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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王威撇撇嘴,没有说什么,但沈淮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底,心想或许他以前跟着其他领导嘴吃油了,没有他意想中的大餐,难免会有些失望。
“沈县长您对我们嵛山很熟悉啊?”曹俊颇为诧异地问道。
“我以前来过嵛山几回。”沈淮笑道,“不过这往后,不是‘你们’的嵛山了,而是‘我们’的嵛山,我来嵛山可不是当客人的。”
曹俊可能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下意识的看了冯玉梅一眼;冯玉梅没有跟曹俊有眼神上的交流,而是直接跟沈淮笑道:“我都不知道沈县长你以前来嵛山微服私访过呢?怕是县里都没有人知道吧?”
沈淮坦坦荡荡地说道:“嵛山路难走,但风光好,也可以说是‘无限风在险峰’。我以前陪朋友来玩过几次,嵛山湖跟长林那边,都去过。”
冯玉梅对沈淮的话将信将疑,但也没有说什么。
要下楼时,曹俊走到前面,手触上扶梯,似乎又想什么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司机王威对曹俊的笨拙,嘴角露出一丝嘲笑;沈淮倒不介意,要曹俊先走,他与冯玉梅跟在后面下楼。
沈淮看得出曹俊跟上午陪他与蔡云声到嵛山的市委组织部干事刘红桥一样,都是刚从学校走进社会的大学生,还没有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完全打上官场规则的烙印。他们即使脑子里提醒着自己要察言观色,在领导面前要表现得成熟稳重,但多少会有些错漏,不够圆滑。
嵛山美食以烤鱼出名。
北堤路上到处都是“嵛溪烤鱼”的招牌,整条街错杂脏乱,到处都是随意丢弃的垃圾、铺地的青砖也残缺不堪,油污将砖石染得油黑,看不到本来的面目,但在脏乱的街巷里,透出来烤鱼香气,倒也是诱人。
沈淮也不挑地方,指着街口的第一家店问冯玉梅她们合不合意。
沈淮挑选吃饭的地方,哪有冯玉梅她们置喙的地方?见这家店看着还算干净,店面颇大,就跟着沈淮走进来。
这时候还早,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有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趴在最外面的桌子打瞌睡;沈淮跟那女人打起招呼来,拿过油腻腻蒙塑料纸的菜单,坐到靠里的桌子边自顾自点起菜来。
听着那女人拿别扭的普通话跟沈淮介绍酒菜,冯玉梅她们因为摸不透沈淮的脾气,也不好随便把这事揽过去。
那女人将酒菜记在小纸条上,拿到后面厨房去叫厨师做,沈淮关心起冯玉梅、曹俊、王威他们的情况来。
冯玉梅、王威家都住东嵛镇上,东嵛镇虽然是县城,但比之前的梅溪镇大不了多少,说起来都离沈淮所住的院子很近;曹俊老家在乡下,住县政府宿舍。
沈淮正要多问些情况,就见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里面的厨房间,拿着他们点菜单,手里夹着一支笔,一边算着什么,一边朝他们走过来。
沈淮疑惑地看过去,就见那汉子走过来瓮声跟他们说道:“你们点了酒菜,一共一百八十七,抹掉零头,算你们一百八。你们是不是先把账给结了?”
沈淮看着满脸横肉的汉子,疑惑的问道,“会不会太贵了?”
“什么叫太贵了?我们店可是明码标价,你们吃不起,可不要进来,点过菜又嫌贵,算什么鸡耙事情?”汉子眼睛睁得老大,扯起嗓子,唾沫星子都要喷到他们四人脸上来,抽一本菜单,摔到沈淮的跟前。
沈淮不用看菜单,就知道菜单给换过了,他没有理会那汉子,问冯玉梅道:“那我们换家店吧?”
冯玉梅很是尴尬,沈淮到嵛山后第一次请客吃饭,就撞到宰客这事,她都不知道沈淮会怎么处理这事。
那汉子哪里肯轻易放这几只肥羊走,捋起袖子,露出比冯玉梅小腿不细的粗壮胳膊来,喝问道:“你什么意思,玩我们是不是?厨房的菜都下锅了,算谁的?”
这时候有三四个青年从门口进来,朝这边围过来,捋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刺青。
“你们宰客宰到谁头上来?”司机王威见几个青年要堵住他们,站起来翻脸就要教训这些小子。
“你坐下来。”沈淮沉声制止王威,平静地看着店家,说道,“我们也是难得到嵛山来玩一趟,这工商所跟派出所,就这里就两三百米,你们这么强买强卖,不合适吧?”
