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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语调与以往似乎并没有多大不同,但是季蒙现在已经可以从细微的差别之中察觉到对方的情绪。
“可能还是肝的问题。”刘仕诚说,“几年前曾经得过肝硬化,当时医生就说之后一定要保持注意,因为极易演化成为肝癌。如果患者自身免疫机能不足够强大,无法消除恶变的肝细胞,就就可能会引起恶性肿瘤。”
刘仕诚这个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肝癌多是由肝硬化演变而来。而且,通常情况下,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晚期。因为症状在开始阶段很不明显,患者毫无感觉,病情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逐步感到肝区疼痛等等,到晚期才会有更加明显的表现,而这时癌细胞可能已经转移到肺部。总的病程大约2年半时间,其中2年时间都没有症状,一旦出现症状就只有半年存活。
“先不要乱想。”季蒙道,“自己猜测也没有任何用处,一切都等有了定论之后再说。”
“我知道……”
“明天我也过去。”
“嗯。”
这也很正常的。
季蒙是自己的……很重要的那个人,像这样的时候,总是要在身边。
“不需要开车。”季蒙说,“我去接你们。”
“……嗯。”
万一情况不好,驾驶容易出事。
——刘仕诚的爸妈是第二天一早八点半钟到的B市。
刘仕诚并没有过多地提季蒙的事情,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好机会,就只是说季蒙是自己的朋友。
父母似乎从来都没听说过自己的儿子有“朋友”这种东西,挺好奇地看了季蒙一眼,不过,当下也没有心思去管,去刘仕诚家里放下行李,匆匆吃了些东西,便出发去了医院。
刘仕诚嘴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季蒙一直在旁边安慰着两位老人。
刘仕诚觉得感激。
到了第二天,又去取结果。
大夫一看见四个人,就说:“家属留下,病人出去稍等一下。”
刘仕诚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问,果然是肝癌。
不过,因为之前肝硬化的时候,医生曾经叮嘱过一定要注意,所以老太太一直非常小心,听说老爷子有一点疼的时候立刻去看,现在情况还不算坏,肿瘤直径不大,只有一公分多或者两公分多,最大的不超过三厘米,也还没有转移。
“经济上没有问题的话……”医生说,“我建议做肝移植。术后复发率很低,5年生存率可达70%以上,与良性疾病受体的存活率相同。目前来说,其他方法……很难治愈。”
“……”
“目前就患者的各种指标来看,还是适合做移植的,但是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以确保可以把风险降到最小。”
“……”
“术后恢复要看个人,有的人适应良好,有的就很难受。有的人十几年都没问题,有的人就不行,这点上面……我们没法保证。”
“……”
“先……”刘仕诚的妈妈说,“先确定到底适不适合吧,然后我们在做决定。”
“可以。”医生点了点头,“但是需要有个准备。”
刘仕诚扶着他妈妈,觉得老太太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最后查完的结果还真就是适合。
医生详细地解释了一下这个手术所需要的东西和可能的风险。
肝源分为活体供肝和尸体供肝。
活体供肝,就是看看亲属里面有没有人比较适合。
刘仕诚当然是愿意的。
结果,血型不符,一项就出了局。
老头子其余的三个兄弟姐妹,一个不太愿意,一个各项指标没有达到要求,身体条件有限,不能当做捐献者,最后只有刘仕诚的姑姑是符合的,但是医生说,女性为男性提供的话比较困难,因为只能切除一小部分,女性器官太小,恐怕不够。
那就只剩下尸体器官了。
医生为他们排上了队,说现在肝源非常紧缺,要看运气,一般来说,等待时间是三到六个月,按照刘爸爸的病情来看,应该可以坚持这么长的时间。
刘仕诚这个人运气一向不算太好。
