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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小芳还想还价,欧阳文涛却说:
“算了!我自己开的价,说话算话。”
可是一掏身上才剩一元钱,她只得向小芳借。曾小芳把身上的硬币也加起来,才凑够五毛钱。这时摊主再不肯降价了,眼看这套《芥子园画谱》买不成了;欧阳文涛的心情十分沮丧和失望。
“喂!你俩在干啥?是想买书吧?”
欧阳文涛回头一看,觉得问话的人有点面熟,但一时又记不起在哪儿见过此人。
“怎么,不认识?我是你们前进生产队的会计莫有才,莫有田队长的儿子。你们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们。你叫欧阳文涛,她叫曾小芳,对吗?连自己生产队的会计都不认识,怎么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欧阳文涛打量了一下这个自报家门的莫有才,觉得此人还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一类。其外貌不完全像莫有田,皮肤微黑,不太像乡下人。他吸取了父母的优点,但个子没父亲高大,也没有那种凶煞劲,双眼皮下的眼睛挺精神,嘴唇薄薄的到像是个知书识礼的人。欧阳文涛心中有点纳闷,就这付模样的人怎会有个“小霸天”的外号?
“你这是什么意思?知识青年是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那是指整个阶级而不是你个人。别以为你是莫队长的儿子就好了不起,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认识你。”性格泼辣的曾小芳毫不客气的顶撞,也算是对莫有才的回敬吧。
这莫有才可不是喜欢咬文嚼字的知青,对小芳的话自然不去反驳,他反而嘻皮笑脸地说:“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成,反正我们现在算是正式认识了,这就是有缘分。”
“你得了吧!谁愿意认识你?还谈什么缘分,也不回家拉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啥样?”曾小芳挖苦道。
曾小芳的挖苦语言,到提醒欧阳文涛注意到莫有才笑起来时,薄薄的嘴唇总是歪邪的,看女孩子的眼神总是直勾勾的,但这种潜伏的色狼劲很容易被他还算清秀的外表掩盖。冷落在一边的书摊营业员却敏锐的捕捉到了新的商机,便故意大声说:
“我说知青姑娘,这《芥子园画谱》还买不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钱不够还可以想想其它办法吗,比如先向朋友借用一下啦。”
这莫有才立即接过话问摊主:“什么好书;让我看看。”
摊主把画谱递过来说:“真正的孤本古籍,才二元钱一套,可她二人才凑够了一元伍毛,还差伍毛钱。”
“什么破书值这么多钱,还古籍孤本呢!真正的古籍孤本能到你手上?吹牛撒谎也不看看对象,开口就是天价,抢钱呐!欺负人家姑娘家是吧!”说完他侧过头讨好地问欧阳文涛:“是你要买?把钱给我。”
欧阳文涛不知他要如何处理,便把一元钱递了过去。莫有才接过钱往摊位上一丢说:
“一元钱算便宜你了。”他又吩咐她二人:“我们走。”
这下书摊主可着急了,赶紧走出来拦住莫有才说:“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的?钱不够就想抢书走,帮朋友也没有这样帮的。算了,这书我不卖了,把书还给我。”
莫有才手一甩眼一瞪,外表的一丝文雅全不见了,他说:“你跟我识相点,文化书摊上居然卖起旧书,还不知道有没有毒素!不把你抓到公社保卫部去就算便宜你了,还拉拉扯扯,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欧阳文涛和曾小芳也没料到莫有才会这样做。文涛说:
“如果是这样,这书我也不要了,还给人家吧。”
莫有才没有还书,他掏出一元钱忿忿地丢到摊位上,又说:“好!钱我付给你了,算你狠,后会有期!”他又回头说:“我们走!小欧,书你拿去吧,想不到你还有画画的喜好,真是多才多艺,城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说话的语气和面孔是那么平和。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欧阳文涛接过书说:“谢谢你啦!那一元钱是我借你的,今后我一定会还给你。”她不想告诉他书是帮别人买的,所以对“多才多艺”的吹捧也没做出回应。
