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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老杨,嫂夫人,快来,老杨昏倒了,护士,护士,准备急救。
静竹见我昏倒在地,急的不行,也意识到病情的严重,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先把我救醒再说。
回到家我一直昏昏沉沉,晚饭也没吃就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静竹也没吃饭,搂着我轻轻地哭泣。
“紫东,别难过,这都是命,都是命,咱认了,谁也拗不过命。”
我一言不发,眼泪不知不觉就淌下来,紧紧地搂着静竹的肩头。突然感觉我们竟是那么的可怜,那么的无助,往日的优越感一下消失殆尽,一下变成世界上最不幸的一对苦命人。人如果不是亲身感受,是不可能理解失去最亲近的人那种撕心裂肺的感受,特别是你知道她即将离你而去却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束手无策的时候。那种心痛的感觉好似千万只蚂蚁在吞噬你的心,让你喊不出,动不了,痛苦似无边无际,漫山遍野,你只有默默承受这些不想承受而又不得不承受的一切。
迷迷糊糊进入梦想,我和静竹来到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遍地落叶,黄花飘零,满山的朝露映着我们的彩衣,远处天高云淡,雁阵横斜,塞草霜风满地秋,一片荒城枕碧流。我俩手挽着手,默默地走在天地之间,像一幅移动的图画。
第二天早上我们都没起床,就想这样一直躺下去,谁也没感到一点饥饿。
“静竹,还记的吗?我们第二次见面那一回,你为我下了一碗汤圆,我两口吃完了,你还笑我。”我想让她轻松一点。
静竹努力想笑笑,却嘴一撇,泪珠滚滚,把头埋在我怀里痛哭起来。我也装不下去,心里的痛楚如同打开闸门的洪水一泻而下,我们的眼泪织在一起,我们的痛苦粘成一片,我们的心融为一体。
“静竹,让我们过好这最后的日子吧,我会陪你每一天,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父母,我们也不能天天以泪洗面,咱们今天再去军区总医院去检查一次,也许上天眷顾我们,会有奇迹发生。我饿了,想吃你下的汤圆。”尽管我知道她已病入膏肓,还是盼望万一。
“还是那么好吃,我记得那次好象是黑芝麻馅的。”静竹看我吃的香甜也陪我吃了一点。
复查结果还是一样,好在我们有心理准备,也没太失望。我们去静竹父母家里看了看,事先我叮嘱静竹好多遍,他们才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心里老感觉对不起他们,能拖一天就拖一天吧。
过了几天想了想还是把事情告诉了静竹的家人,老人家哭的死去活来,非要给静竹做化疗,我们好不容易才劝住他们,还把孩子托付给他们,想好好陪陪静竹;让她平静地走完人生的最后时光。
我们关了手机,电话,中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决定静静地渡过这最后的时光。我们每天拍好多照片,把我们的每一时刻都用DV记录下来,我们开始日记,记录我们最后时光的点点滴滴。
(39)无痕
《雪莲》制作完成,已送去欧洲参展。田导派人送来了样片,我们含着泪看完片子,这是我们合作的作品,它就是我们的孩子,只是这孩子快失去它的妈妈了。
静竹的病情开始发作,并且一发作就进入重症阶段,只能靠流质食物来维持生命。我觉的好象还有什么事没又做,是它,静竹的蝴蝶发卡,我拿出来发卡给静竹看。
“静竹,你看这是什么,这是你的发卡。十三年前,我第一次在剧组见到你,你就带着她,我是趁你不注意偷的,去年我找东西又发现了它,《雪莲》的创作就缘于这件事。”静竹拿着已被摩挲成青铜色的蝴蝶发卡,静静地掉泪,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小声地说:“紫东,我想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的了,我真的知足了,上天待我也不算薄。”
“别说了,好好休息了。”她说完这些话就已有气无力。
“我死后,把我埋在呼伦贝尔,那地方大,清净,我可以自由地活动活动身子,没有你陪伴我会憋的慌。”
