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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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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那日被金兵喝骂,又被秦桧一通解释,只道对方要杀他,差点儿跌落马下,到得宋人境内,却又不知怎地,只觉得自己威风凛凛,虽然还没有陛见皇帝,也没有被授予官职,却只觉得生杀大权仍有,环顾左右,只觉无敢犯者。

只是他脾气尽管大发,护卫他们的军人和守城的士兵,却只不理会。一个个执刀弄剑,环卫左右,听他一迭声的抱怨,众人只是谈话说笑,并不理会于他。

半响过后,那副将才带着几个从人打马返回。

他先跳下马来,先是取下头盔,交给身边的亲兵,然后向着各人潇洒抱拳,笑道:“在下护送之职已完,这就辞过。”

“你要走?那咱们呢?”

“请各位大人稍待,一会子就有政事堂的人来接各位大人。”

“如此费事做甚?你直接带着咱们进城,岂不便当!”

“就是,行事如此颠倒糊涂,成何体统。”

那副将翻身上马,年青的脸庞上满是微笑,并不因为被训斥而着恼,只是连连拱手,答道:“诸位大人见谅,各人有各人的职责,末将职责在身,不便伺候了,就此辞过。”

丁薄怒道:“你叫什么名字,报上来!”

这些天来,他因为这副将太过年轻,官位又低,并不将他放在心上。到得此时,却是忍耐不住,要记下对方姓名,将来好加以惩罚。

那副将仍不着恼,只是眼皮微闭,笑答道:“末将姓费名伦,政事堂行人司第一副将,大人有什么垂训,将来得空再领教。”

他语速极快,显然是不想再和这伙官员多有纠缠,将话说完,便立刻将头盔戴上,手中马鞭一挥,向着身后诸兵令道:“快走,今晚需得到延州!”

说罢,自己当先启行,跨下马儿四蹄翻飞,扬起几缕尘土,几个纵跳之间,已是去的远了。

他身后诸兵也不理会旁人,一个个挥鞭打马,立刻紧跟在费伦身后,纵骑而去。

丁薄只气的脸色铁青,痛骂朝中大臣驾驭不了武臣。

也有几个官员向他劝道:“当今兵凶战危,朝廷依赖武人出力,光景自然不同以前,大人还是稍稍忍耐的好。”

丁薄吹鼻子瞪眼,连声大叫:“如此下去,只怕金国女真不除,唐末五代藩镇之祸重现当今!”

此语一出,众人都是面露忧色。

宋承唐朝五代,藩镇之祸不远,当年诸镇征伐,武人驱赶废立皇帝如同儿戏,百姓离散,如同牛马。

就是因着如此,宋太祖才立下的削夺武人权力,以文人统兵,使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又使精锐都齐集京师,方便统管,以这样的守内虚外之策,来杜绝藩镇之祸。

各靖康年来,四处战乱不止,当年的老规矩很难再守。各部经略、总管,都是武将,几年下来,兵将一体,再加上有地盘防区,除了财政上仍然由中央统管,一切体制竟与唐末相当。

各人都是高官大臣,其中利害如何不知。沿途下来,各路、军、府、州,防区内的一应军务,都由武将经略,文臣但守土牧民而已。

各人看在眼中,早有隐忧,被这丁薄一闹,却都是悚然心惊。

何粟等人都道:“此事咱们自然要管,请丁大人放心。武人不可擅权,不可专掌一部,以防尾大不掉,这些都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岂可不慎之。”

丁薄见众人如此,心中稍觉安稳,只是转脸看那秦桧,见他阴沉着脸,不发一言,便问道:“秦大人如何?”

秦桧答道:“我自然也是要上书说话,请大人放心。”

“哦,那就好。”

“不过,以秦某看来,适才这伙军兵,不是寻常兵马。那副将行事,也是事出有因,而不是武人跋扈。”

丁薄很是不服,只道:“他们穿的军装服饰,都是寻常禁军模样。那个副将年纪轻轻,又能有什么独特之处,秦大人,你太过虑了吧?”

