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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已——”胤禟刚开口,却被纤指点住了唇。
“不一样的,我说的不是这里。”尘芳垂手捂住他的胸口,道:“我要的是一生一代一双人,我要的是你的全心全意,你的独一无二。我要的,是成为你生命中唯一的女人!你,能给得起吗?”
“那日我听了穆景远讲给兰儿的一个故事,心中一直疑惑,女子三贞九烈本是平常,男子却不然。真有男子可以从一而终吗?”胤禟反握住她的手,哑然失笑道:“天下之大,红颜何止千万,却都只是障目之叶,只有你,才是我心中所求。从前如此,现亦如此,今后更是如此!细想来,自四年前你回到我身边后,这偌大的贝子府哪里还曾再纳入过新妾,哪里还曾再有阿哥格格出生。这四年来,我日夜陪伴着你,不曾再在他处留宿。梅儿,我不是早已做到了吗?”
尘芳一愣,讪讪道:“是——是真的?”
“怪只怪,我以前太过荒唐!”胤禟搂住她,叹道:“这府中的女人实在太多了。乱花迷人眼,我们身在其中,竟不能看清楚彼此!”
尘芳忍不住捂着嘴,哽咽道:“是真的吗?是真的!”
“我爱新觉罗胤禟,在此向天神盟誓。”胤禟竖起三指,仰望苍穹道:“从此刻起,心无旁骛,只忠于董鄂尘芳一人,决不再染指其他女子。若有违誓,便心神俱损,死无葬身之地!”
“何必发这般的毒誓呢?”清泪纵横,尘芳惴惴不安道:“只要心诚,又何需誓言!”
“若是心诚,又何惧誓言?”胤禟指腹擦拭着她的泪痕,不禁道:“怎么了?不是已得偿所愿了吗?为何还要落泪?”
“我是喜极而涕罢了!”尘芳擦着眼角,却越发止不住酸意,索性埋首在他怀中,断断续续道:“阿九——你实在待我太好了!我真舍——舍不得你!若是真有阴曹地府该多好!咱们在那里,也能再做上十年夫妻,该——该有多好!”
“傻丫头!”胤禟哭笑不得道:“咱们都活上一百岁,不就可以再做数十年的夫妻吗?今生过完了,还有来世,咱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能如此过完今生,我已知足!”尘芳垫起脚,将火热的唇映在了他的齿间。
胤禟不禁低喃,贴紧了她的身子,莺呢燕绕,缠绵悱恻。
胤禟,冰冷的雨水洗涤了我们彼此间的困惑和猜忌,咋凉的秋意已不能熄灭我们心中的热情。此时此刻,你的誓言使未来,变得神秘不可预测。若没有了爱新觉罗栋喜,没有了爱新觉罗梅,我们的相遇也许只会停留在今生今世。
可是即便沧海桑田,宇宙洪荒,我也要紧紧抓住此刻的你,这样的你——才是值得我历经百年追寻的爱人!
射圃
康熙五十六年,夏。
这日,皇十四子胤祯府中设宴听戏,尘芳最怕热,原想推辞不去,后听说还有射圃之会,不觉来了兴致,便与胤禟一起前往。
沂歆见了自是极为欢喜,与她并坐在高台上,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旁人倒也罢了,唯独婷媛受不了她的呱唣,不悦道:“你就不能安静片刻,说是请大伙儿来听戏的,倒成了听你这位女相公来说书似的!”
沂歆噘嘴道:“爱听不听,我知道八哥又被停了爵俸,你心里不痛快,却也犯不着向旁人撒气吧!”
“我何曾不痛快了!”婷媛干涩道:“不吃这皇家的米粮,倒比往日里活得更自在些!如今十四在皇上面前日益得宠,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人还没成王妃呢,倒是先学会趾高气昂的说话了!”
沂歆涨红了脸,刚想开口反驳,却被一旁的尘芳制止道:“算了!好不容易,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玩乐,何必为些无伤大雅的事败了兴致呢。你是女主人,更该尽地主之谊,怎么反倒和客人拌起嘴来?”
沂歆听了,便也无语。婷媛瞅着尘芳冷笑道:“倒底是个才女,能言善辩。难怪将表哥治得服服贴贴,这些年来对你惟命是从,心无二意。真是羡煞旁人啊!”