莫有才慷慨地说。“钱不用还了!小意思,算我的见面礼吧。”
欧阳文涛则说:“不!借钱一定要还,我没有用别人钱的习惯。”
冬季要干的活虽不很多,但为春耕和一些作物准备肥料的工作开始了。前进生产队的社员用木制水车,车干了一口水塘,把下面臭烘烘的淤泥挖出,又一担担地挑到岸上作春耕备用肥。这种艰苦的重体力劳动对于城市长大的知青来说,无疑是极大的锻炼和考验。这么寒冷的天要下塘挖泥,开始知青还穿着胶鞋或是解放鞋劳动,很快就发现不能适应。粘稠的淤泥不仅弄脏衣裤,而且把鞋子硬从脚上拔下来。铲泥时因常借脚踩的力量下铲,胶鞋底也极易折断。无奈之下知青便学着社员,干脆打赤脚劳动。这里的工作只有两种,要么铲泥装土箕,要么把淤泥一担担地送上又高又远的岸边。男同学想照顾一下女同学,尽量把轻点的活让给女同学,但无济于事,根本就没有轻快的活。欧阳文涛和曾小芳开始铲了一会儿泥,寒冷到是很快被赶走了,代之而来的是挥汗如雨。就这样还是不成,因为体力的底气不足,她们面前不一会儿便挤满了待装的竹土箕,把她俩包围得严严实实。旁边铲泥的江海浪和张大山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无非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他们四人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直喘粗气,喷出的气在嘴边形成一朵朵的白色气雾,又不能停下休息一会儿,只有咬牙挺着。排队待装淤泥的社员是乎在有意挑战,扁担横在肩上根本不拿下。有的社员在偷笑说:
“这下可要把这几个白脚骨子累垮。”
欧阳文涛真想坐在地上大哭一场,自从出世以来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呀!她又反思,农民也是人,他们能受得了,我也过得去。但转念又想,他们是土生土长从小锻炼过来的,习惯了也就不觉辛苦;而我们一踏上这块土地就得和他们一样干,连缓冲过渡的时间也没有。还有,每天的伙食又比农民差许多,真可谓是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农村的孩子有个家,有父母疼,可谁来疼我们呢?每天大家筋疲力尽地回到知青宿舍还要自己烧饭、洗衣、累得连话也不愿说。可农民比我们好,家中的老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男人们尽可好好地休息、抽烟、窜门子。于是,一种委屈之情便堵在欧阳文涛和知青的胸口不肯下去。欧阳文涛偷眼看了一下曾小芳,发现她眼睛潮红,泪珠直在眼眶里转。这一切知青头儿江海浪都看在眼里,虽说自己不算是什么官儿,但他是有责任来帮助自己同学的。他和张大山一边铲泥一边轻声嘀咕了几句,便直起身子对围在四周等待装泥的社员说:
“你们来四个社员和我们换一下好不好,否则即担误时间,我们也吃不消。要不你们再来几个社员帮着铲泥也行。”
可社员们大眼瞪小眼竟无一人响应。张大山忍不住用手指着另外一角说:
“你们是存心整人还是为了偷懒?那边还有几组铲泥的地方,为什么不过去?那些社员扶着铲子站在那里休息,等人去装泥,可你们不到那边去装,却排着队全往我们这里挤,这是什么意思吗?我们知青好欺负点是吧!还有,你们社员的工分连妇女都比我们男知青高,也太过分了吧!”张大山一恼火,干脆将铁锹往泥上一插,活也不干了。
江海浪发现直性子的张大山就是不会说话,点出来的虽然是事实,但这样说话却是在打击一大片;非但于事无补反而把群众关系搞坏了,今后在这里扎根立脚不是更困难了。他立即拐个弯说道:
“大山,社员和我们都是一样的群众,都是靠劳动吃饭的农民。记工分的事是队里干部定的,他们也作不了主。”他又回头友好地对社员说:“喂!你们来几个人换换手吧,没看见小欧,小曾都累得不行了吗。”
挑泥的社员有的无动于衷,有的想上前替换一下,又是乎有所顾忌。这时莫有才从后面挤了过来,大声地骂道:
“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良心?人家知识青年从城里到农村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你们不好好帮助人家,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觉悟也太低了!”说完,他便指手划脚开始点将:“秦根子、牛仔、莫老土、莫水生,你们四人过去铲泥。”他又讨好地对欧阳文涛说:“你们两个女知青先休息一下再干。接受再教育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慢慢来吗。”
