将士也有许多,却从未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恶战!不由得个个噤声,人人胆战!南霁云游目四顾,厉声喝道:“王龙客,你出来!王龙客躲在乱军之中哪敢应声?
夏凌霜那辆车子正在另一边疾驰而过,她听得呐喊,心头大震,推开了窦线娘便要冲出车厢,但转瞬间呐喊声便即沉寂,战场上突然静下,更是怕人。夏凌霜惊疑不定,叠声喊道:“霁云、霁云……
南霁云吸了口气,提高声音应道:“凌霜,我没什么,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他为了要使妻子相信他未曾受伤,几乎是把残存的精力都凝聚起来,发出传音人密的内功,好教他的妻子放心!
夏凌霜哪知丈夫已是油尽灯枯,最后挣扎,她听得丈夫的声音精力充沛,只道他果然未曾受伤,心中一宽,心肠软了下来,窦线娘趁势一拉,将她拉回了车厢。
夏凌霜未曾看见丈夫,窦线娘却已瞧得清楚,她见南霁云浑身浴血,远远望去,就似一个刚从颜料缸里拖出来的,白头发到脚跟,都染得通红的人,再一望,又见她的丈夫段圭璋和张巡亦已陷在重围之中,形势岌岌可危,不由得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忽听得贼军金鼓大鸣,又一辆插着“将”旗的战车疾驰而来,窦线娘眼利,已认出那站在车上的人正是羊牧劳!
窦线娘心头大震,无暇思索,就拨转马头,要去援救丈夫。段圭璋高声叫道:“线妹,你今日要确保南弟妇母子平安,否则我永远不能恕你,赶快走吧!”
夏凌霜那对孪生孩子,被金鼓声吓得哇哇大哭,窦线娘心中如同刀绞,暗自想道:“我与圭郎一同赴死,还不打紧,但那就保不住她们母子三人!”这刹那间,她转了好几次念头,终于咬着牙根,含着眼泪,再望了丈夫一眼,便疾的一鞭,催马疾驰,向着与丈夫相反的方向逃走,可怜他们夫妻死别生离,就只能在乱军之中,远远的互相只看了一眼!
羊牧劳哈哈笑道:“釜底游魂,还要挣扎么?姓段的,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忌日了!”话犹未了,忽听得“轰隆”一声,他那辆车子突然倾覆,原来是段克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突然以闪电般的手法,削断了拖着他那辆车子的马腿!
羊牧劳凌空跃起,大怒喝道:“小贼,往哪里走?今日我要你父子一齐送命!”段克邪身材矮细,滑似游鱼,早已从乱军丛中钻了出来,他一面跑一面嘻嘻笑道:“老贼,你敢惹我,我叫你再瞎一只眼睛!”
转眼间,段克邪已跑到他父亲身边,段圭璋这时也正杀退了面前的敌人,见儿子到来,心中又悲又喜,他忍着眼泪,连忙说道:“克儿,你答应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好汉的,还记得么?”
段克邪一本正经地答道:“父是英雄儿好汉。孩儿紧记不忘!”段圭璋道:“好,那你就要保护母亲,杀出阵去!”段克邪道:“爹爹,你呢?”段圭璋道:“我要在这里保护张太守,我若跑开,还算得是什么英雄呢?”段克邪道:“那么,那老贼呢?”段圭璋道:“由我来料理他,倘然我今日杀不了他,你长大了再去找他算帐。”他想说的本是“报仇”二字,但怕说得太过明白,孩子机灵,会听懂他要以身殉难的心意,是以话到口边,才把“报仇”二字改为“算帐”。
羊牧劳带着一队武士,大声吆喝,越来越近。段圭璋道:“克儿,你看你妈妈的那辆车已走得远了,你还不快迫上去?倘若你不能保护她杀出阵中,就不是好汉了!”
段克邪道:“好,爹爹,你看我的本事!爹爹,你杀了那个老贼,快些来啊!”他身形一起,恍如蝴蝶穿花,蜻蜓点水,在乱军的缝隙中直穿过去,果然万马千军,都拦他不住,转眼之间,不见踪影!
