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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垂柳下坐着。廖春英心中如压上大石,苦苦不能言语,张壮以乎抚着她的背部说:“我们是好同学,我也感谢你对我的相爱,不过今日前途关系,我们不能不暂此告别,望你保重,不要自悲,总而言之,人生是有很多意料不到的事。”他用眼看着她美丽的容颜,
“是啊﹗人生有很多不可预料的事。你去后、我已失了望。你的前途要紧,我也不可连累你,已是相爱,不必就言夫妻才亲,你的幸福,也是我的幸福,这并非你我二个人的反情,实是社会制度决定,我也不会怪你的。”廖春英低下头说。
“是,你不可怪我,你也知道,要和你这样,一个人结婚,是千难万难的,而且二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处,我相信你是能看破的。”张壮说。
“能看破,古人有士为知已者死,我怎么愿用我去妨碍自已所最心爱的人的前途呢﹗”廖春英此时也很觉明朗的说,“自已只有放你展翼高飞。”
“我太感谢你的好意了,你真是一个好人,”
“是、我的心还不坏,但我社会关系已是相当坏了,父亲几顶帽子压着,子女还会有好前途吗﹗不过希望,我们的心还是相怜的。”廖春英心中苦闷,眼里汪着清泉,真令人爱怜。
“好吧﹗我们回去了,中午时间不多,你去休息吧﹗我也有些事,改日再见,我会写信给你的,请你不要太多想念我了。”张壮沉默的说。
二个人一同回去,自此分手了。廖春英心中虽苦闷,但还是可以想通的,也好象坚强些。她回到宿舍,看到小弟弟廖良正在沉睡,心里很觉悲酸,她也疲倦地睡了下去,二个人就象一对同命的桃李,共结一枝,将来命运若何,谁可预料﹗这大概多思了吧﹗何必多心。
星期六的早上,王万先和同学们一起做了早操,回到操场傍边的道上,正遇到廖春英,王万先上前说:“张壮去参军了,你可有送他﹗”
“有、他现在算有了生活道路,在学业上却是中途而废。他虽成绩不好,认真读,也勉强可过,不过目下职业难谋,学生命运不定,早走上生活道路,也有好处,反正可以自食其力。”廖春英的王万先是从小学同长大的,也很要好的。
“这也事实,为了生活,只得如此,今晚有无时间,可来我家坐下吗﹗”王万先心中有数的说。
“怎么不可以,星期六,总是闲闲脑筋,到同学家玩玩,聊聊天,亦也快活。”廖春英说。
“这样一言为定﹗”王万先笑着说。“我等你。”
当晚王万先在家里等候,才六时许,廖春英已来。王万先早有准备,到里面叫到黄汉游出来。大家坐下喝茶。王万先说:“她叫廖春英是我的同学,这位叫黄汉游,是高几班的同学,曾在我家住,都是老熟悉了,一朝生、二朝熟,坐玩一些时间,就是老相知了,来、大家喝茶。“王万先对二位笑笑,好像在做引线的红娘。
“啊﹗我认识,是廖老师的女儿我是他的学生,他现在不幸,做了运动的牺牲品啊﹗”黄汉游说,一眼望望廖春英,“我觉得他是一位好老师。”
“唉、不要提他了,我也对你面熟,不过没有条过交道。我父亲不听我说,讲话不注意。”廖春英很想避开这些问题,恨不得扯开别样去。
“这也不能怪他,他不说要诱他说,谁也不能自主。不过我也知道这不一定是党的政策,是学校几个想爬官的干的。抓出越多人,他的成绩越大,踏着别人的尸体向上爬。”黄汉游说。
“我却不敢这样说,不要说父女们合穿一条裤子,共一个鼻孔出气。算了,人各有志,不能过多想他了,这也没办法的。”廖春英说。
“不要讲这些了,我们不如出去散散步,倒比闷在家里快活。”王万先笑着说,并且要大家行动了。
“好,也不如到外面去走一走,谈天说地也可快活些。”廖春英高兴地说,借以散散闷气。
三个人一同走出来,延着西公路走去。“现在的锅头二十多元一只,可贵啊﹗上汕头有这个带去,上家迎下家请。”黄汉游指着一个拿着锅头高兴地走着的老头儿笑着说,“你看他多宝贵这锅头。”
