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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这下子算是跟谭启平彻底闹翻了,这次谭启平大概不会轻饶了他吧?”白素梅在屋里的声音再次传出来。
熊黛妮觉得奇怪:
沈淮做了什么事情,跟谭启平闹翻了?沈淮做了什么事情跟谭启平闹翻了,还让她妈觉得沈淮心性不错?沈淮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叫谭启平不顾沈淮的家世也不饶过他?
熊黛妮拿钥匙打开门,才看到她妈原来是跟她爸在说话,见她爸坐在客厅里,讶异地问道:“爸,你今天没上班?”
“还上什么班,都差点给气死回来?”白素梅想到丈夫下午在市委的遭遇,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熊黛妮故作轻松地问道,“我好像听到妈在说沈淮,沈淮又闯什么祸了?他们好像是祸精,谁惹他谁倒霉。”
“唉。”白素梅将下午市委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说给大女儿听,叹气道,“说起来,倒也是我们对不住人家了。”
熊黛妮愣在那里,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道:“七七还在睡觉?”就推门进了房间,泪珠子禁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背依着床沿而坐,看着熟睡的女儿出神。
梁小林与刘伟立坐在客厅里,偶尔会抬头看书房的门一下,只是那扇门紧闭已经有两个小时,静悄悄的,没有走动的声音,也没有其他任何动静,死一般的寂静。
要不是他们亲眼看着谭启平走进去,把自己关在里面,这么长时间过去,要不是偶尔一阵抑不住的咳嗽声,他们甚至会误以为书房里没有人或者谭启平在书房里意外蒸发了。
“沈淮平时看上去挺彬彬有礼的一个青年,没有那么坏,老谭平时待他也不差,谁能想到他竟是这样的,谁能想到他会这样忘恩负义,竟然反过来公开咬老谭一口。这世道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枉老谭以前那么待他。”
谭启平的妻子坐在沙发上,嘴里反复絮叨就是那么几句话,叫梁小林、刘伟立二人不回应不好,回应又觉得反反复复的那几句话来回倒着说,也没有意思,只好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
这时候苏恺闻合上手机,从外面的走廊走进来。
梁小林、刘伟立都倾过身子,问苏恺闻:“苏秘书长怎么看待这事?”
“沈淮这次太无法无天了。”苏恺闻将手机装进兜里,说道,“宋家会给谭书记一个交待的。”
梁小林与刘伟立对望了一眼,不知道这是苏恺闻的话,还是他老子苏唯军的话。苏恺闻的话不顶什么用,要是苏唯军这么说,那是多少有些分量。
今天常委会议的结果,已经表明沈淮这一闹对谭启平、对谭系直接带来的恶劣影响已经超乎他们的预料,甚至有进一步失控的可能。
不管之前谁是谁非,谭启平这次要不能严厉收拾沈淮,以后在东华还要怎么开展工作?还怎么向省里证明,他还有掌握东华大局的能力?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省里对今天的事情没有任何看法,那以后岂不是要让虞成震、陈明经、高天河、吴海峰、杨玉权一个个都骑到他们的脖子上拉屎撒尿?
谭启平到东华后,利用种种形势,成功压制地方势力的声音不能反弹足足有两年,但要是这次不能严励收拾沈淮,露了怯,地方势力必然全面反弹。同时,省里跟其他地市看谭启平好戏的,大有人在,他们也会越发的起哄,不要说谭启平继续上升的通道有可能从此给关闭掉,接下来在东华要面对的,也将可能是一个加倍恶劣的局面。
但是,处分沈淮的动议,在市常委会议层次,已经受到虞成震、陈明经等人的狙击,现在只能通过宋家内部处置沈淮。
倘若宋家内部不愿意严厉处置沈淮呢?
谭启平该怎么办?摆在他们跟前还有什么路可选择?