秦桧微微一笑,却是连连点头,答道:“是,秦某到底太过年轻,见识不如大人,说话孟浪了。”

丁薄见他如此,便也不再相逼,只转过头去,又与别人说话。

秦桧见各人不再在意,自己却只在心中冷笑,暗道:“当真是不知死活,太无眼力。”

这伙军人刚接他们时,秦桧也只当是寻常部众。稍过几天,便已被他看出端倪。

这百多人的小队,衣甲寻常,手中的兵器却都是上品。身下骏马,都是产自西夏横山地区的河套马,最为精良。养这样的小队骑兵,每一个可当得五人。

除此之外,这一小队军士,多半都是少壮之人,一个个精明外露,行动之时,训练有素。

更令秦桧想不明白的,便是这伙人从上至下,都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令他说话行路,都很难安心。

而那副将看似谦和有礼,其实这一伙人的言行举止,却每天都逃不过他眼睛。

几日下来,秦桧早看的心惊,原本还敢和诸人一般行事,后来便是沉稳了许多,事不关已,便绝不出声。

此时眼见这费伦带着属下离去,他仿佛觉得,身后压力顿时压轻,总算明白了自己心中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却是为何。

那便是被人监视的压迫感。

他只觉额头汗水淋漓,很难安心。自己一伙人刚入宋境,就有这么一队官兵看视左右,一路随行,到底是何用意,是谁安排,这水到底有多深,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了。

第五章 政事堂

他正惶恐间,城门处一阵喧闹,几个官员带着卫士仆从,推开挡路的百姓,到得众人身前。

“见过诸位大人。”

打头的官员身着青袍,向着诸人行了一礼。见诸人乱纷纷拱手还礼,便笑道:“下官不过是个推官,不敢当诸位大人的礼。”

秦桧心中不安,因问道:“怎么政事堂派人过来,却是御史台的推官?”

那推官只是拱手笑道:“不敢,下官不是御史台的人,正是政事堂该管。”

“哦?”

秦桧心中正加疑惑,只是那推官满脸笑容,再问他话,却是打死不答,只是催说堂上宰执都到,正在等候。

其余各人也嫌他多事,只顾问个不休,当下由何粟带头,各人随在那推官身后,几十个卫士相随左右,肃清道路。

宋室官制最为繁芜复杂,虽设三省,但宰相不一定是三省长官,三省中的各部也不一定理事,下属各官,也不一定就因官职而做某事。

比如吏部尚书不管人事,户部尚书并不管财赋。真正办事的,就是“差遣”。

差遣官,都带有:判、知、权、直、试、管勾、提举、提点、签书、监,等等。唯有加上这些字眼,才算真正的办事官员。宋朝皇帝为了集权,常常不以本职任本官,而以位卑职微的小官担任重要的差事,官职称谓混乱之极,常使人不知所以。

而唯有担任平章政事或参知政事后,进入“都堂”亦即政事堂,成为宰相,执掌国柄,这一点,宋百年来,倒是从未变过。

因着国难未了,一切从简,赵桓特发诏令,在长安的官员,各依本职任事。而一切政务,自然也由政事堂裁决。

这样的崇高地位,却并没有使政事堂的办公地点有什么特异之处。

赵桓的皇宫尚且不加一瓦,政事堂,便只是在赵桓住处不远的知县衙门之内,由着一排向东的厢房稍加改建而成。

待秦桧等人由正门迤逦而入,却只见一排青砖碧瓦,白墙矮树。

何粟摇头道:“国难如此,国家机枢要地,也是这么简陋。”

他如此一说,其余各人也是唏嘘不已。原本的政事堂就在东京皇宫内,富丽堂皇,气派万千,哪象此处,寻常富贵人家的厅堂也是不如。

正说间,几个位列宰执的大臣,依次而出。

不待旁人介绍,诸人都早知道眼前的这些旧日同僚,已经位列宰执。

当下由何粟带头,各人抱拳躬身,向着诸宰相行堂参礼。宋制,亲王虽然尊贵,在礼仪待遇上还在宰相之下。眼前诸官虽然以往都是朝中大臣,此时也必然不能免礼。

看着他们躬身行礼,因着这些人也都是身份尊贵,便由左仆射朱胜非领头,向着各人还以半礼。

一时礼毕,何粟等人面露笑容,就想步上台阶,去与各位宰相说话。

却见一个执事官上前一步,止住诸人,笑道:“诸位稍待,李大人正处断公事,稍待一会便出来。”

何粟等人只得止住脚步,不再上前。

各人都觉得李纲驾子太大,心中不乐,只是李纲到底是当世名世海内人望,纵是心中不悦,也并没有人敢发声说话。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各人心中正自焦躁,却听到房内传来一阵说笑声,顷刻之后,只见李纲携着一个中年官员的手,竟是一路送了出来。