“妈逼的,你拿工商所、派出所吓唬我老子是不?你当老子是吓大了?”汉子瞪眼骂过来,“老子菜都下锅了,你们就是请出天王老子,不付钱,也不要想走出老子的店。”
第四百三十三章新官上任
“菜都下锅了,你们说不吃就不吃,当我们是孙子耍啊?你们就是请出天王老子来,不付钱,也不要想走这家店门。”
满脸横肉的店主几乎要将唾沫的喷到沈淮他们的脸上。
“跟他们啰嗦个毛,他们还牛逼烘烘,一人给一巴掌,看他们老实不老实?”四个青皮流氓骂骂咧咧的围过来,就不叫沈淮他们离开,有人看到冯玉梅长得细皮嫩肉,都要流出口水来。
见店主跟专门充当打手的四个青皮流氓围过来,堵住路,沈淮也不逞口舌之快,坐下来,掏出皮夹,拿两百块钱放桌上,跟店主说道:“既然菜都下锅了,看来我们是不吃也要吃了;只是,你们这么搞,就真不指望做我们第二次生意了哦?”
“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我们开店明码标价,难道图你们下次生意,老子现在要亏本卖给你们不成?再啰里啰嗦,老子还不高兴做你们下回生意,脸长得跟鸡耙一样。”店主见沈淮老老实实掏钱,将两张钞票拿到手里捻了捻,见是不假,才塞到裤兜里去,蛮横的脸色倒是缓了缓。
曹俊没怎么见过世面,给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围着,有些不知所措。
“有没有发票,开张让我回去报销?”司机王威是老江湖,就算他愿意吃亏,也不能叫新上任的常务副县长受这份委屈,就想着拿到发票,等回头找人来讨回过节,为沈淮出气。
“你妈事多是吧?”店主回头又瞪了一眼,骂骂咧咧的说道,“你们吃顿屁饭,老子还要帮你们整发票去?这条街,有哪家给发票的?工商所出门左拐,你有种给老子举报去。”
王威炸了毛,恼火地站起来。
“怎么,你小子还真想去举报不成?”店主一把揪住王威的领子,瞪眼骂道,“要不要老子把东嵛镇党委书记张有才找过来,给你涨涨脸?”
“好了,我们不说废话了,你也赶紧把菜帮我们做好端上来。你这儿烤鱼要真值这个价,我们明天再过来吃,还成不?”沈淮要王威坐下来,让店主收了钱,赶紧帮他们把菜做上来。
“算你小子识相。”店主松开手,将王威放开,骂骂咧咧的转回身进了厨房。
四个青皮流氓到门口边的桌上坐下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皮光肉滑的冯玉梅,说着荤段子。
沈淮只是一笑,让曹俊将玻璃杯拿过去用开水烫一下,跟冯玉梅笑道:“我到东华后,就听说嵛山烤鱼出名。要真好吃,我明天请梁书记、高县长他们一道过来坐坐。”
听沈淮笑里藏刀的话,冯玉梅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堂堂新上任的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竟然在县城里给当成肥羊宰,说出来丢的只是嵛山县的脸。
冯玉梅虽然平时都不到这条街上来吃饭,也知道这条街,特别是这些挂着嵛山特产招牌的烤鱼店,宰外地游客的现象比较严重。
县里经常接到投诉,治理过几次,效果都不理想。有人投诉,或者闹出治安案件,都抓些小鱼进去关几天,或者勒令出事的店家整顿一段时间,但过段时间又死灰复燃,屡禁不止。
沈淮刚开始提议到这边来吃饭,沈玉梅也没有多想;见沈淮出声制止王威出头,而是亲自跟店家及几个青皮流氓周旋,冯玉梅头大如麻起来,怀疑沈淮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要烧到这里来,但不知道他要怎么烧。
王威气得够呛,但在沈淮面前不敢放肆,一盆烤鱼跟几样炒菜端上来,沈淮吃得津津有味,他也只能跟着喝了几杯闷酒。
看沈淮他们老实得很,店主跟几个青皮混混倒也相安无事。
将烤鱼吃好,沈淮抹了抹嘴,就往外走,冯玉梅心事重重的跟了出来,实在不知道他第一把火要怎么烧。
送沈淮回去,冯玉梅说道:“现在有些商家实在不像话,要不要我通知东嵛镇工商所的同志,对症下药好好地整治一下?”