“当然宝贵,过去我们这里是产锅头的产地,现在也难买到锅头。在1958年打光了,现在大家都要买一时做不到这么多,物以多人要而贵。”廖春英说。
“当时恨不得都打光,才是叫打破私有观念。这些工厂当时干起来,没有什么用了,现在又下马了。看来什么东西也不可一轰而起,只是要一步一步前进,才能配套。社会的发展主要是全面的,各方面配合才可稳当,空洞地提口号,怎能巩固,还无基础。”黄汉游指着那关了门的工厂说。
“白手起家,也是要一步一步前进,一夜间就富起来,这都是幻想为多。”王万先说。
他们慢慢地走着,不觉路过黄汉游住地,这也是他们安排的了。王万先说:“到你那里坐下吧﹗现在口又渴,脚也倦,今天体育课太累人了。”
“真这么倦吗﹗那请大家到家里坐﹗”黄汉游说。
“这里是你的住地吗﹗”廖春英笑着说。
“是、在印刷厂没有工人宿舍,只可在外租房子了,每月房租三元、还可报销一部分房租。”黄汉游说。
三个人进了他房间里,坐下。黄汉游自会做了主人,他们愉快地谈了起来。王万先笑着说:“廖春英生性居傲并不愿随便同人打交道,我从小就有敬你之心,不过你的眼架很高,我也没有在你眼里,但我也还一样敬重以你的。”
“这么说就太器重我了,我一贯自悲,总觉无人能看上我,自已不是别人先同我打招呼,我也不敢主动问人,怕人不睬,自已讨没趣。反过来有人说我大条,实在枉哉。”廖春英笑着说。
“人生也有在那里出世的地位,这是一生幸福与悲苦之源,旧时人以为家中有些钱财,会生活好些,一个家庭不容许有积累,国家也不会有积累,一个人生长在穷困家里,怎不痛苦。社会的财富却是千百万人民的私有观念,创造出来的。比方说养一条猪,也有个人的私心,这个私心,为国家创造了税收。有些不知什么理由,自已一条果树也要归公,《六十条》又不准,不知以什么为法律标准。自留地不准种禾,种粮食类,是怕我们吃跑了。所以农业人员,只有挨饿,谁愿耕田。”黄汉游笑着比着手势的说,“耕田都不能自由,世上还有自由的工作吗﹗不然我也希望归隐。”
“果树归公就变成不结果的树了,一条果树不可专门派人管理,不管理,它怎么结果,不比个人可以饭前工后,略施小技,即便成功。”王万先学着诸葛亮的样子的说,弄得大家笑了。
“真有道理,社会上自有各人的本事,各人的经验,他们自已发挥个人的作用才能,如果合起来就变成了草包。因为有了技术的智慧,又不一定有领导组织的智慧,只好当了傻仔,装做不知快活多了。反正大伙儿,何必自已操心,搞不好还要查你三代,看是否有意破坏。不比自已的,干不好丢了算,无人怨你。”黄汉游说。
“实在也是,我这类人,只有老老实实,还敢讲什么智慧的事,干脆多挑几担沙快活,放下担子就无事儿,这虽不是心中所愿,但也只好如此,因为社会条件决定了自已的能力。”廖春英说。
“大人物只知他当日的爱国之心如何实行。新社会来了,他们也会忘了我们这一代年青人的新处境。从历史上来看真正在得天下之后如何安定下来,开科取士,安文定武,民乐业定,才可走入盛世。变革太多,虽然战争动乱,但也使人心不定,是太平之中的不安了。”王万先说,
“政策定下来,是好是坏,实行一个长时期,使人们安下心来。今天真正难。比如互助组,人民欢迎,行之有效、物产丰富,但又要推垮,说社会前进了,人民要求改革,这也不过是几个人闹闹矛盾,,搞到全国入社,现在才知困难当头了。做梦没想到,物质少到这么可怜。”黄汉游说。
“不讲物质还不想到,你也不拿些出来吃吃,你总有些捞头啊﹗”王万先笑着说。“公开些儿吗﹗”
“是呀,真的忘了,肚饿不知肚饥人,好、开二矸猪肉矸头来吃吧。王万先你去起火,不要吃冷的,以免吃了拉肚子啊﹗”黄汉游说着拿了二矸矸头,“这矸头,在以前我根本不要吃的,只不如吃新鲜猪肉,现在却也金贵了。”
