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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乱的意识霎时转醒,子真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纯婉又红又肿的樱唇,
接着目光上移,两人迷惘的视线相接。
他做了什么?!迷蒙的星眸倏地圆瞪,他谅愕地踉跄了一步。
“Zhen,你……”
未完的问句还在口中,疑似受到严重谅吓的男人已经转身奔离,不见踪影。
“他怎么了?”纯琬不解地自问,狐疑地回过头看看身后。“看见鬼了吗?”
老天,他做了什么?他该死地做了什么?他竟然吻了他的学生!
子真茫然地走出校园,忘了还停在教职员停车场的莲花跑车,忘了他来学校
的目的,只是呆楞地一直往前走。
唇上依稀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呼吸还隐约感受到她发际的馨香,他失神地轻
抚自己丰润的下唇,无法克制地逸出一声挣孔的呻吟。
他怎么能让事情失控到这种地步?
他并没在把她错当成任何人,不是朵拉,更不是朵拉的代替品,他清清楚楚
地知道她是孟纯婉,他的学生,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吻了她,不由自主地沦陷
其中,不由自主地……他沉重地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久郁在胸中的叹息。不由
自主地爱上她。
送是不对的,为人师表怎么能对学生怀有如此不轨的念头,可是他就是控制
不了自己,控制不了狂猛的感情。
“子真。”一辆宾士房车在他身边停下,驾驶把头控出车窗夕卜连声唤他。
子真恍若未闻地从车边走过。
“怎么了?”驾驶座旁搪瓷娃娃般精美的秀丽女子不解地问。
“不晓得。”驾驶摇摇头,倒车跟上他的脚步,再次扬声唤道“子真!”
他还是没回头,傻傻楞楞地往前走。
“阿,三哥聋了!”坐在后座的年轻女孩眨眨大眼,哭腔浓重地说,豆大的
泪珠开始在眼底凝聚。
“寺奕,别担心,你三哥只是在想事情,没注意到我们。”驾驶回过头,轻
拍小妹的肩,要她别胡思乱想。
驾驶又倒了一次车,但他这次索性也不唤他了,直接用力按了下喇叭。
刺耳的喇叭声总算唤醒子真恍惚的意识,幽幽回过神来。“大哥?”
“谢天谢地,你总算回魂了。”俞子城咧嘴一笑。“想什么想得送么人神?
连我叫你都没听见。”
想什么?老天,他竟然吻了他的学生……,。子真没回话,再次陷入失神状
态。
“我和娃娃,还有诗奕要去埔里看子惑,你也一起来吧。”俞子城打开后座
车门。
“嗯。”子真楞愣应了声,坐进车里。
“三哥,人家刚刚还以为你聋了,叫你叫半天都不理我们。”俞诗奕挨在他
身边嘟着小嘴嚷道。但见子真半天不回话,两道铆眉又皱了起来,紧张地拍着前
魔的椅背,叫道“”大哥、大嫂,三哥中邪了!“
“你三哥只是在想事情,别担心。”林云回过头安抚地拍拍小姑的手。“诗
樊乖,别吵你三哥。”
“噢。”俞诗奕乖巧地应了声,安安静静地坐在子真身边,不再开口。
一直到车子上了高速公路,已经快到目的地了,子真才一脸茫然地望着车夕
卜的景象“大哥,我们要去哪儿?”
俞子城望着后照镜中三弟迷惘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去埔里看子惑。”
“噢。”子真楞愣地点点头。
俞子城见状,回过头和妻子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同叹了一声。音乐天才果
然不同凡响,普通人顶多反应慢十半拍,他整整慢了一首交响乐!
“Zhen,怪怪的。”邹敏儿手托香腮,轻声细语地说。
“是吗?哪里怪?”纯婉瞟她一眼,口气不甚热络。
邹敏儿换成右手托腮,长睫微垂半遮眼,幽幽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失魂
落魄,唉。”
纯琬横她一眼。她看起来比较严重吧!