他有点焦虑地看了一眼季蒙。
整个过程中,季蒙一直皱着眉头站在旁边。
拿到这个有多困难,季蒙还是知道一点的。
适合肝移植手术的病人中,大约只有百分之一最终得到器官完成了移植手术,很多人在等待的过程中过世。
传闻中肝的来源有三种。一是器官捐献,但是人数不多。二是黑市,提供者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有的人是迫于无奈,有的人则是因为无知,但最终都为几万元钱成为了“供体”。由于买方的强大需求,黑市提高卖出价格;又看到“供体”急需用钱,压低买入价格,最终从中间获取暴利。第三种同样是悄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心照不宣的东西——死刑犯的肝。对于这个,一直都有议论。有人认为既然可以救活人,那就顾不得那么许多,同时也有人人认为,这是一种非常不人道的做法。这第三种,才是最大的来源。一般人都以为从医院“购买”器官的钱都是医院拿去了。其实不是,医院真的没得什么,大头都在监狱那边。但是,这些年来,由于国家量刑越来越严格,对死刑越来越谨慎,这个群体急剧减少,直接冲击了这地下的“产业链”。
这些事情,刘仕诚可能并不十分清楚。
所以,季蒙知道,刘仕诚爸爸的这件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63、住院
刘仕诚为老爷子办理好了住院手续。
季蒙又开着车带刘仕诚回去拿些必要的东西。刘仕诚本想自己开车;季蒙却不同意;怕他慌慌张张地出了差错。对于普通人来说,开车也许真是一辈子之中最危险的事情;季蒙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回去的路上,刘仕诚对季蒙说;“那个……之后的这一阵子;我都不会住在你那里了。”
“嗯。”
刘仕诚觉得有点抱歉。
才刚刚留在季蒙那里没有几天,就出了这样的问题。
“照顾好球球。”
“嗯。”
“……”
过了一会儿,季蒙又说:“你不要太累了。”
“……?”
“夜里你要在病房里吧?照看老人。”
“……当然。”
“偶尔休息一下,我替你去。”
“……“
“不要一个还没有好;就又倒下一个。”
“……不会。”
“你不相信我?”
“怎么可能呢。”
“我会尽心尽力的,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我知道。”刘仕诚看着季蒙的侧脸;说,“我瞧瞧吧。要是真扛不住,我会叫你。”
“别瞎逞能,”季蒙说,“你去我去,没区别的。”
“……我明白。”刘仕诚说,“谢谢你,季蒙。”
……
——从这天开始,刘仕诚每天下了班,就直奔医院。
季蒙也都会去,给那一家子送饭。
父母觉得太过麻烦季蒙了,不过季蒙说,如果不是刘仕诚替自己大了官司,现在可就一无所有了,刘仕诚帮过太多的忙,这点回报不算什么。
两位老人听到这话稍微安心了一点。
不过刘仕诚却知道季蒙是在胡说。
季蒙带给他的,远比他带给季蒙的要多。自己只是帮过那一个忙而已,而且还是工作原因。可是季蒙……刘仕诚说不好,但是他觉得,季蒙改变了自己。这种改变究竟对人生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刘仕诚还不知道。也许,会是翻天覆地的。
季蒙手艺很好,刘仕诚的父母还与他交流了一下心得。
其实在煮饭这一方面,爹娘真的比季蒙要差上一截。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刘仕诚家里最开始是爸爸赚得多,于是便是妈妈负责一日三餐。老太太真的已经很努力了,经常跟着书本和电视学习,但是口味却依然非常可怕,对于这种情况的发生,只能将其归因于天赋,有心意没技术。后来,是妈妈赚得多,于是便是爸爸复杂一日三餐。老爷子要稍强一些,不过是有技术没心意,将这当做一项任务来完成,弄完了便算了,就那么几个菜来回烧,从来都不想琢磨新的样式,也不考虑怎么才能更加好吃。
至于刘仕诚自己呢,是心意和技术一样都不占。
他也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一个手艺很好的人来到身边,包揽自己每一顿的伙食。
——大多数时候,季蒙就是每天过去溜达一圈,但是也替过几回夜班。