段圭璋急步走到南霁云身边,南霁云流血太多,双眼昏花,神智亦已迷糊,全仗着一股神威,兀立如山,镇慑敌人。他见一条人影向他冲来,只道又是贼军杀到,大喝一声,提刀便斫。段圭璋连忙闪过,叫道:“南兄弟,是我!我背你出去。”南霁云道:“凌霜她们呢?”段圭璋道:“弟妇那辆车子已冲出去了。’”
南霁云道:“好,那么我没有什么牵挂了。段大哥,请恕我把重担都交给你啦!”哇的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扑通”便倒!
段圭璋来不及将他抱起,羊牧劳的人马已似旋风般的卷来。羊牧劳哈哈笑道:“姓段的,今日羊某与你再决雌雄,可惜南八死了,你缺了帮手啦!”
段圭璋一弯腰,将南霁云的宝刀拿起,喝道:“段某只有一颗头颅,你们一齐来吧,看谁有本领拿去!”左刀有剑,狂冲猛斫,转眼之间,已有六七个“勇士”伤在他的刀剑之下。
羊牧劳道:“你们去活捉张巡,别在这儿碍我手脚!”那队勇土巴不得他如此吩咐,一窝蜂的都走了。段圭璋心头一震,想道:“不好,我不能中了羊牧劳调虎离山之计。”可是他要再杀回去,却给羊牧劳拦住了他的去路了!
羊牧劳大笑道:“姓段的,你没胆与老夫一战么?哈哈,你要走也容易,把你这两颗眼珠给我留下来!”
话犹未了,段圭璋蓦地大喝一声,反手便是一剑,羊牧劳一个“游龙探爪”,施展大擒拿手法扣他腕脉,段圭璋左手的宝刀已从肘底穿出,反削过来,羊牧劳使出绵掌功夫,一掌印下,段圭璋竟然不躲不闪,左刀有剑,剑刺前胸,刀削膝盖。羊牧劳大吃一惊,急忙把攻出去的一掌硬生生的撤了回来,护着前胸,蹬蹬蹬连退三步,好不容易才化解了段圭璋这一招两式!
这几招疾如暴风骤雨,双方都使出了浑身本领,每一招都足以致对方死命,但,这在段圭璋是奋不顾身,而在羊牧劳则是被迫拼命,几招过后,羊牧劳不禁胆寒。
本来羊牧劳是这样想的,他曾和段圭璋交过几次手,当然知道对方深浅,因此心中想道:“段圭璋虽然剑法精妙,但我的七步迫魂掌也尽足以应仗,最多不过半斤八两而已。而今他久战之下,已是强弩之末,何足惧战?”故此他才遣散众人,有意逞能,与段圭璋单打独斗。哪知段圭璋一抱了必死之心,竟然锐不可当,杀得他手忙脚乱!
羊牧劳正自心慌,忽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小王,你去活捉张巡,我来会会这位段大侠。”羊牧劳大喜道:“三弟,你来得正好,你不是想要一把宝剑么?姓段的这把正是宝剑!”原来这人正是羊牧劳的把弟牛不耕,他和王龙客领了一队铁甲军冲来,本是奉命活捉张巡的,但为了觊觎段圭璋这把宝剑,他宁把活捉张巡的功劳让给王龙客了。
牛不耕用的是一柄乌金打成的“辟云锄”,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但却沉重非常,段圭璋一剑削去,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飞溅,牛不耕的“乌金锄”缺了一口,但段圭璋这把宝剑本来是削铁如泥的,而今却只不过把他的乌金锄削去了一小片,足见他的乌金锄也是一件宝物。
牛不耕试出在兵器上并不怎样吃亏,登时勇气倍增,把一百零八路辟云锄法,尽数施展出来,使辟云锄法的,武林中只他一家,段圭璋也未曾见过。
段圭璋在两大高手夹攻之下,拼死恶战,可怜他自朝至午,一路冲杀,未曾歇过片刻,他到底是血肉之躯,渐渐也感到头晕眼花,有点吃不消了。
激战中,忽听得“轰隆”一声,贼军大叫道:“好呀,张巡的破车翻了!”接着听得王龙客的声音叫道:“元帅有令,只许活捉张巡!”