尘芳听她话中含酸,也不去理睬,只转过脸望向台下。
楼台前,已摆上了箭靶。几个素日习武善射的阿哥皆站定在数丈外,偏胤禟与胤禩两人躲在树荫下窃窃私语。见尘芳望过来,胤禟颔首微笑,边努嘴示意一旁在试弓的胤礻我及胤祯。
尘芳回首对婷媛笑道:“十四弟看起来,倒是信心十足的。”
“从前十三爷还没坏事时,他总是输给十三哥。”沂歆拭目以待,边道:“这几年呢,倒是有了些出息,偏去年比试,又输给了五哥,他便一直闷闷不乐的。稍得了空闲,便跑去练习,卯足了劲要挣回这面子。今日名为听戏,实则是他已按耐不住,早早的邀来众家兄弟,想一争高下。”
“大清的天下,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十四弟这般精练骑射,不愧为八旗男儿,热血肝肠,少年英雄。”尘芳抿嘴道:“我与你赌个东道,这回他必是能拔得头筹。”
“我打赌胤礻我能得第一。”胤禟跑过来,听了她的话,不禁笑道:“胤礻我这些日子也不曾怠慢,我押一百两银子赌他赢。”
“我押一百两,赌十四爷能获胜。”沂歆忙接嘴道。
席中众人听了,不觉都得了趣,有几个便也押宝下注。婷媛随了胤禟,押在胤礻我那儿一百两,五阿哥与十阿哥的家眷们自然都各押了自己的本家。
“四嫂,您也拿几两银子出来玩玩,讨个乐子可好?”胤禟突然对一旁沉默不语的乌拉纳拉氏道:“想来四哥也不会管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吧?”
乌拉纳拉氏一愣,随即笑道:“我不玩的,但也不能扫了大伙儿的雅兴。”便对坐在身旁的一位年轻妇人道:“既然九弟开了口,你便替我凑个趣吧。”
尘芳见那妇人眉清目秀,气质淡雅,不禁低声问沂歆道:“这是四哥的哪位内眷,我却不曾见过。”
“是纽祜禄氏。”沂歆道:“她素日低调,难得今日出来一趟。你自然是不认识的了。”
“原来是弘历的额娘。”尘芳点头,见纽祜禄氏面有难色,似举棋不定,便起身对胤禟道:“你一个爷们,财大气粗的,却和咱们这帮女眷赌银子。我第一个便不服气!”
“哦?”胤禟挑高了剑眉,眼中笑意更浓道:“那你意欲如何?”
“若是十弟嬴了,这些个输家的银子,你可分文不能取。你若收了妯娌们的胭脂水粉钱,岂不遭人笑话。”尘芳妙目一转,又道:“若是十弟输了,你便以一罚十,给咱们这些人添置首饰钱。”
胤禟拧着她的脸颊道:“胳膊肘尽往外拐,都忘了自己是谁的媳妇了!”
尘芳拍开他的手,笑道:“这可是两码事,我最是喜欢与人打赌的。我呀,就押五百两,赌十四弟能独占鳌头。”
那边的纽祜禄氏听了,也道:“既这样,我也押一百两在十四弟身上。”原本谨慎不曾下注的几位,见既有这般的好事,便也纷纷下了注。
待射圃开始,只见胤祺一马当先,开弓拉箭,厉光一闪,正中靶心,众人无不叫好。又过了几人,轮到胤礻我,他不待调整,上前信手便是一箭,也命中红心,可见技艺比胤祺更为娴熟。
胤禟一边叫好,一边对尘芳得意道:“我的银子可是保住了!十四再厉害,也只能和胤礻我打个平手罢了。”
“急什么!”尘芳白了他一眼,道:“不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待到胤祯上来时,沂歆不觉起身,屏息注视。
娇阳下,胤祯身姿英挺,目露精光。他随手自箭篓中抓出一把羽箭,便上了弓,拉弓如满月,凝神怀若谷。嗖嗖两声,三箭齐发,皆中正心。众人一阵沉寂后,便爆发出赞叹鼓掌声。
“这小子,果然是长大了!”胤禟止不住颔首,笑道:“这银子输得并不冤枉!我心服口服!”
“虽知复尘难掩宝剑,但待他初露锋芒时,却又止不住感叹。这般的豪情壮志,又能持续多久呢?”尘芳望着胤祯笑意昂然的脸,不禁低叹道:“少年自古未得意,日暮萧条登古台。”
胤禟一时未听清,倒是那边还在欢喜雀跃的沂歆一顿,转过身疑惑地问道:“九嫂,你在说什么?”