这官员也是身着朱紫,各人拿眼看去,竟是全无印象,并不相识。

那官员看到堂外有十余人等候,也是一愣,连忙向诸人拱手问好,然后便自离去。

李纲看向诸人,却都是当日朝中老相识。

他心中沉吟,不知道如何是好。金国先是有和谈之意,然后一古脑的放归了不少官员。除了这些被送到长安的大员,还有相当数量的小臣,也要逐次放归。

在与皇帝讨论之后,朝中宰执早有共识,这必是金人用计,西兵原就是宋朝精锐,又是新胜,锐气正足,陕华诸州,原本就不是易守之地,再加上女真人并不擅长守城,而金军主力新败,加上朝中易储,一时不能着手与宋军主力再战。

既然如此,不若假借求和,与靖康天子治下和谈,让出陕西全境。而同时,放归这些当年的软骨头大臣,用来搅浑川陕,同时,可以用兵东南,也可以借着与靖康天子和谈的同时,对建炎天子加以拉拢,待金军上层的政治问题解决,主力休整完毕,由河东、河南等地,主力再入陕西。

而东南方向,却被所谓的和谈拖住脚步,金兵只要小施压力,就可以置之不理。

“九弟虽算是马上天子,其实很是懦弱。朕若一意主战,他怕失了大义,只怕还不敢谈和。若是朕这边与敌国稍有议和的意向,那么九弟便绝不会再战。甚至抢在朕前头与敌言和,也未可知。”

李纲回想起前几日与皇帝的密谈,便觉头疼。

他虽然并不完全赞同皇帝的分析,却也明白,建炎天子赵构,确实不是一意求战的英主。如果当真事态如此,那么金人分化利用当前的宋朝局势,对着陕甘川襄的靖康天子一力打压,而对着东南却是拉拢利用。

更或是,这些一意主和的大臣,大造舆论,对皇帝施加压力,搅乱朝政。而金国也对他们多加扶持,先行退让。那么,军心士气必定混乱,而皇帝究竟何去何从,都很为难。

他紧锁眉头,只觉得女真人阴险狡诈,并不是只知打打杀杀的蛮夷。

好在皇帝也知道此时众臣心思慌乱,前日特意召见李纲,只道:“朕与往日绝然不同。漫说他们不还河东河北诸路,纵是还了,朕还要燕云,得了燕云,朕也是要直入上京,横扫黄龙,为国家彻底扫灭此患!”

皇帝有此方针大计,李纲顿觉放心。

其实赵桓与他谈话时,只说担心赵构会借此求和,却并没有把自己更深一层的担心说出。

若是赵构突然长进,抓住这一良机,连发诏书,表示他绝不与金国言和,甚至斩杀放逐几个当日害他扬州惨败的主和派官员,那么,这时候的赵桓,就会非常尴尬。

金国主动放归官员,主动出让占据的陕西诸州,确实在相当程度上给赵桓带来了困扰。他身为大宋的皇帝,绝不可能不接受因为国难被俘的官员,不管对方当日是主战或是主和,也不可能不去接收敌人主动让出来的城池。

而接受这一切所谓的“示好”后,在天下人心中,皇帝主和主战,又是需得推敲一番了。

皇帝这些心思,李纲并不完全明白。

眼前这些官员,虽然政见不同,却也都是在东京城破时因为勤劳王事,才被敌人俘虏,押往北国极边之地受苦。

于情于理,他此时也不能怠慢刁难。

因见着众官向他行礼,李纲便欲还礼,他身后的一名小吏却突然咳上一声,向他轻声道:“依例,众官见平章政事行堂参礼,平章政事不需还礼。大人您今日不仅是平章政事,还是平章军国事。”

李纲愕然,虽然稍觉尴尬,也只得挺身受礼。

待各人礼毕,他便面带笑意,步下石阶,向着诸人拱手道:“诸君久违,请入房说话。”

第六章 学习班

“李相公请。”

各人纷纷伸手揖让,由着李纲先行,入得房内。

室内与外面看到的不同,还算轩敞,虽然乱哄哄进来二十余人,几个小吏摆上椅子,居然并不很挤。

李纲也不敬茶,只抚须沉吟,向各人说道:“诸君辛苦,为着陛下北狩,流离北国多年,今日得以归来,某心中也很是欢喜。”

丁薄为兵相执掌兵部时,李纲虽然也是大臣,不过只是兵部侍郎,还是他的属下。后来任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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