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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战斗中,他们可能会牺牲,在牺牲之前他想在毛主席住过的 窑洞里睡了一夜。对于一个马上就要牺牲的人来说,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接待方同意了他 的要求。但由于有这类要求的外国人太多,所以做了一些限制,每人只能在毛主席住过的窑 洞里睡两个小时,杜卫东睡了两个小时还觉得不过瘾,又花了两天时间排队,再度体验了一 次毛主席住窑洞的峥嵘岁月。从延安出来,他们又徒步〃长征〃去了韶山,他神情肃穆地对 身边的几个日本哥们儿说:〃如果毛主席当年不走出韶山去革命,中国还像今天的日本一样 ,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当然,这都是杜卫东六六、六七这两年的表现,他是个喜欢跟潮流的人,既然杜卫东也属于 〃 老兵〃圈子里的人,那〃老兵〃们干什么杜卫东当然也干什么,时间进入1968年,当年的老 红卫兵们在政治上早已失势,他们心灰意冷地远离了政治,干起了打架拍婆子的勾当。此时 的杜卫东自然也不会闲着,他也弄了身将校呢穿上,他父亲杜源平五郎的工作关系归外国专 家局管理,于是杜卫东也象北京大院里的孩子一样,对外交谈时总要有个归属问题,所以他 自称是〃外交部的〃,也成了地地道道的京城玩主。
钟跃民有时碰见杜卫东就拿他开心∶〃卫东,你丫怎么还没走?〃
杜卫东说∶〃我他妈走哪儿去?〃
钟跃民说∶〃有你这么办事儿的吗?咱们那东京武装暴动的计划可是两年前就制定好了,怎 么现在还没动静?要都象你这样磨磨蹭蹭,世界革命还干不干了?咱不是最后还要到美国打 白宫么?〃
杜卫东说∶〃狗屁,那不是两年前的作战计划么?早他妈改戏啦,攻打东京那样的大城市, 咱们的力量够吗?这分明是左倾盲动主义,万一给革命事业造成了损失算谁的?咱还是得走 农村包围城市的路子,世界革命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儿,着什么急呀,我现在的工作性质变 了,主要是发动群众,等待革命高潮的到来。〃
这些套话都是从当时的广播中学来的,成了钟跃民等人穷开心的语言。
杜卫东到底是大和民族的种儿,打起架来心毒手狠,骨子里有种嗜血的渴望,他和钟跃民合 伙打过几次群架,杜卫东总是带着刀子,出手便见血。钟跃民从杜卫东身上体会到老爸当年 和日本鬼子打仗的确很不容易,这小鬼子真是挺强悍的,难怪当年战争打了八年才惨胜。
冰场的一角,两伙青年正准备进行一场厮杀,冰场的各个角落仍然有人流涌向这里,人越聚 越多。
杜卫东穿着一件黄呢子军装上衣,他最近喜欢剃光头,大冬天的故意光着刮得泛青的脑袋, 显得很是与众不同,他正和一个穿棉军大衣的青年在对峙。
穿军大衣的青年从袖子里掣出了一柄日本军用刺刀,刺刀在水银灯下闪着寒光,他沉着地提 刀在手问:〃哥们儿怎么称呼?〃
杜卫东接过手下人递来的一把斧子漫不经心地回答:〃外交部杜卫东,你呢?也报报名嘛。 〃
那青年笑了笑说:〃和平里的,人称'地雷'。〃
杜卫东嘲讽地说:〃绰号倒挺唬人的,干吗不叫原子弹?〃
地雷冷冷地回答:〃哪儿这么多废话?咱是单练呢还是一齐上?〃
〃随便,我奉陪就是。〃
钟跃民带着袁军等人从圈子外面挤进人群,杜卫东微笑着向他点点头打招乎∶〃跃民,咱们 可有日子没见了,你丫最近忙什么呢?〃
钟跃民问:〃卫东,怎么回事?〃
地雷轻蔑地上下打量着钟跃民。
杜卫东懒洋洋地说:〃谁知道怎么回事,有个小子不长眼撞了我一下,我给他两个嘴巴,这 哥们儿就不干了,说我打狗欺主,我打了又怎么样?谁让他不长眼?〃
地雷露出一脸凶相:〃我看你是活腻了。〃
杜卫东说∶〃跃民,你用不着出手,在旁边看会儿热闹,等我剁了丫的,一会儿请你去老莫 吃饭。〃
钟跃民伸手拦住杜卫东,转身问地雷:〃你是和平里的?吴平津你认识吗?〃
《血色浪漫》第三章(4)
地雷绷着脸道:〃别跟我提这个,我谁也不认识,就认识我这把刀。〃
袁军从挎包里抽出菜刀:〃给脸不要脸是不是?我剁了你丫的。〃
