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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熙目光淡淡扫我一眼,又问:“许先生是中国人?”
许峰点头:“家里移民过来。”
“难怪。”
“别站着说话。”许峰忽道,“请坐。”
许峰只是出于礼貌随口一说,却让我窘迫不已。因为在许峰去开门的时候,我只顾着发呆,根本没有一点迎接客人来访的意识,所以屋子里该乱的还是乱,该脏的还是脏,除了玻璃茶几上被擦去的东西,一切照旧。
说完这句话,许峰也有点尴尬,朝我使眼色:“小宁快收拾一下。”
我回看了下沙发,脸腾一下就红了,埋头跨过去,一把抱起一叠衣物,感觉手腕处吊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刘敏留下的布料少得可怜的粉色…情…趣…内衣,挂在我手腕处,晃啊晃的。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让许峰看到也就罢了,可是,怎么能让顾长熙也看到呢。
我发誓,等她俩回来了,一定罚她们抄“约法三章”一千遍!
正想着,听见顾长熙淡淡道:“不用了。”
我转过身去,觉得室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顾长熙的静静地将室内扫了一遍,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一会儿还有事,先走了。”
许峰微笑着道:“一起吧,我们也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转头朝我人畜无害地笑,“小宁你收拾完了吗?”
“啊……啊?”
“顾老师,要不要送你一程?”许峰又问。
我猛然察觉不对劲儿,一个劲儿地扯许峰的袖子。想开口解释,许峰却朝我微微皱了皱眉。
顾长熙倒也神色正常,道:“谢谢,我开车过来的。”又转向我,“程宁,你电话多少?”
我木着嗓子报出手机号。
顾长熙摆弄了一下手机,我兜里有滴滴的铃声响起。他将手机放回包里,抬起头来:“有空再联系,再见。”
转过楼梯那个角,都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人走很久了。”许峰凑在我旁边道。“咱也走吧。”
我呆呆地嗯了声。
许峰道:“没出息。”
我回过神来,问:“你怎么知道?”
“这么明显。”许峰笑道,“要不要我测下你的心跳?保证还在110以上。”
我没再理他,回屋看见床上收拾好的东西,改变了想法。
“许峰,谢谢你,我不去了。”我站在门口道。
许峰稍微愣了下,但也没有太意外,墨色的眼眸看了我会儿,道:“出于你的安全考虑,我还是建议在你房东回来之前,先住我哪儿。”
此时这个理由明显已经站不住脚,但我也没有反驳,任他说着,两个人都听得懂的谎话。
见我不语,许峰主动过来帮我提了东西,揉了揉我的脑袋,又柔声道:“我觉得,你还需要时间。”
我沉默,明知这样或许已经不好,但还是跟他去了别墅。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日顾长熙并没有立马离开。他坐在车厢里,静静地点了一根烟。烟刚过半,便看着我和许峰一前一后地出来,许峰帮我拎着包,帮我打开了车门,俩人有说有笑地坐好,汽车尾灯一闪,眼前又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两天后,房东一家终于回来,许峰那里毕竟离学校远,我也就搬了回去。
走的时候,许峰看着我,忽而道:“真还有点舍不得你了。”
我不由一笑:“真矫情。你知道现在流行一句什么话么?”
“什么?”