梁小林、刘伟立开始见沈淮大闹会场,还以为他只是给陈克华激怒后无法自制,但事态演变到这一步,却乍然发现,留给他们选择的道路,其实很狭窄,一个处理不好,谭系整艘船都很可能颠覆掉。
这时候才感到棘手,事态要他们想象的严重得多。
田家庚习惯将当天的公务都处理完再离开办公室,一省事务汇聚案头,要一项项抽丝剥茧的去分析,工作量极大。
田家庚将手里最后一份文件看完,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他将写过批示的文件丢在一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推开门,看到隔壁的办公室还有亮着灯,推门走过去,看到李谷也正写着材料。
田家庚抬手指了指手表,说道:“时间又晚了,你肚子饿了没有?今晚的夜宵我来请客。”
李谷见田书记忙完了,他将材料放下来,拿了外套站起来,说道:“说得好像你身上带着钱似的。”他走到秘书室,让留下来值班的秘书们都回去,他陪同田家庚坐车找地方吃夜宵去。
坐进车里,李谷跟田家庚说道:“东华今天又发生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哦,你说来听听。”田家庚捏着太阳堂,让自己缓解疲劳,头往后枕在椅背上,听李谷说东华今天发生的事情。
沈淮大闹会场,东华差不多有近一半的党委委员都亲眼目睹,李谷自然有他的渠道知道细情,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田家庚听,说道:“沈淮离开会场时指责对谭启平的那段话,可是杀气十足啊,也逼着谭启平手脚大乱!”
“哦。”田家庚听到这事,也觉得意外,说道,“有些奇怪啊。”
“我也觉得奇怪,沈淮这时候就逼宫,未免太早了一些。”李谷说道,“不过啊,沈淮大闹会场离开之后,谭启平就立即召开市常委会议,要讨论给沈淮严厉处分,想要挽回威信。你知道结果怎样?”
“怎样?”田家庚才不愿意费脑子去琢磨这种事,直接问李谷。
“很叫人奇怪。”李谷不好意思叫田书记猜谜,说道,“谭启平要处分沈淮,但东华的市委组织部长虞成震、纪委书记陈明经二人,都明确提出反对,使得谭启平的动议未能通过常委会讨论,自然也就不了了之——沈淮要是把虞成震、陈明经两人反应都事先预料到的话,那就说明他选择这时候将谭启平的军,不能算早。”
“你觉得沈淮已经把虞成震、陈明经拉拢过去了?”田家庚不是很关心这些细节,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关心这些细节,便直接问李谷,“这个可能性不大吧?”
李谷摇了摇头,说道:“是不应该有这种可能,真要如此,半年前他就不应该退缩。”
“也是。”田家庚点点头说道,对东华的事深感头痛,有时候地方上的事态,也不是他这个省委书记就能掌握的。
在东华,市长高天河跟谭启平关系本来就不睦,甚至在淮联重工的招商引资一事上,就跟沈淮有过合作——沈淮要是还能同时得到纪委书记、市委组织部长二人的支持,他半年之前根本就不需要对谭启平退让。
事实上,半年前要不是他出手阻止,梅溪镇都差点都给谭启平肢解掉。后来东华市在他的批示基础之上,搞出梅溪新区方案,沈淮也是给彻底排除在这个方案之外。
“不过我觉得,要是梅钢新厂建成在望,沈淮这时候对谭启平进行逼宫,时机也谈不上早。”李谷说道,“从他主动放弃梅溪镇党委书记职务、不再插手梅溪新区示弱算起,也差不多有半年时间了。而且你在梅溪新区一事的批示,也应该会给他一些信心。”
“那他凭什么就有把握认定省里会照着他的节奏走?”田家庚问道,“就是我现在决心把谭启平从东华市委书记的位子上拿下来,都未必有把握能说服其他省常委成员。”
李谷哈哈一笑,问田家庚:“你真有想法要将谭启平从东华市委书记位子上拿下来?我还以为你会出面安抚一下谭启平呢。”
“谭启平这人格局有限,我出面安抚他做什么?”田家庚说道,“不过,我就算有心将谭启平调走,也有两个难点,一是如何说服省里其他人同意将谭启平调走,二是谁能比谭启平更胜任东华市委书记这个职务?这两个问题要先得到解决。”
李谷点点头,知道田家庚比他考虑要更全面,也不屑跟赵秋华,一心只想在地方上拉帮结派,不然眼下倒是一个拉拢谭启平的好机会,他又问道:“田书记,你觉得宋家会怎么看待今天的事情?”