钟跃民拦住袁军:〃冰场上不是打架的地方,谁把谁放倒了也脱不了身,我看咱们约个地方 怎么样?〃
地雷把刺刀揣回袖子,无所谓地说:〃好啊,那咱们就约个地方,后天上午十点在月坛公园 怎么样?〃
杜卫东收起斧子道:〃就这么说定了,谁不去谁是孙子。〃
钟跃民向围观的人群说:〃行啦,不是说好了吗?大伙都散散,都别扎在这儿,冰面都快压 塌了。〃
人群渐渐散去。
杜卫东铁青着脸对钟跃民说:〃跃民,明天带上你的人给我助助威,我非剁了这小子。〃
钟跃民大包大揽道:〃没问题,我肯定去,这小子叫地雷?和平里有这一号么?我怎么没听 说过?我看这孙子是欠收拾,明天你能叫多少人去?〃
杜卫东回答:〃有个百十号人就够了,再多了就耍不开了。〃
钟跃民说:〃人多了就打不起来了,这我有经验,两拔人里肯定有互相认识的,一打招呼, 得,说合吧。〃
杜卫东咬牙切齿地说:〃去了再说吧,我倒希望和那个地雷单练一场。〃
袁军见这场架没打起来,觉得很扫兴,便埋怨钟跃民多管闲事∶〃你跟他废什么话?上去一 菜刀剁了丫算了,还和他约什么?没准到了后天我还懒得去了呢。〃
钟跃民忽然想起了什么∶〃咦,袁军,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好象是新侨饭店吧,你怎么连提 也不提啦?装糊涂是不是?〃
袁军一脸的无辜∶〃是吗?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你是把梦里的事当了真吧?〃
钟跃民抓住袁军的胳膊一拧问道∶〃看来我得提醒你一下,再仔细想想,想起来没有……〃
〃哎哟,你丫轻点儿,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了,好象是有这么回事,明天……明天就去 ,行了吧?〃
〃这就对了,年轻轻的记性怎么这么差?看来提醒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1968年的北京,偌大的一个城市,只有两家对外营业的西餐厅,一家是北京展览馆餐厅,因 为北京展览馆是五十年代苏联援建的,当时叫苏联展览馆,它的附属餐厅叫莫斯科餐厅,经 营俄式西餐。中苏关系恶化以后才改成现在的名字,但人们叫惯了以前的名字,一时改不过 口来,北京的玩主们干脆叫它〃老莫〃。另一家西餐厅是位于崇文门的新侨饭店,经营的是 法式西餐,不过这种法式西餐已经完全中国化了。
这两家西餐厅是当时京城的玩主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其中的新侨饭店用餐环境还算是比较考 究的,墙壁上挂着装饰性的油画,内容也不显得很激进,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每张餐桌 上都摆放着精致的桌牌和一种玻璃制成的调料容器,椅子都是带弹簧的软椅,椅垫和椅背都 套着米黄色的布套。还有一点很重要,这里的女服务员都很年轻,而且没有太丑的。
袁军自从卖古瓷瓶得了笔钱后,一直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说话都比以前气粗了,感觉上已 是一览众山小了。他的这种感觉得到钟跃民、郑桐等人的怂恿,大伙儿巴不得袁军保持这种 富人的感觉,直到这笔钱花完为止。于是大伙儿见了袁军就拚命吹捧,都说袁军是个仗义疏 财的汉子,什么叫玩主?首先是仗义,一掷千金,拿钱不当钱。郑桐说他平生最烦的就是抠 抠缩缩,有点儿钱就在贴身裤衩上缝个兜儿,把钱藏进裤裆里,那叫爷们儿么?袁军不是傻 子,他当然知道哥几个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客气,但是不管真的假的,互相吹捧总比互相诽 谤要好,何况这笔钱明摆着得花光了算,不然他们能饶了你?总之,无论他们是吹捧你还是 诽谤你,结果都一样,不如主动点儿,落个仗义疏财的好名声。
钟跃民、袁军、郑桐、二毛子等人围坐在新侨饭店的餐桌前闹闹嚷嚷地点菜,身穿白色工作 服的女服务员站在一边准备记菜名。
郑桐问:〃同志,有卤煮火烧么?〃
大伙儿都坏笑起来。