我学着《甄嬛传》里华妃那个经典的动作,拿腔拿调地表演着:“贱人就是矫情。”
“好哇你,拐着弯骂我呢。”许峰作势就要打我。
我慌慌张张要躲,许峰的手掌到跟前却变缓,轻轻落在我头上,摸了摸。
“看着你,我就想起以前的自己。”
“你怎么可能有我这么年轻漂亮可爱?”我反驳。
“是的,”许峰哑然失笑,“你比我好太多。”
我满意地开了车门,刚伸出一只脚,却忽觉依依不舍,心里惦念着一件事,还没有拨开云雾见天日,又转身回来,看着许峰,有些犹豫:“如果……那我……”
许峰自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他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
“Follow your heart。”
可有些事情,我们根本无法预料。
我回去的当天夜晚,隔壁的中餐馆忽然发生了爆炸。房东的这栋房子半边墙壁都给炸没了。爆炸声、尖叫声乱成一团,我和房东一家慌忙从浓烟烈火中跑出来。路边挤满了人,不一会儿,消防车和警车呼啸而至。
大火把雪地都染成了红色。
我穿着睡衣睡裤,踏着一双棉布拖鞋,站在雪地里,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浑身直发抖。
上一秒还是温暖的被窝,下一秒一切就葬送火海。
若是晚了一步,会是什么光景。
房东太太看着被火苗吞噬的房子,几乎站立不住,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她的老伴站在她身边,老泪纵横,但紧紧地搂着她。
很快有警察过来问我问题,周围很吵,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大概知道他是在问我名字。我哆嗦着嘴唇说,程宁。警察让我说英语,我又口齿不清地报出护照上的名字。警察又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仍是没有听明白。他看我交流有些困难,问我有没有朋友在附近。我又愣愣地摇了摇头。
这时我对一切都愣愣的,却意外看到顾长熙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寒冬腊月的天气,他额头上却滴着汗。脸绷得紧紧的,眉头锁成了川字,目光在人群中梭巡着,眼神焦灼而慌乱。他忽然看到了我,张口喊了一声,混乱中我仍是没听清,但他已朝我冲了过来,是的,冲过来,一句话也没说,紧紧地,将我一把拥入怀中。
多么熟悉的气息,让人心安地想流泪。
“谢谢,谢谢。”漫天火光中,我听见他喃喃地说。
抱了几秒,他忽然松开我,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手忙脚乱地把我围城一个粽子,又上上下下地仔仔细细地将我大量检查一番,才问:“有没有受伤?”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眉眼,冲天火光让每个人的神情都无处可藏,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我,只有我,那个小小的我,瞬间有些哽咽,摇了摇头。
他二话没说,只再一次抱紧了我。
迟来的害怕和后知后觉,让我不禁哭出了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怀抱,跟身旁的警察交涉了一番。警察点点头,顾长熙又前去跟安慰了一下房东,然后带着我离开了火灾现场。
顾长熙驱车径直赶往了医院。
他的直觉没有错,因为这次爆炸发生在我的睡梦中,而我的房间又里餐馆很近,所以听觉受到了损害,左耳被医生诊断为“爆震性耳聋”。
这种耳聋既有外界物理性损伤的原因,也有内在神经性的原因——就是被吓的。幸运的是我的情况不是很严重,靠一段时间的药物治疗和修养就可以康复,并不需要住院。
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顾长熙一直抓着我的手,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手心握久之后传来的汗意。从现场到医院,我的耳朵都出于嗡嗡的状态,所有的事情都是顾长熙在做。他很镇定,做事有条不紊,只是在开车前往医院时,我看到他插入钥匙孔的手在微微发抖。
等着拿药的空隙,他紧张的神情似乎才微微松了一点,问我:“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靠得很近,我听出了他的担忧,摇了摇头,问:“你怎么会来?”
“你没看手机?”他反问。
“没有。怎么?”晚上手机没电了,我便放在一旁充电,也没有留意,现在更是不可能找回来了。
“哦。”顾长熙并没多言,神情却略微有点失望,只道:“我看电视里有新闻报道。
我也“哦”了声,将头靠在墙上。
正准备微阖上眼睛,休息一下,听到旁边顾长熙忽然道:“你不知道我刚刚有多担心。”
我讶然地睁开眼,将头转过去。
“真的,”顾长熙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当我过来只看到冲天火光时,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连往下想的勇气都没有。”说完,他哂笑一下。
“谢谢。”我愣了愣,低声说,“我当时也吓坏了。”
“所以我们应当更加珍惜。”
“什么?”
