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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官员百姓还是外藩使者,全都用怪怪的目光瞧着这两位,活像看耍猴。
那陈克志尚且自知理亏,垂头丧气自认倒霉,韩荐仍死鸭子嘴硬,口口声声的道:“当街殴辱外藩贡使,罔顾朝廷‘柔远人’之意,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一定要上奏有司……”
徐辛夷蹬的一下冲过去,指着韩荐鼻子道:“走走走,咱们去找朝廷评评理,看万历陛下怎么说,朝廷要是评不来理,还有慈圣太后娘娘呢!”
前些日子徐大小姐就是住在太后娘宗武清伯府的,太后一力促成娘家和魏、定两国公府联姻,这胳膊肘还能朝外拐吗?
秦林也沉着脸,眼神像刀锋一样锐利,皮笑肉不笑的道:“用不着拿这些小事情来亵渎圣听,你们要是不服气,尽可以去礼部、兵部和都察院告状嘛,本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秦名林,现以指挥同知衔掌南镇抚司,你们记清楚了?”
徐廷辅在旁边看得咧着嘴直乐:小姑姑和小姑爷这对夫妻还真是双响炮,两个都不肯饶人哪!
“锦衣鹰圌犬有什么了不起,我等儒门出身的正人君子,呃……”韩荐还要张着嘴嚷嚷,陈克志已轻闪电般出手,将这位同僚的嘴巴紧紧捂住,一边朝秦林点头哈腰赔笑脸,一边使劲儿把他朝旁边拖。
韩荐一时不防,被自己口水给得连声咳嗽:“咳咳咳,陈兄你怎么回事?”
陈克志把韩荐拖得远了,这才擦了把额头给汗:“年兄啊!你知道江陵相府的大门永远对谁敞开,你知道司礼监冯督公为了谁把嫡亲侄儿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你知道蓟辽总督杨兆又是被谁扳倒的?若不是小弟见机得快,老兄怕是要糟糕啦!”
韩荐眼晴瞪得溜圆,他长期在会同馆和四夷打交道,这些夷人对天朝大步是恭敬谦卑的,所以让他养成个傲慢自大的脾气,此时听同僚说起,这才吓得浑身直冒冷汗:“有、有这等事?””
陈克志听韩荐口气还有些不信,便鼻子里冷哼一声,暗道我这番总算尽到同年之谊了,你再执迷不悟,那可就谁也救不了你啦!
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莽应里没人再去管他了,本来威风凛凛的缅甸东吁王朝大王子,此时已经像烂在大街上的臭狗屎,谁愿意去惹一身臭气?
云南孟养宣慰使思家的主仆三人,更是自打到京师来,头一决扬眉吐气,看到了新的希望。
“好人呐,大明朝果然有忠臣,咱们遇到大忠臣了!,”思忘忧身边的老嬷嬷和那中年武士一脸的激动,看着秦林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思忘忧瞧着秦林、徐辛夷和徐廷辅,小女孩的眼睛有些发红,这么些夫在各衙门遇到无数的冷遇和白眼,直到今天终于扬眉吐气她想说点感激的话,却又觉着喉咙口被什么堵住,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秦林见状长叹一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低声道:“你父亲是心向中华、替大明守土而死的英烈,要是在京师还被仇敌欺辱,凡是咱们中国人,都要打心底自惭形秽啦!”.
徐辛夷也磋叹着把思忘忧的小手牵着,“小妹妹别着急,哥哥姐姐总要替你报这场国仇家恨。”.
秦林和徐廷辅丢下烂泥般的莽应里不去理会,带上思忘忧主仆三人,寻了家京师达官显贵经常光顾的酒楼,一起坐下吃酒。
徐廷辅不大清楚思家的事情,酒过三巡菜上五味,秦林出言相挑,就在席间问起。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思忘忧就小圌嘴一扁几乎又要哭起来,这个坚强的小女孩强忍着泪水,哽咽着道:“我爹爹就是大明朝的孟养宣慰使思个,爹爹常对属下官吏和我们兄弟姐妹说,咱们孟养虽然远在云南边陲,却实实在在是中国的地方,咱们思家虽不是汉人,却实实在在是大明朝册封的宣慰使,须得世世代代忠于朝廷,替中国守土。
那缅甸莽应龙是个大大的恶贼,一心要称王称霸,仗着离天朝远,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除掉攻破暹罗、老挝之外,还几次三番侵夺天朝土地,云南孟密、木邦、别混、车里等土司,或者降了,或者逃了,只到下咱们孟家宁死不屈。
我爹爹英雄了得,孟家兵将忠心耿耿,几次打退莽应龙的大军,更曾联络天朝金腾副使罗汝芳,两路合击打败敌人,还差点捉住了莽应龙。一
不想、不想天朝的云南巡抚王凝是个秦侩,竟阻住罗将军不可出兵,叫莽应龙从容逃窜………
去年,莽应龙再次带了大军北上,传檄叫归顺他的土司助战,还有五百头战象和一千个佛郎机的火枪圌手,加起来足有二十万大军,比咱们孟家的兵足足多了十倍!