全都是因为刘仕诚加班到很晚,去医院待了一会儿之后却被季蒙强制撵回了家。说不能硬撑,否则身体会垮,还举了很多当自己是个铁人不注意身体最后病倒在床长期静养的例子,告诉刘仕诚,器官和骨头需要休息。
刘仕诚忍不住会想,幸亏还有季蒙。
至少,不用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人忙。
不过,刘仕诚还有一件不知道的事。
那就是季蒙正在背着他寻找肝源。
季蒙有些朋友在医院里,这些人也全都很仗义,帮着一起想办法。不过,真的是不容易。
有人告诉季蒙说在小地方试一试。小地方可能会有供体,同时,由于经济条件限制,不会有那么多患者选择移植这种昂贵的治疗方式,反而可能更快一些。大城市里有钱人到处都是,抢得太凶。
几个熟人介绍季蒙认识了一些一二三线城市工作的大夫,其中有的明显表示不太好办,并未参与,但是也有几个大夫承诺说如果有了的话,会立刻通知季蒙。
当时季蒙还以为很快就会有消息。
谁知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等了很久,杳无音信。
所以,当季蒙终于接到电话的时候,立即出门,飞机转汽车,去了那个城市,想着终于可以救刘仕诚爸爸的命了。
不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到了那里,对方却又食言。
“实在是对不住,”那个医生好像也很无奈,说:“那个肝不能用,查出来有艾滋,让你白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季蒙冷着脸,没说话。
心里非常清楚,肯定是让人半路给劫走了。
艾滋之类的病症,应该是在第一时间就查好的,不可能临到了才去检验,出这种乌龙。
季蒙并不在意花钱,却依然还是空手而归,可想而知,那肯定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是自己输了一截。
在这种事情上,金钱和人脉一样都不能缺。
季蒙是个商人,而且还不是公司的老大。被季钦停职了一段时间,之后一直主管海外业务,三教九流认识得并不是太多,在后面这个环节上还差了些。
那个医生把季蒙先前用来“打点”的钱都退了回来,因为没帮上忙。
季蒙坐上飞机回去B市,心里终于知道这比一开始想象的还要难。
64、住院(下)
季蒙有一点无力的感觉。
刘仕诚父亲的主刀医生说,想要成功手术;需要一些运气。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金钱和人脉越多,运气也就越多。虽然无奈;却是事实。
供体的紧缺,在全世界都是一个问题。欧美国家很多人拿到驾照的时候会勾上愿意捐献的选项;万一有一天遭遇了不幸;还可以救其他的人。但是;即使是这样;依然还是不够。那些地方虽然与中国有所不同,不过处于上层的阶级也依然有法可想。比如美国也有不少人夹塞。美国规定按照房产所在的州来排队;有些人就会在很多州购买房产,同时排一堆的队,这样就可以更快一些。虽然法律允许这样做,可也让穷人感受到了不公。
季蒙先前用来“打点”的费用都退了回来,就说明肯定是没戏了。那个医生是朋友给介绍的,其实他自己倒没打算怎么样,主要是估摸了一个数字,当时说是先准备着,用来打通后面的环节。
现在看来,是用不上的了。
监狱里面执行的日期都是固定的,不可能突然又多出来一个。
这也算是那些人公认的一种“规则”,事情办成了,就将钱收下,皆大欢喜,不行的话,那就不能留,否则太不讲道义,也容易出问题。
季蒙倒是不心疼钱。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即使有钱也递不出去。外面的人总觉得医生都在收红包,其实现在的情况早已不是这样。大城市大医院里面,敢明目张胆地拿的医生只剩下那么少数几个,因为极其容易出事,有不少患者甚至在成功了之后仍去揭发检举。这样一旦被查出来,非常影响升迁等等。如果不是有很熟识的人介绍,一般的医生是不可能破坏规定的。倒是科室有的时候会收一些小钱,再当做奖金一类的统一分给大家,不过科室接受的也只是很少的一点点罢了,与往日大不相同。即使在小城市小医院,比例也是大大减少,越来越走向正规。对于那一部分想要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