才想着,子真就像是印证邹敏儿的说法似的,忽地失手打翻了讲桌上的笔筒,
各种颜色的白板笔澈了一地。
“对不起。”他尴尬地向班上同学道了声歉,弯腰一支支拾起。
一支蓝色白板笔滚到纯琬椅下,她伸手替他捡起未。
“Zhen,这里还有一支。”她摇摇手中的笔提醒他,但眼才对上他的,他却
立刻凋开,活像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纯琬真的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厉鬼缠身,他才会一看到她就像是撞了鬼。
“谢谢。”子真避开她的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抽走她手里的白板
笔。
那动作简直像是用抢的。她翻翻白眼,咕哝一声“不客气。”
整整两节课就在子真掉笔、忘记带讲义、上到一半突然失神的情况下结束。
“纯琬,你觉得Zhen是不是失恋了?”邹敏儿目送子真离开后,回过头问道,
颓靡了两堂课的表情忽然射出万丈光华,灿烂得有些刺眼。
“我觉得他撞鬼了。”纯琬把文具和笔记收进背包裹,没好气地说。就算他
真的是失恋,她也未免高兴得过了头吧。
“为什么?”
因为他一看到我,就像看到鬼。纯琬心想。
“直觉。”她对邹敏儿耸了耸肩,拿起背包走出教室。
子真躲她的情况愈来愈严重。
每次遇到她,他不是慌慌张张地躲开,就是改往另一个方向走,速度直逼竟
走迸手。,。有时候她拿着刚写好的乐谱问他意见,他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
不看她,连语气也是一个劲地敷衍她。
他甚至连玻璃琴室也不来了,好几次她远远看到他的身影接近,但不一会儿
又掉头离开。
哼!还说什么希望她不要放弃!现在究竟良谁先放弃了?
“Damnit!”纯琬怒啐道,十指重重在琴键上奏出愤怒的音节。
狂乱气愤的旋律从她指尖流泄而出,依旧无力的右手无名指追不上其他手指
的速度与力道,使得整个曲子残破得听不出任何美感,只剩下恼人的噪音。
刺耳的琴声让她的愤怒与挫折更深,她几近自虐地不断加快双手移动的速度,
直到双手隐隐作痛,再也负荷不了更快的速度。
“轰”的一声,十指同时按下最后的音符,纯婉瞪着眼前的乐谱重重喘息着。
一回眸,忽地捕捉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她愤怒地起身,猛然抓起这些日子
写的乐谱,冲出玻璃琴室。
“俞子真……”她对着他的背影怒喊。
她昂扬的怒气让他移动的脚步不觉一顿,迟疑地转过身面对他这些天来始终
不敢正视的人。
“送祥到底算什么?不敢承认你看错了人吗?不敢承认伟大的Zhen,竟然也
会有错把废人当天才的一天吗?”她扬扬手中的乐谱。“这就是你原本以为我做
得到,可是后来才发现粮本不值得一看的垃圾!”
“你听我说——”
“用不着再说那些虚伪的谎话,也用不着再时时躲着我!你的态度已经把一
切说得太清楚了。”纯婉用力扯下系着琴室钥匙的银炼子,连同手中的乐谱一同
掷向他,乐谱和钥匙击中他的右胸登时辙了满地。“你的琴室大可以留给其他更
有天分的学生,我根本就不需要!该死的不需要!”
纯琬愤恨地怒视他一眼,昂高下巴,从他身边走过。
子真伸手想拉住她的手,但只是一个迟疑,她便已经与他错身。
她不是难过,她一点也不难过!纯琬抬起头望着微阴的天空,将灼烫的泪水
眨回眼底。她只是生气,她气自己竟然天真的相信他真的认为她有天分,她气他
不该给她不可能成真的期盼。
硬扯下来的银炼子在她细嫩的颈部划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液缓缀渗出,最
后凝桑成豆大的血珠满落她胸口,染红了雪白的衣噤,跟着一滴澄澈的液体滑过
她的脸颊跌碎在血痕上,渲染开了强烈的鲜红龟泽,接着又是一滴……
她根本不难过?为什么要难过?这是她早就体验过的感受,不是吗?
就连陪伴她多年的多洛夫斯基老师都放弃了,他为什么不能放弃?
连她亲生父母都放弃了,他为什么不能放弃?
连她自己都放弃了,他为什么不能放弃?