连番恶战,咱们的将士全都战死了,我七个哥哥全死在了战场上,母亲、姨女和三个姐姐跳崖,我们的战象被打死了,我们的城寨都被攻破了,鲜血流成了河,在我晕倒被歹忠和阿囊拖着逃走的之前,爹爹、爹爹他最后还高喊着,举刀和恶贼莽应里的军队拼。
听说、听说他被俘之后莽应龙要他投降,爹爹说‘我受大明册封、替中国守土,怎么能投降叛逆之贼?’于是英勇就义……”
说到后来,思忘忧已经泣不成声,一张小圌脸哭成了花猫,那种努力忍住悲痛,却又悲痛难忍的模样,就算铁石圌人见了也难免动容,所说的内容又真实无比,字字血声声泪,叫人扼腕嗟叹。
武士歹忠和保姆阿囊一左一右,扶着思忘忧离席跪下,朝上叩头磕得地板砰砰作响:“几位天朝大老爷,现而今我思家只剩下小姐这最后的骨血,泼天的冤仇,只有求天朝发兵洗雪了!”.
徐辛夷拍案而起,徐廷辅悚然动容,秦林慌忙双手将思忘忧主仆扶起来,颤声道:“令尊、令堂全宗为天朝守土而死,虽是边陲土司,其忠义节烈又与岳少保、于阁部有什么分别?忠臣义士人人敬仰,秦某何德何能,可不敢受你这一跪呀!”
徐廷辅三十多岁的人了,风风雨雨多曾见惯,可听了思忘忧这一番话,容色也激动无比,愤声道:“云南官员昏聩一至于此!前番巡抚王凝阻住罗汝芳出兵合击,实与秦侩无异,令亲者痛、仇者快,真乃国之蛀虫。”.
“还有什么说的?”徐辛夷将桌子重重一拍,声色俱厉:“黔国公沐家世镇云南,本和我家一样是武勋贵,难道七八代传下来,当年的南天一柱竟变作了软脚虾?像这样事,就应该奏明朝廷,征发大军,将侵我国土、杀我守官的莽应龙一伙犁庭扫、全部诛戮!””
思忘忧和两位忠仆立到面露喜色,这位大姐姐果然快人快语呀,把他们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徐廷辅则面色一黯,神情很有些不好意思。
秦林心头明白大概,故意装作不知,请教他:“贤侄为何面有难色?我大明赫赫天威,虽天涯诲角,只要心向中华者尽是我朝赤子,凡跳粱小丑皆当诛戮,难道不应该替思家报仇雪恨,打击莽应龙这样强盗,夺还被侵占的国土吗?”.
徐廷辅重重的叹了口气:“谈何容易!为着沐朝弼的事情,朝廷很拿沐家为难,张相爷好不容易才使个了李代桃僵之计,囚沐朝弼、扶沐昌祚,这才消弭祸患,所以朝廷不大愿意在云南动圌兵………”.
原来上代黔国公沐朝弼横行不,在云南威福自专、作恶多端,很有些尾大不掉的意思,朝廷担心处理沐朝弼一人会引起黔国公府的抵抗,更担心黔国公府不稳,云南各土司趁机作乱,所以很拿他没。
后来是张居正想办,下旨把沐朝弼弄到京师来囚禁,同时宣布由沐朝弼的嫡子沐昌祚提前承继黔国公之位。
这样一来,沐朝弼的罪行得到了清算,朝廷纲记得以伸张,而云南沐家也认识到朝廷只针对犯罪的沐朝弼一人,并不影响整个沐家的荣华富贵,于是整个过程平稳,没有惹起什么风圌波,那些被沐宗所镇的云南土司,也没有造圌反作乱的机会。
如果现在又继续在云南动圌兵,势必加强沐家的权势,万一沐昌祚又坐大,对朝廷而言岂不是重蹈覆辙?