女服务员一愣:〃对不起,这是西餐厅,不卖卤煮火烧。〃
袁军学着山东腔说:〃同志,您这里有带料加工服务吗?俺这儿还带着烙饼哩,能给俺烩烩 么?〃
女服务员恼怒地盯着他们,不说话。
袁军嘻皮笑脸地说:〃同志,俺不让你们白服务,俺给加工费,俺那地界的大车店都有带料 加工,这同志,看不起俺乡下人。〃
钟跃民息事宁人地说:〃同志,您别理他们,这都是我家亲戚,从乡下骑着毛驴来的,没见 过世面,您多包涵,我也烦他们,可谁家没几个穷亲戚呢?不怕您笑话……〃他用手指着 袁军∶〃这是我表弟,好几年没来了,您猜给我家带了什么礼物?您猜不出来?我告诉你吧 ,他拎了一个整猪头……〃
郑桐等人大笑起来。
袁军笑道:〃跃民,你丫就挤兑我吧,这顿饭哥们儿还不吃啦。〃他站起装做要走。〃
郑桐等人一拥而上把他按坐下:〃别价,你走了谁结帐呀,这不明摆着威胁哥几个吗?〃
钟跃民一本正经地开始点菜:〃不说了,不说了,点菜,第一道菜,嗯?奶油少司圆肉饼? 这样吧,这肉饼每人照着半斤上。〃
《血色浪漫》第三章(5)
郑桐等人又大笑起来。
女服务员大概是经常遭到玩主们的骚扰,她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态:〃这是一道菜,不是肉饼 。〃
钟跃民故做惊讶:〃不可能,这明明写着是肉饼么,还是圆的。〃
女服务员轻蔑地瞪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钟跃民一伙更得意了,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袁军迅速地把一套餐具装进挎包,然后是一副 正襟危坐的样子。钟跃民摸摸软椅的布面称赞道:〃这椅子不错,坐着挺舒服的,我那儿正 缺把椅子呢。〃
郑桐说:〃顺几套餐具就得啦,你丫还惦记上椅子了?〃
一个中年男服务员走过来:〃几位小同志,我们如果有服务不周到的地方,请多提宝贵意见 。〃
袁军若无其事地说:〃没意见,就是刚才那位女服务员太粗心,少摆了一套餐具。〃
男服务员转身去拿餐具了。
郑桐小声地骂袁军:〃你丫真是贼不走空,每次来都顺人家东西,上次把人家桌牌都顺走了 。〃
〃哥们儿喜欢新侨,想留点儿纪念品,怎么啦?〃
桌上的菜已经上满,钟跃民等人开始你争我抢,狼吞虎咽起来。
钟跃民嘴里塞满了食物,口齿不清地问:〃袁军,照这么吃,咱们还够吃几顿?你还有钱吗 ?〃
袁军回答:〃还够吃几顿的,那天我和郑桐去委托店卖东西,差点儿让人家把我们扣下,郑 桐这孙子挂相儿,一看就不象好人,我好说歹说,还拿出户口本,人家才没把我们当贼抓起 来。〃
郑桐说:〃委托店那老东西真孙子,一对明代官窑瓷瓶,才给我们五十块钱,袁军丫整个一 农民,一听就乐得找不着北了,紧着高呼毛主席万岁,我心说毛主席要是知道你偷家里的 东西卖,非抽你丫的。〃
正说着,灯突然灭了,餐厅里一片黑暗。这是常事,这两年城市供电不足,经常停电。
袁军等人鼓噪起来:〃怎么回事?没电啦?哎哟,我的嘴呢?我把面包塞鼻子里去啦……〃
男服务员在黑暗中喊:〃同志们不要乱,是例行停电,我们饭店有备用电源,马上可以恢复 供电,请耐心等一下。〃
郑桐起哄地大喊:〃退钱,退钱,我们不吃了。〃
二毛子也乱嚷道:〃跃民,咱找他们经理说理去,吃着好好的给咱断电,这不是扫哥几个的 兴吗?跃民,你怎么不说话?咦?郑桐,跃民哪儿去啦?〃
灯终于亮了,餐厅经理正在挨着桌子道歉。
袁军、郑桐、二毛子等人突然发现钟跃民刚才坐过的地方空空如也,连椅子都没了。
郑桐惊讶地睁大眼睛小声说:〃我操,这孙子真把椅子给顺跑啦……〃
袁军反应极快,他把刀叉一扔说了句:〃哥几个,快撤,一会儿人家发现了,找咱们要椅子 ,钟跃民这孙子……〃
袁军等人苍惶逃出餐厅。
月坛公园的一片空地上,杜卫东从容地抽着烟,他身后已聚集了一片黑鸦鸦的人群。还有人 流在源源不断地涌进公园。一辆蒙着苫布的平板三轮车缓缓停下,有人迫不及待地掀开苫布 ,露出里面成捆的棍棒、长矛、柳条帽……
在一棵粗大的槐树上,钟跃民端着一杆汽枪,正坐在树杈上抽烟。另一棵大树上,坐着手持 汽枪的袁军。郑桐把碎砖一块块扔上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