段圭璋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道:“我当口手下留情,饶了这个小贼,今日却害了张公!”百忙中抽眼望去,只见张巡的车驾果然已是四轮朝天,贼军箭如雨下,张巡的扩军伤亡殆尽,王龙客手挥折扇,正向张巡扑去!
段圭璋又悔又急,忽觉肩头热辣辣的,原来已给牛不耕的乌金锄劈了一刀,肩胛骨都裂开了。段圭璋这时已不知道什么叫做疼痛,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气力,蓦地里大喝一声,和身撞去,只听得“蓬”的一声,羊牧劳一掌击中他的胸膛,但段圭璋也把他撞翻了。
牛不耕一个闪身,挥锄再劈,段圭璋大喝道:“好,你要宝剑么?宝剑给你!”使出了大摔碑手法,宝剑脱手,直插进牛不耕腹中,将他钉在地上。
随着手臂一抡,左手那口宝刀,也化成了一道长虹,呼的一声,向羊牧劳掷去,羊牧劳刚自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恰好碰上,被那口宝刀穿过了小腿,可惜距离较远,段圭璋又已气力不加,这一刀虽把羊牧劳重伤,还未能要了他的性命。
贼军纷纷扑来,段圭璋仰天大笑道:“段某今日死得其所,死亦无憾!南兄弟,咱们又可以相见!”不甘受辱,将全身精力凝聚,反手一拍,登时自断经脉而亡!
贼帅令狐潮乘车到来,也不禁嗟叹道:“真是两个好汉子,不愧大侠之名!”吩咐手下,将南霁云与段圭璋以礼葬之。不久,张巡也因众寡不敌,自杀不成,被贼所擒。后来,令狐潮屡次劝降,张巡总是骂不绝口,终于与许远一同就义。张巡的随从护军三十六人,或战死,或被擒,被擒的也无一人屈节。后人有诗赞曰:张巡许远同尽忠,正气浩然昭日月。从死不独南与雷,三十六人均义烈!”
窦线娘驾车疾驰,仗着一把弹弓,弹无虚发,当者披靡,冲开了一条路,虽然尚未冲出战场,离开厮杀的核心地带也已渐渐远了。
窦线娘稍稍松了口气,但远远听那金鼓震天之声,心头更为沉重,她游目四顾,丈夫当然是看不着了,儿子也未见回来。
正自心急如焚,忽听得蹄声得得,一骑健马,疾风般的追来,骑在马上的正是王龙客!
窦线娘大怒,弓弦一拽,金弹飞去,王龙客一个“镫里藏身”,弹子从他身旁擦过,没有打着。窦线娘探手入囊,想取出弹丸施展连珠弹的绝技,哪知囊里空空,这才知道暗器囊中的一百二十颗金丸,已全都用掉了!
王龙客马快如风,转瞬追上,“呼”的一声,一柄长矛掷出,穿过鞍甲,把拉车的一匹马杀了。那辆车子重心不稳,登时摇摆倾斜,幸亏四匹拉车的战马都是素经训练的,一马失蹄,其他三匹马也立即止步,车子才不至于翻倒。不过如此一来,窦线娘又陷入了包围之中。
王龙客哈哈笑道:“你们跑是跑不了的,窦线娘,你我二家的仇恨以后再行算帐,就看你识不识相了!”笑声中,突然从马背一跃而起,扑上了窦线娘这辆车子。
窦线娘手提金弓,劈面打去,王龙客伏在车顶的蓬盖上,这一打没有打着。夏凌霜跳出车厢,拔剑向车顶便刺。
王龙客叫道:“凌霜,你的丈夫已经死了,你不如跟了我吧!”夏凌霜喝道:“狗强盗,胡说八道——”话犹未了,忽听得“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