沈淮看了冯玉梅等人一眼,说道:“你们回去吧,这事谁都不要对外提。”就推开院门,独自走出去。
看着沈淮进去后就将院门掩上,王威、曹俊眼睛都看着冯玉梅,往巷子外走了几步,才压着声音问冯玉梅:“冯主任,沈县长这是想干什么啊?现在就打电话通知东嵛镇工商所跟派出所那些吃干饭的家伙拉出来,还怕几个开黑店的龟毛有本事翻天不成?”
冯玉梅只是苦笑,要曹俊、王威不要把今天这事提前泄漏出去,心想今天真要是沈淮故意去吃这顿饭,他的第一把火显得不可能只是拿几个开黑店的青皮流氓开刀。
冯玉梅也不清楚沈淮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只能暂且观望,与王威、曹俊,分头回家去。
沈淮一直强调他来嵛山,一是锻炼,二是学习,不肯抓太多的权,希望能减少分管工作。县委书记梁振宝摸不透沈淮的心思,就将调整政府分管工作的丢给县政府常务会议讨论。
不把沈淮分管工作确定下来,县政府很多事情没有办法进行下去;高扬看几个副县长以及政府办几个主任大多都在家,第二天就临时决定召开常务会议,研究分管工作的调整。
冯玉梅怕沈淮不熟悉会议室,拿着记录本,先到沈淮的常务副县长办公室外,敲开门,见沈淮埋头在看材料,说道:“还有五分钟到小会议室召开临时会议,沈县长您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哦,好的,你等一下我。”沈淮从案头翻出一本皮质封面的记录本,又蓦然抬头又问冯玉梅,“你知道今天会议的议题是什么?”
冯玉梅一愣,说道:“高县长临时通知的,我也不知道要讨论什么,只是通知在家的副县长跟政府办主任都要参加。”
沈淮便不再多问什么,跟着冯玉梅身后,往小会议室走去。
高扬跟几个副县长都已经在会议室里,沈淮走到高扬身边坐下,眼神扫过几个副县长跟县政府办主任的脸,临了又看了冯玉梅。
会议开始后,高扬就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说道:“沈县长昨天就正式是我们嵛山班子的成员了。我们希望沈县长能在嵛山发挥才干,帮嵛山开创新的发展局面,但沈县长很谦虚,打定主意不肯替我们多分担摊子。今天临时叫大家聚起来开个会,主要是讨论沈县长分管工作调整的事情。”
高扬笑嘻嘻的把会议主旨说出来,似怨似捧,总之叫人听了心里不会不舒服。
副县长们,有提前知道这事的,表情冷淡,既然看不透沈淮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也就抱着“且观之”的心态,不会急于表现,要将沈淮让出来的分管工作抢到自己怀里来。但还有两人是乍听这事,都诧异的往沈淮看来,不明白沈淮为什么有权不抓,要把分管工作让出来。
沈淮没有办法瞬间把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也只能重点看几个副县长跟冯玉梅的反应,除副县长宋运华、黄健外,也确认冯玉梅事先并不知道这事,也确认冯玉梅没有将昨夜被宰的事情说出去,心里奇怪:冯玉梅不是梁振宝跟高扬的人,谁会舍得下这本钱对他玩美人计?或者说背后另有隐情?
“高县长这是在批评我,我是听出来了。”沈淮笑着接过高扬的话,说道,“我也真不是谦虚什么。我初来乍到,对嵛山的情况不熟悉,一下子接手这么多的工作,手忙脚乱闹笑话倒是小事,主要还怕误了工作。就拿昨天来说,冯玉任,还有司机班小王,跟秘书科的小曹,帮我整理了半天房间,我就想请他们吃个晚饭,联络一下感情。不曾想,我不熟悉情况,带她们三个直接跑到一家黑店里吃饭去。我们四个人差点给镇上几个青皮流氓堵住打一顿,最后没有办法,只得规规矩矩拿钱认宰。你们说说看,我对嵛山的情况这么不熟悉,吃顿饭都能摸进黑店里去,怎么能负责那么多的工作啊?”
听着沈淮的话,高扬跟几个副县长都面面相觑。
高扬问冯玉梅:“冯主任,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照顾沈县长生活的?”
冯玉梅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详细介绍了一遍,高扬的脸就阴了下来。
不管沈淮在这时候把这事捅出来,是什么意思,作为一个县常委、常务副县长,竟然在新官上任的第一天,在县城被黑店宰客,高扬作为县长,脸上怎么可能有光?
高扬敲着桌子,说道:“这种情况,我以前也听到下面有些反应,但也没有特别重视,但没有想到猖獗到这程度,非要好好联合整治一下不可。”
“高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