《雪莲》在欧洲电影节上获得评委会大奖,静竹得到了最佳女演员提名,当我把奖杯和证书拿给静竹看时,静竹流着泪,不说话,苍白的脸上的泛起久违的红晕,仿佛白雪映衬下的一朵红梅,竟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绚丽。可惜这奖来的不是时候,静竹再也没机会走红地毯了。
四个月后一个暮秋的夜里,静竹忽然精神振作,还想下床来活动活动,眼睛也亮了许多,难道是我们感动了上天,发生了奇迹。我急忙把她揽在怀里,想扶她起来,但不一会她的眼神慢慢暗淡下去,脉搏跳动渐慢,身体一点点变硬。
“静竹,你醒醒,醒醒呀,千万别睡过去。”我知道一切都无济于事,但是还想唤醒她,我知道只要她睡着就永远醒不过来。
“紫东,……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我的孩子,多去看看我……我会想着你。”这些话耗尽了她的最后一口气。终于像个孩子似的在我怀里睡着了,睡的那么香,睡的那么安详。我默默流着泪一遍遍吻着她干裂的嘴唇,瘦削冰冷的面颊,紧闭的双眼,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的眼角里竟然有两滴晶莹的泪滴,我想在她走的时候她也很伤心,也有很多牵挂。她的身体是那么的轻盈,轻的我一只手就能把她抱起来。
我打了个电话,这是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秘密。瞒着静竹我花巨资给静竹做了一幅水晶棺,我不能承受永远看不到她的结果,一天也受不了。在等待的时间里,我给静竹换上她最喜欢的衣服,擦了脸,点了口红,梳理了头发,别上了那只蝴蝶发卡,穿上平时很少穿的靴子。
现在她躺在水晶棺里真像睡着了一样,我甚至觉得的她没去世,只不过离开我一段时间,早晚会回来。
第二天我通知了亲朋好友,所有的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震惊的忘记了悲伤,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做什么好。我忘记了周围一切的存在,自己呆呆地守护着水晶棺前,一遍遍隔着厚厚的水晶抚摩着静竹的脸。想着我和静竹的一幕幕,她的哭泣,她的欢笑,她的拘谨,她的愤怒,她的伤心,她的委屈,她的善良,她的贤淑。想一遍,望一眼,望一眼,哭一次,哭一次,痛一回。我一天没说一句话,没吃任何东西,没离开静竹身边半步。
如果说辛夷的去世让我有所醒悟,那么静竹的去世彻底掏空了我的一切,我们的生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凝结在一起,现在她离我而去了,我的灵魂也随她而去,现在的我只是一具空空的皮囊。静竹,那边冷吗?那边热吗?那边的生活你习惯吗?你在那边寂寞吗?不会太久了,我不会让你等太久。我想这两个世界之间一定有什么东西相连,我要找到这条路,静竹也一定会天天守在路的那一端等着我,像我这样想她一样想着我。
所有的人都在劝我想开点,为了孩子,为了老人,为了关心我的人,我心里感谢她们,但她们不会理解我的心情,我的心已被静竹带走了,一点也没给我留下,我没有任何心思为了除静竹以外的人,哪怕是我的孩子,我的父母。这些话我不能说,也不想说。
思锦,碧云,盛洁经常来看我。
思锦红着眼睛说:“紫东,我不想劝你什么,知道你也听不进去,我只想说千万别做傻事,多想想咱们的女儿。现在我真的理解你了,也理解静竹姐。”听到‘静竹’二字,我的眼泪没有任何的征兆如泉水涌出,呆呆地一言不发。看着这个曾经生活在一起近十年,也曾经心爱过的男人,如今却形如枯蒿,万念俱灰,伤心的像个孩子,思锦哭着离开了我家,心里一点点残留的嫉妒和怨恨都烟消云散。
最对不起的是盛洁,她干脆请了长假来我家照顾我,对此我什么都没说,每天除了坐在静竹的水晶棺边上发呆,我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事。只有在饿的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我才吃点东西,吃馒头吃面条和吃山珍海味一个味道,我已伤心到失去味觉。偶尔在镜子里看见我,竟认不出来自己,仿佛变成一个四十多岁的半个老头,胡须满腮,头发斑白,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目光呆滞,身子已经有些鞠搂,一向注意仪表的我竟然没任何惊奇,我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也许这样才能平息一点点我心里的悲痛。