“我说啊,幸好有你在。”尘芳伸手抚着沂歆圆润柔稚的脸,笑道:“咱们自幼一处长大,我知你虽调皮些,却是个享得富贵,守得贫穷的人。十四娶了你,是他的福份。”
沂歆脸红若霞,喃喃道:“也只有你这般夸我,十四爷还一直说我长不大,小孩子脾性呢!”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尘芳转眼,望着胤禟的背影,苦笑道:“毕竟你们将来的日子还长得很,也不急于这片刻光阴。”
射圃后,众人便入席听戏,尘芳只觉高台内闷热,便径自撇下绵宁和剑柔,来到后园散步。胤祯府邸的花园,虽无庭台楼阁,但山石花草,皆俊秀瑞丽。待转过一道山怀,咋感阴凉,却原来是数百竿翠竹遮映,风游叶间,寂寂生津。
尘芳欢喜地拣了一幽暗处坐下,仰目望着这遮日的竹林,心中暗叹是个避暑纳凉的好地方。正想着,忽闻得脚步声,刚要发问,待听到来人的声音,心中一紧,不觉蹲身躲到了块九孔大奇石后。
“既是福晋让你跟着来的,今日也就作罢了。以后安生呆在家里,看你一副萎缩小气的模样,还是少出来丢人现眼的好!”
又听到女子委屈地答应着,然后低声说了两句话,立即被狠狠煽了个耳光,当即哭了出来。
“哭什么!我说过,不准再提这个的!真是骨肉至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一样的讨人嫌!”
“可是爷,弘历已六岁了,难道还不该请个先生管教,任由他这般荒废学业吗?”女子呜咽道。
尘芳这才方知那女子正是纽祜禄氏,心中生疑,不觉脚下一动发出了声响,立即听到严厉地呵斥声:“是谁——”顿时面无血色,没了主意。
胤禛示意纽祜禄氏收了哭声,正欲走过去一探究竟,却听远处道:“是我,四哥!”
只见竹林中,胤祯缓缓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柄竹枝,笑道:“我说自家的竹子长得好,八哥便要讨一节去作箫,这不便眼巴巴地被催着来取了?”
胤禛淡淡道:“那倒是物尽其用了,既如此,我们便先回去了。”
“四哥走好。”胤祯转而望向一旁垂首不语的纽祜禄氏,眼含怜悯道:“小嫂子,您也要保重。”
纽祜禄氏身形一颤,微微点了点头,便随着胤禛离开。
待见两人走远,尘芳走出来,吐着大气道:“幸而你来的及时,若是被四哥抓个正着,岂不麻烦!”
胤祯见她额头还冒着细汗,不觉好笑道:“没想到连九嫂你,也会怕我四哥!”
“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会不怕这位冷面的雍亲王?”尘芳冷哼道:“你与他是一母同胞,自然是不怕他的了。”
“谁说我不怕!”胤祯望着参天的竹林,只觉寒意渗骨,苦笑道:“记得有两年,我夜夜噩梦,白日里见了他,也会不寒而栗,惴惴不安。”
“四哥平日里虽严厉些,可待胤祥却极好,可见他心中未必无情。你若能与他交好,他待你必不会逊与胤祥。”尘芳劝道:“毕竟你们血缘更亲更近。”
“我不相信他。他的心是铁做的,他的血是冷的。”胤祯冷笑道:“一个可以亲眼看着自己喜爱的女子被人活活绞死,而无动于衷的人,他——还会在乎骨肉亲情吗?”
意外
过了半月,时值皇太后凤体违和,圣心忧虑,便率领着各府皇子及内眷,到京城西郊翠微山南麓的法海寺斋戒理佛三日。
各府的女眷,被安排在了刚兴建完成的汤山行宫夜宿。尘芳闲暇时,便在绵凝和剑柔的陪同下,四处游览。汤山行宫布局十分讲究,前为殿宇楼阁,富丽堂皇,中有轩亭阁楼点缀,错落有致,后则是山青秀水,绿树浓荫,曲径通幽。尤其是此处温泉常年润洽,水土得天独厚,尤其是掬泉亭畔的池塘中,金边莲花盛开,更显富丽娇艳。
尘芳见池塘中停着一叶扁舟,有两个宫女正嬉笑着在采莲,不禁道:“乘彩舫,过莲塘,棹歌惊起睡鸳鸯。游女带香偎伴笑,争窈窕,兢折团荷遮晚照。”
一旁的绵凝听了,笑道:“这诗倒是应了景,想来果然传神。”
剑柔则拍手笑道:“格格,您看!这池子里的鱼,倒比御湖中的五彩鲤鱼还活泼!想是这天太热,连水都煮沸了,它们才奈不住要跳出来的吧!”
尘芳候首一看,果然见几尾白鱼正不停地在水面上扑腾,不由道:“这倒奇了,难不成小汤山中的温泉,也流到这池塘里来了?”
三人看了会,见天色渐暗,便依原路返回。尘芳忽见一个小人影匆忙地往这边跑来,还不待看清,便一头撞到了自己怀中。不由向后倒去,幸而剑柔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待站定一看,竟是雍亲王的四阿哥弘历。
“怎么了?弘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