“如果谭启平要求宋家处置沈淮,我想宋家还是会处置沈淮的,毕竟宋家眼下,还要打自家孩子去安抚人心的。”田家庚说道,“也许沈淮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深思熟虑。”
“这也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李谷说道,“不过谭启平在东华已经有些乱分寸了,也许沈淮判断未来一段时间,东华很可能会因谭启平而捅出大的问题来。他这时候出手,的确会迫使谭启平不得出手不打击他——但是,我们反过来想,他有没有诱使谭启平犯更大错误、有没有最后一次诱敌深入的用意在内?就算宋家这次为了安抚人心,迫使他继续向谭启平低头,那在外人眼里,大概也会觉得沈淮在东华给谭启平欺负得够惨、够可怜了。那么,下一次,沈淮真有什么手段反制谭启平,大家会不会整个的都反转过来,觉得谭启平是罪有应得,而不会说沈淮的不是?真要是如此,到那时候,宋家也可以顺其自然,不用再打自家孩子去安抚人心。”
“……不好说,且看吧。”田家庚懒得多想东华的事情,揉着太阳穴,蹙着眉头,说道,“另外,赵秋华今年去过东华后,还让陈宝齐代表他去了好几趟东华,未必就单纯是为了合资钢厂的事情。”
“田书记是说虞成震跟陈明经今天站出来狙击谭启平,很可能跟赵省长有直接关系?”李谷问道。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啊。”田家庚说道,想到赵秋华,他又感到头痛。
李谷忍不住轻轻地叹气,局面果然要比表面看上去的复杂得多。
第四百零八章回京
虽然市里暂时没有形成什么处分决定,但大家的眼睛都还盯着这事情上不放松。谁都知道事情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过去。
沈淮最后离开会场之前,对谭启平的公开质疑跟挑衅,还是那么的掷地有声,以致私下里都在悄悄的传扬。
谭启平给如此严厉的质疑,他真要让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那以后他在东华遭遇到的反对声必将会一浪高过一浪,甚至可能叫东华的局面彻底脱离他的掌控。
沈淮将手头事情处理好,又赶回燕京之前紧急召开了一次董事会议,决议关停设备陈旧、跟新梅新村紧挨着的老炼铁厂;投资两千万,在老炼铁厂的旧址上,建设新的集团办公及研室院大楼。
沈淮同时进一步调整梅钢内部的人事结构。
他首先在梅钢集团层面,增选孙亚琳、胡舒卫、赵东为董事,选郭全为副董事长,委任赵东为集团总经理,委任赵治民为集团副总经理。一厂为集团分公司,没有独立的法人地位,受集团直接控制,任命徐闻刀为总经理。
二厂为集团子公司,有独立的法人地位,另设股东大会、董事会等机构。除了梅钢集团持20%的股份外,隐藏在众信投资、鸿基投资、渚江投资三个投融资平台之后的孙亚琳、宋鸿军、周家、禇宜良、朱立、杨海鹏等人,才是二厂的真正控制人,其中又以孙亚琳为第一大股东。
沈淮辞去二厂董事长的职务,由孙亚琳接任,赵东、潘成担任总经理、副总经理。
这样就基本上确保,即使沈淮他在仕途上会短时间的发生动荡,不至于影响到梅钢的正常运行。
东华没有班机去燕京,沈淮也不急着赶去徐城坐飞机,而是直接选择在东华坐火车北上。
九五年,不经徐城,东华也有直接到燕京的客运线。只不过每天一趟绿皮车而已,走灌云,从嵛岭中段的豁口穿过北上,绕经新沂等地,全程大约需要二十几个小时。
沈淮将一些事务交待出去,短时间也没有紧要的事情要处理,无事一身轻。再一个他对此行燕京会有什么结果,也没有特别担忧的地方,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由邵征、陈桐陪着坐火车就此北上。
七日下午从东华出发,差不多在火车上坐一天一夜,八日中午抵达燕京南站;褚强跟宋鸿军同时赶到火车站来接他们。
燕京这几天,天气阴霾冷咧,车站前的广场开阔,寒风似刀,一刀刀剐来,冷得缩脖子缩脑。
虽然燕京这些暖气已经供应上,但干燥寒冷的气候,远不如南方舒服——宋鸿军这段时间人本来一直都在香港,但谁知道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老爷子都有好些年没有这么严肃的召小辈回京谈话。
宋鸿军猜不到这次谈话会有什么后果,他耐不住性子留在香港等待消息,索性赶回燕京来看究竟。
陈兵在燕京正式组建京投公司之后,褚强就从市政府调到燕京来,给陈兵担任总经理助理,到燕京来积累履历、经验。
“你也真是够能惹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