“在市面上也见不到,怎不金贵,看见这张抬牌纸也精神了,猪八戒也美丽了。我每天也要开卷看看《水浒传》一、二回,看到那些《水浒传》人物,吃肉无限,所到之处都是要吃上十斤狗肉,十斤牛肉,真令人馋咀的。今天这些《水浒传》人物还在,不知那里有这么多肉来供他们吃,真可能要吃人肉了。”王万先说,“这人肉儿他们也吃?那些杀人放火的强盗,杀人如砍瓜,知道了包子里真是人肉馅,也还会不安,不敢吃。也会反对吃人心肝,可见天理昭然。人有贵贱,虽贫富不同,也一样要相互友爱,不可相欺,肉食以人,实是罪恶滔天,虽不可说阍君会打你下十八层地狱,永远受苦,吞铜汁,饮铁水,痛苦万世,不得翻身。但失天理,不会受人拥护。秦始皇,,曹操虽会为他翻案,但人民还会始终不敢去歌颂他,秦皇颂不香,孔孟批不臭。秦皇为江山之事,改革太急,民苦以劳役,严律,并以言语定罪,失去治国目的,孔孟虽言复礼,但其以仁治天下,不复礼,亦不能失以仁爱,何罪之有。当然不是说以孔孟而抵洋化,洋之不鞭,孔孟之如绳有机相合,妄而不乱,这是世界必然之潮流。”他还比着跳舞的样,弄大家笑了。
“你倒会怀念孔孟,这实在是一盏中国明灯,并不可乱批他。人们以为我信孔孟,就不要跳交际舞,并非这样。但跳交际舞也要讲些仁义道德,不要放荡到像猪狗一样吗﹗”黄汉游说。
“这些政治上的事,可不要去谈它,言多必失,其实言论不可统一下来的,你信你的,他信他的,同信也有不同。表面里面不同,各有所用,还要看一个人的实际行动,就是行动也不会永远不变,故需要本质上的德行,伪装的不会长久的。”廖春英说,“还是吃矸头,这是实际营养。”
“精神营养,目前大多,还是以肉为养料实际。”黄汉游也笑着拿出盘子盛好肉品,又用电炉煲了三饼面条,各人一碗,高高兴兴地吃着。
“这种食品,现在确难找到,若非你干此工作,何处找来。可见食肉之难普天下。旧时还可看看,现在连影子也不见了。”王万先说。
“什么都要限制,人民不知怎样生产。劳动也会犯罪,什么叫资本主义,所谓人的要求高了,其实人民的要求会随着物质变化提高。是生活享受要求不同,食物之事何以言之呢﹗二者混合,视听不分,大苦民心了。”廖春英说。
“过去只是叫违法,今天叫做什么思想作怪,无形成罪,十分希望国家有明确之法。比如说,这言论自由,信仰自由,不如不写,人民倒可忍忍气就算了,言论自由只讲好话,信仰自由只讲少数民族的一些迷教,另外只准信马列,信马列本来又无样板,定出框子来还好办,今日说你好,明日又说你‘左’右了,真能撑握了。”黄汉游笑着说,“还是少表态,就安全些。”
不一时大家已吃完了盘中物,碗里汤,放下筷条,心里虽想,口中却微笑地放下筷条,只说足矣,因为再想也没有了,正是此时之习气。
廖春英说:“现在九时多了,不如散了吧﹗”
“好﹗以后多来坐,下了办公,我都在家除了出门之外。”黄汉游自收了碗筷的说。
“也好,改日再来坐谈。”王万先也起身要告辞了。
二个人出来,黄汉游送到门外,各自归家。
从此以后廖春英亦常来黄汉游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以后,他俩个当然会由生疏到相熟。这天黄汉游又在家中等她,廖春英来到,黄汉游把门关上。廖春英心间扑扑的跳,没有说话。黄汉游上来正要拥抱她,廖春英起身就要往外跑,满脸通红的说:“我要出去,你的意思,我不明白,这样怎么行的,不要关门好吗﹗”
“关上门,静些,何必惊慌,我们已经是相爱,同病相怜,我亦无别意,只觉感情上,要和你亲热些,并没有乱来的心思,坐下吧﹗”黄汉游心平气静的说。“二个人的爱情是崇高的,纯洁的。”
“是呀﹗”廖春英心里定了一些,“你也是一位君了人,已有相怜我之意,请你同我去办了手续,我就是属于你的了。你何必心急呢?”
“是呀﹗春英、你是一个可怜的少女,我亦不想有意难你的。不过我想,你对我也并不亲热,很冷淡的,没有相怜我的意思,”黄汉游定定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