“我那里还空一间房。”他说。
我再次惊讶的抬起头,他又说:“至少今晚你得将就一下。”
刚说完,我的号到了,他起身拿药。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感谢催文的同学,
真心感谢~
【PS】
感谢
大喜扔了一个手榴弹
☆、72炼爱
可是这一次;我不想再不清不楚地跟着他走了。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而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和他现在的关系已非师生,若说朋友都觉得尴尬,如果非要找个词来形容,也许只有不痛不痒的中性词“熟人”比较恰当。
往事一幕幕横在那里;过去还没有划上句号;现在怎么就能轻易开始下个章节?
顾长熙站起来,我也一下站起来;语气疏离客气:“不了;顾老师,今天太晚,麻烦你这么久,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非常感谢。”
顾长熙静立两秒,道:“不麻烦。”
“不去了。我有朋友就住在这附近。”
“什么朋友?”
“我室友。”
“许峰?”
我含含糊糊地嗯了声。但这个“嗯”是回答的上一个问题。许峰不是我室友,但我确实是想去找许峰。
顾长熙低头看了下表,问:“这么晚了,你去打扰他,方便吗?”
“方便。”我想也不想地回。
我说的是实话,看在我是病人他是医生的情况下他也会收留我,再不济,看在我舅舅的份上他肯定也不得不收留我。而顾长熙作为局外人自然不知道这么多,只是盯着我看了半晌,然后不辨喜怒地道:“那你给他打个电话,我送你过去。”
我有些无语,拍拍空落落的口袋,我现在所有家产都已葬身火海,哪还有什么手机?
“用我的。”他倒好心,把自己的递过来,还特意调到了拨号的界面。
可我拨了三个数字便放弃了——这年头都用来电显示,谁还记得号码?
我垂头丧气地将电话还给他,嘴里没说话,心里却想,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好整以暇地把手机收起来。
“走吧。打扰谁不是打扰呢?”他并不在意,再次向我发出邀请。
我还能说什么?我现在身无分文,举步维艰,几乎失去了一切与他人联系的方式。我也明白一分钱难倒英雄的道理,干脆把顾长熙给我的外道裹得紧了些,起身默默地跟在后面。我把心里的不爽和不愿压到最低,只若无其事地强调:“那麻烦您了,我就打扰一晚,明天一早就过去。”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一定要坚守立场!
顾长熙闻言停了一下步子,我闷头跟着差点撞到,他侧身扶住我,语气平淡如水:“走错方向了,车停那边。”
有首歌这么唱的:“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其实世界上让人搞不懂的事情真的太多,就如同我不懂为什么有的人在哪里都是有房有车,一副高富帅浑然天成的样子。
顾长熙的房子居然是三室一厅,中式风格,设施齐全,如果不是买的,那至少也应该租了很长时间。进屋顾长熙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两个喷嚏,传染得我也打了两个哈欠。我想起他把外套给了我,自己就穿着件羊毛在衫冰天雪地地忙来忙去,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这时再把外套给他也多此一举——屋里本来就有暖气,谁也穿不住。一时也不知该做些什么,默然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进了间客房。
顾长熙从衣柜里翻出一套三件套,我很有默契地走过去,帮着展开被套和床单。顾长熙个子高,铺床的时候一抖,床单便像降落伞般展开了。我自然而然的走到床的另一边,弯腰平了平床单的褶皱,顺手扯过被套的两个角,顾长熙抬头看我一眼,遂低头扯住另外两个,我俩展开胳膊一抖,被子乖乖的与被套合二为一了。
做完才发现,一切自然地让我别扭。
顾长熙站在对面,指示:“洗漱用品洗手间有一套新的。早点休息。”
我点点头。
走到门口,他又叮嘱:“最好平躺,或者右侧着睡。”
我依旧点点头。
然后,再无他话,他轻轻帮我掩上了门。
还是稀里糊涂地就来了他的家。一想到这点,我就郁闷不已。
为什么跑出来的时候不带上手机?
为什么平时不多背几个急用的号码?
为什么,在他提出来的时候,不再坚持一下?
程宁啊程宁,长点心吧!心里有个小人,揪着我耳朵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