世上的权威和淫威就一纸之隔,眼下江海浪说的话等于放了个屁,可莫有才放个屁,这些人便老老实实地寻着屁的方向找自己的位置。莫有才满意这种权威效应,可欧阳文涛和曾小芳不屑一顾。她们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便咬着牙又挑起了泥担,没有去休息。
莫有才拉住欧阳文涛的土箕说:“小欧,小芳,去休息一会儿吗!这里有我撑着谁敢说话?工分我会给你们照记的。”
“不!要歇八个知青一块儿歇。”欧阳文涛倔强地说。
“我看男知青就免了吧,他们是男人。”莫有才说。
“女人是人,男人也是人,大家都刚锻炼不久,他们能熬过去,我们也能熬过去。”
欧阳文涛说完,头也不回地挑着一担淤泥走了。走着走着她才发现挑担也不是轻活,肩上的重担住肉里扣,地上的碎石和瓦片直扎着没有老茧的嫩脚板。她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总算爬上了高高的泥塘堤岸,将淤泥倒了出来。淤泥在路上已洒落了一半。小欧和小芳擦了擦汗水,抬头望了望灰兰的天空,长舒了一口气。几只鸟儿自由在地从头顶掠过,她们想起了母校的生活,同时也怀疑,就凭我们这些知青,这样的苦拼苦熬,能改变农村的落后面貌吗?现代化的含义是什么?到底是应该用知识来改造落后的农村,还是应该用农民的思想意识来改造我们呢?
大山和江海浪挑着堆得又高又满的一担泥边走边低声地说话:
“海浪,你发现没有?莫有才这小子好像在存心整我们几个男知青。我们越是累得够呛,筐里的淤泥就装得越满,无论换到哪一个地方装泥都是这样、好像是得到莫有才的暗示。你看其他的社员,个个筐里的淤泥都装得适可而止,就对我们这样。”
“我早发现了。还有一点你注意没有?自莫有才发话后,社员们给小欧和小芳筐中装的泥,每头只装一铲就叫走。能照顾女知青我当然高兴,锻炼是有个过程的,但我们也得提防莫有才这小子不安好心。你看他老是眼睛直勾勾地看她俩,特别是对小欧,笑起来嘴都是歪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江海浪的话把张大山逗笑了。
大山这小伙子讲理,但得理不让人又不讲策略,极易把好事也办坏。他挑完一趟淤泥后故意到莫有才这里来装泥。莫有才见是他的土箕,冷笑着给他上了满满两土箕,而且唯恐在路上洒落,又用铁锹拍紧,拍完觉得还不过瘾,又给加上一铲。这张大山也不吭气,乘人在说话不注意的机会,担起另一个社员的一担淤泥就走。
“喂!你怎么挑别人的担子走?”莫有才喊了起来。
“哎!你怎么挑我那一担?”说话的社员发现后也问大山。
“什么你的我的,不都是一样的吗。”张大山说。
“怎么一样?你那一担多沉,其码多一倍。大山,你到会捡轻担子挑,”那社员笑着说。
“是呀!你到是提醒了我,我每一担淤泥都装得满满的,而你们每一担装得都比我们知青少,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欺负人吧!”说着,张大山又冲着莫有才说:“莫会计,我知道你是最不喜欢欺负人的,办事既公平又有头脑,我们俩再换一下工,我给你铲泥,你来挑怎么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话酸溜溜的。知识青年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得比旁人多吃一份苦,特别是你这种人。”莫有才说。
“这么说,今天的事全是你安排照应的罗?”张大山干脆将担子放下说话。
“是又怎么样?不服,可以去上告哇!……”
张大山三言二语就和莫有才对干上了。欧阳文涛和江海浪,还有部分社员围了过来,大家费了老大劲才把双方劝开。
白天的这场纠纷并没有完结,掌管会计的莫有才给张大山记了个全队最低的工分。按生产队的规定:男人全劳动力每天是十分。队长是十二分。会计、出纳、保管员是十一分。青壮年女劳动力每天是八分。放牛娃每天是五分。男知青是七分。女知青六分。可今天张大山只给记了三分,明摆着是给穿了小鞋。就在全体知青筋疲力尽忿忿不平的时候,张大山和他的好友宫勇刚凑钱在外边什么地方喝了烧酒,醉熏熏地回来了。他俩回到宿舍各自寻了一根粗木棒又要出去。在门口洗衣服的靳红红觉得有点不对劲,赶紧去找江海浪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