纯婉扶着身旁的枫树,木然地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上,而后放声大哭。
为什么连他都放弃?为什么……
她受伤了。
子真坐在俞子城替小妹亻故的秋千上,怔忡望着手中染了血的银练子。
他在枫树林里听见她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将他的心柠得好疼。他想牢牢抓
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他想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不让她再掉眼泪,他想深深吻
住她的唇,不计半声呜咽从她嘴里传出,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她是学生,
而他是她的老师,师生之间的分际不该逾越,也不能逾越。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憎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把持不住,为亻十么会爱上自己
的学生。
如果他能够把持得住自己,他就可以在她身旁指导她,让她找回对音乐的感
觉,让她恢复信心,这才是他该做的,这才是身为师长的职责。
为什么他做不到?为什么他该死的做不到?
阴黑的天空开始落下大雨,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他却浑然未觉。
屋内的俞子城从窗口看见弟弟失魂落魄的模样,浅浅叹了一声,撑起雨伞走
向他。
“子真,下雨了,进屋里去吧,再坐下去会生病的。”
子真抬眼望向兄长,努力扯出一抹安抚的笑容。“我想再坐一会儿,大哥,
你先进去吧。”
“谁的项炼!”俞子城看透他笑容中的勉强,却没追问,反而将往意力移向
他手中的银炼子。
“学生掉的。”子真将银炼子收人掌心,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你放心,爸的心脏很有力,再多一两次刺激也没问题。”俞子城厚实的大
手在他肩上轻拍了拍,转身走回屋里。言下之意就是,就算再多个师生恋的丑闻,
他们父亲大人的心脏依旧可以强而有力的运转下去。
可是他怎么能任事情继续失控下去!子真收紧双手,银色钥匙微微刺入掌心,
他昂起脸盛接着倾盆而下的冰冷雨水,希望冻人的雨水能计他清醒点,再清醒点
……
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艾曼达的异想天开,她可笑的奢想全都结束了。俞
子真大可在学校里待到老死,她也该认分的回去弄懂那些报表,别再妄想她这双
手还有机会再碰钢琴。
纯琬使劲甩上房门,弯身拉出塞在床底下的行李箱,将衣物和随身物品一古
脑儿全往里头扔。
“你就这么放弃了?”玛莉亚在门夕卜喊着。
“对。”纯婉冷声回道,用力扛出梳妆台的抽屉,把里头的小首饰像垃圾一
样倒进行李箱里,然后“砰”的一声把抽屉塞回原位。
房里传来的碰撞声让让玛莉亚不禁缩了一下,但仍大着嗓冂喊道“你不能就
送样放弃。”
“为什么不能?”她胡乱拨开黏在脸颊的纷乱长发,双手撑着梳妆台,望着
镜中双眼红肿,狼狈不堪的自己。她不记得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哭得
声嘶力竭,亻方佛要将这些年未强忍下的泪水一次哭完。
“你答应小姐要让Zhon离开学校的。”玛莉亚提醒道。
“我办不到,不行吗?我没那个能力,我看不懂报表,甚至连钢琴都没办法
弹,我只是个连活着都嫌多余的废人,不行吗?”纯婉吼道,伸手用力抹去眼角
不小心滑下自怜的泪水。
玛莉亚听到后来也火大了,以更高的音量回吼道“你不是废人,你只是习惯
放弃!一且受到挫折就缩回自怨自艾的壳里,再也不敢探出头来。你是个懦夫!”
纯婉用力拉开房门,低头看着足足矮她半个头的玛莉亚半晌,而后缓缓扯出
一抹冷笑。“没错,我就是懦夫,你满意了吗?”
玛莉亚往后踉跄了一步,无法逼视她眼中的伤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地只知道纯琬带着一身狼狈、怒气冲冲的走回来,劈头就对她说一切都结束
了,然后冲进房里收拾行李。她以为她只是在闹情绪,但情况似乎比她想像的严
重许多。
“我拿‘垃圾’扔他。”
“拿垃圾丢他?”玛莉亚诧然。“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不过他做了一件我早就对自己做过的事——放弃一个废人。”
纯琬清冷一笑,再次掩上门板。
玛莉亚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长声一叹。她的心结比她们想像中还深、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