我对盛洁的态度没让盛洁离开我,这不是冷淡,而是根本忽视她的存在,我连愧疚的心思也没有了,我的心里早被静竹的去世占满了,满的再也容不下任何事情。按照文艺作品的惯例,我会在盛洁的感动下回归正常生活,还可能和她结婚,但生活不是文艺作品,我没一点这样的想法,甚至想都没想过,这和有无良心无关,一个人连心都没了,你再指责他有没有良心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
“紫东,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别老呆在家里,这样会毁了你,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别这样了,求求你,你已经三四个月没出家门了,再这样你都会腐朽,都会发霉。我想静竹姐地下有知你这样,她也会不放心。”盛洁哭着说。
“盛洁,你是教授,你说到底有没有那个世界,我想一定有,我要去那里找静竹,她天天晚上托梦给我,她说她很冷,她说她很寂寞,让我去快点陪她。”我抓住她的手不放,盛洁被我的举动吓的直哭,手足无措。
当天晚上我又梦见静竹,她对我说:“紫东,我在这儿很好,就是想你,也不知你什么时候来,对了,我还碰到了你的朋友林辛夷,记得她还送给我她的一套书呢。”突然两个力士模样的人要把静竹带走,静竹拼命挣扎,向我伸出手大声呼喊:“紫东,紫东,快来救我!”我猛然坐起,看到身边水晶棺里的静竹依然安详地睡着。摸着狂跳不已的胸口,我想是该追随静竹而去的时候了,甚至我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随她去,那样她就不会在那个世界受那么多苦了。
我写下了一份遗嘱,把我的所有财产分作六份,盛洁,思锦,孩子,静竹孩子,静竹父母,我父母各一份,委托盛洁处理身后的事情,把我和静竹火化,将我们的骨灰埋在呼伦贝尔大草原腹地。
做完这些事情,我仿佛和这个世界再没有任何关系了,心里竟有几分高兴,终于下决心见静竹,终于到了见静竹的时候,我仿佛看到静竹在那边也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正满怀欣喜地等着我。
我很平静地服下早就准备好的烈性安眠药,在一片混沌中踏上了通向那个世界的道路。我心爱的静竹,我可怜的静竹,我就要来陪伴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从此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
弥留之际,有若隐若现的歌声在耳边响起:天边一朵云,随风飘零/ 随风飘零,浪荡又逍遥/我的情郎,孤苦伶仃/孤苦伶仃,就像一朵云/独自守岁月,花开又花谢/他把那光阴费,孤单影不双/虚度好时光,像云一样飞……是白光还是吴莺音,是《天边一朵云》还是《哪个不多情》,都记不清了,身体渐渐飘起,歌声渐渐远去,静竹的轮廓渐渐清晰……
(40)尾声
在一个绿草如茵,野花遍地的五月,盛洁,思锦,静兰,碧云,这些我爱过也伤害过的女人来到了呼伦湖畔,把我和静竹的骨灰埋在了一处向南的墓地里,南方有我们共同的家乡,墓碑上只有一句话:请不要打扰我们。
同时埋葬的还有我和静竹的照片,DV,日记,奖杯,还有那一只代表我和静竹开始的青铜色蝴蝶发卡,也埋葬了她们对我残缺的记忆。这个世界还是那么纷纷扰扰,绚丽多彩;人们还是步履匆匆,风尘仆仆;北京还是到处堵车,人流如织。我们的消失就像流星划过宁静的夜空,一闪而逝,满天的繁星依旧,闪闪烁烁,亘古不变。我们的离去没改变什么,只改变了我们自己。
呼伦贝尔的五月是大草原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星星点点的小花开遍五月的边塞,黄的炽热,白的纯洁,蓝的幽雅,紫的高贵,汇成一片花的河流,流淌的满山遍野,如绚丽织毯,似繁星满天,有它们作伴,我们不会孤独。蓝蓝的天空如大海般的深邃,不带一点杂色,轻风吹过碧空,乱云如丝似缕,条条如洁白的哈达,柔情的丝巾。羊群珍珠般撒在平缓的山坡山,不时有骏马频来去,马上的蒙古键儿挥舞着套马杆,唱着苍凉悠远的长调,仿佛不染一点俗世的尘埃。整个草原成了一幅天然的风景画,镶嵌在绿色的画框里。
我和静竹也是这个季节来到这里,我们迷恋这里的骏马,炊烟,蒙古包,这里的湖泊,蓝天,大地。我们被这里的一切感动,我们对这里的一切恋恋不舍,还想退休后来这里长住,如今我们实现了这个愿望,提前了二十年。
就让我们远离一切世间纷扰,静静地躺在这最后一片净土上吧。来世的一切即将开始,但愿来世的我们早日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