所以从朝廷中枢到云南的巡抚巡按等文官,都以妥协、绥靖的姿态对待缅甸莽应龙的咄咄进逼,主要原因便在于此。
说罢,徐廷辅转过脸,不敢和思忘忧的目光相触,堂堂小公爷,朝廷的一品大员,在这位忠臣之后面前竟打心底升起几许惭愧。
“原来是这样啊”,秦林摸了摸鼻子,“莽应龙、莽应里父子实在可恶,揍他一顿还不解气,要是轻易放过他们,老圌子实在心有不甘……思忘忧小妹妹,你且说说,缅甸进贡的白象既是你家的,又怎么进献给朝廷了呢?”
荆湖卷 446章 肝木克脾土
哥哥是敢住吗?
提起白象,思忘忧愁苦的脸终于浮现出几丝难得的笑容,颇有些骄傲的道:“咱们南边的大象千千万万,可就只有我家的敢住是神圣的白象,象中之王”莽应龙虽然自称白象大王,手下却没有一头白象。免费小说别看敢住现在年纪,将来长大了可厉害呢!从爹爹就把敢住赏给我”它陪我玩”拿鼻子喷水,嘻嘻……””
思忘忧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之中,爹爹、姆妈和哥哥姐姐一起,还有白象敢住陪伴的甜mi记忆,叫女孩的嘴角微微翘起,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虽然国仇家恨让她早早的晓得了世态炎凉,究竟结果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提起心爱的白象就自顾自的话,其实并没有回答秦林的问题。
可是谁又忍心打断她美好的回忆呢?孟养思家一门忠义,思忘忧的父母兄姐全都壮烈牺牲,如果能永远让她像回忆之中那样开开心心的,无论秦林、徐辛夷还是徐廷辅,都愿意无限期的陪她坐在这里,
可惜”回忆终归只是回忆,美好的记忆最终被残暴的现实取代,思忘忧嘴一瘪,泪花花只在眼睛里打转:“后来、后来我家血战失败,敢住也被恶贼莽应龙捉了去,“哼,它只是一头没长大的象”要是它再大三岁,莽应龙的战象哪里能打得过它?一定能驮着我一块逃走……,它、它原本就是战象嘛!”
战象?秦林大吃一惊,原本见白象身躯大和另外象差不多,还以为是头成年象呢,没想到居然是头年幼的象。
呵”幼象就有这么大,将来成年了一定十分威武雄壮!
秦林又询问武士歹忠和保母阿囊,得知白象确实是中南半岛上的圣物,轻易不出”思家偶然在森林中获得的白象,是近年来各国各土司唯一的一头。
它不但珍贵,还确实是大象中天生的王者,对主人万分忠诚绝不叛变,温和得可以看成孩子的玩伴,成年后作为战象又力大无穷,冲锋陷阵所向无敌,另外战象都不是它的敌手。
正因为如此”缅甸东吁王朝的国王莽应龙就自号为“白象大王”就和中原皇帝的“真龙天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象能活上百岁,要十来岁才成年,十七八岁才达到体形和力量的巅峰”思家这头白象与思忘忧同年”去年与莽应龙作战时才刚刚九岁”
只是一头幼年象,身体力量不足,所以才被敌军俘获。
“既然是战象”那么们是用什么办法指挥它战斗的呢?”秦林抛出了关键性的同题。
思忘忧眨了眨眼睛:“当然是鼓声啦,和天朝军队一样,鼓进金退嘛,哦对了,莽应龙他们是吹象哨。大象耳朵大听力好,又很是伶俐,我和敢住什么”它都听得懂呢!”
如果是鼓进金退的话”那就和驯象所敲钟指挥大象没有什么区别了,秦林回想白象敢住发疯的情形,可以确定那时绝对没有人敲过铜钟,却是最后温德胜敲了铜钟,敢住就渐渐平静下来了。
mo了mo鼻子,秦林想了一会儿:“那么,象哨又是怎么样的呢?”
“回大老爷,1卜的这里正好有一个”武士歹忠从负担中取出象哨,解释其实这就是本地土人经常使用的一种乐器。
象哨是一节黑漆漆的竹管儿,上面打着洞,歹忠在秦林授意下吹了吹,发出尖利难听的哨声。
秦林皱了皱眉头,当初他听到的声音感觉很闷、很降低,混杂在众多喧闹的声音里面很不明显,所以驯象所绝大大都象奴和兵卒都没有注意到,绝对不是这种尖利难听的声音。
正在细细思忖”街上马蹄声响打断了秦林的思绪,代他在南衙坐班的洪扬善带着锦衣校尉,满头大汗的跑上来:“秦主座,总算找到您老了,刘都督弃事找不到,正在白虎大堂发火呢!”
秦林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让他发发火嘛,春季阳气回升,刘都督阴阳失调,要是肝气郁结,到时候肝木克脾土,生出病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