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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林想了想,又问道:“你可知道金毛七一干人等在哪儿?既然你在这儿闹事,他为了指挥手下煽动民乱,一定不会离得太远!”
何二郎毫不犹豫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小宅院。
不需要任何吩咐,石韦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何老头跟在后面,跳着脚直叫:“妈的,姓金的敢挑唆咱何家村的人,把老少爷们当笨蛋?”
于是待在小院中的黄连祖、金毛七等人,就心胆欲裂的看见大群锦衣卫蜂拥而来,后面还跟着不少举着锄头粪叉草耙子的乡民。
黄连祖赶紧往墙头爬:“兄弟先走一步,金老哥多保重。”说罢跳下墙头,丧家狗似的落荒而逃。
几个泼皮见势不对,也脚底板抹油,从后门溜了。
剩下躺在滑竿上的金毛七,忍住伤痛挣扎着也想跑,还没跑几步院子门就被踹开了。
随后院子里传来了金毛七凄厉的叫喊:“各位有、有话好说,别、别打……哎哟妈呀,救命呐!”
荆湖卷 四十二章 锦衣校尉
金毛七被何家村的乡民打了个臭死,石韦带着手下一群锦衣校尉抱着膀子在旁边看笑话,到最后看快要不行了才把他拖死狗似的拖到张公鱼面前。
这家伙倒也晓得厉害,一口咬定并没有教唆何二郎,是何二郎为求免死胡乱攀咬。
没有旁证,他是现任的卫所军官,张公鱼也不能动刑拷打,只好卖蕲州卫指挥使一个面子,让中左所的几名军汉把半死不活的金毛七抬走了。
随后,张公鱼让州衙众人押何二郎回衙门,对秦林又是好一番夸奖,连带着把李时珍也高看几眼,赞他“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妙手杏林,造福桑梓”。
趁着李时珍与张公鱼客套,秦林找到了青黛,贼忒兮兮的道:“嗯,这个,好像某人曾经答应了……”
青黛红着脸儿垂着头,两只小手把衣角绞来绞去,用眼角余光含羞带怯的看看秦林。
正当腹黑男以为即将从师弟升级为秦哥哥的时候,青黛忽然眉头一皱,小鼻子抽了几下,凑到秦林身边闻了闻,连忙把小手连扇了几下。
“好臭,好臭啊!”青黛一溜烟的跑回了后院。
秦林怔了怔,怅然若失。
他并不是寡言少语内向木讷的性子,相反前世还常和交警队、局机关那些警花们开玩笑口花花,惹得美女们尖叫着骂“流氓”。只可惜到了确定关系的时候,警花们却一个比一个躲得远——谁愿意和整天跟尸体打交道的家伙谈恋爱?不怕晚上睡觉做恶梦?
举起袖子闻了闻,确实腥臭难当,怪不得青黛转身逃走,秦林只好摇头苦笑不迭。
不料青黛去而复返,手中还拿着只小小的油布包儿,走到秦林身前,少女大大咧咧的道:“臭死啦,快拿香胰子去洗洗,免得别人笑话说我有个臭师弟。”
原来如此!秦林心头极其畅快,脸上仍旧嬉皮笑脸的,“嘿嘿,青黛妹妹叫我什么呢?”
少女白了他一眼,把香胰子塞进他手中:“行了啦,秦大哥!”
秦林哈哈大笑,拿着香胰子去了浣洗房。
打开油纸包这家伙又发现了新的秘密:香胰子是用过的——这时候香胰子很贵,大约旧的没用完青黛也不会去买新的,仓卒之际只好把自己用过的给了秦林。
秦林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少女沐浴的情景……邪恶啊邪恶!这家伙一边洗澡,一边流着口水坏笑。
与此同时,张公鱼和石韦都没有回各自的衙门,而是待在医馆正堂,和李时珍东拉西扯就是不告辞,一人一杯清茶冲了好几遍开水,连茶味儿都没了,两位大人兀自不肯走。
“今天天气不错啊,哈哈哈……”张公鱼看了眼石韦,故作悠闲的把扇子摇了几下。
“是啊是啊,想当年随大军平僰人之乱,攻进九丝城的时候天气就是这么好,哎呀一晃好几年了……”石韦也说着没营养的废话,还时不时打量张公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立刻又分开,显然都心怀鬼胎。
难得两位大人光临,李建方陪着笑:“为了替弊医馆洗清冤屈,两位大人不辞劳苦,实在可敬可佩!家父略治薄酒,两位大人今晚务请赏光。”
两个居心不良的家伙对视一眼,都打起了哈哈:“哎呀不巧,州衙里还有事情等着办,改天,改天再叨扰。”
“本官还有北镇抚司发来的紧要公文没有回复,只好下次再领情了。”
李建方见这个样子,心头不免犯起了嘀咕:说起来你们一个比一个忙,却赖在这儿不肯走,莫不是想弄点银子?
把心头疑问告诉了李时珍,老头子只是笑而不答,再三再四的追问,他才捋着花白的胡须,不紧不慢的道:“只怕是为了秦世侄孙。”
果然,秦林洗漱完毕走到大堂上,两位大人眼睛一亮,同时站起身来,颇怀敌意的对视一眼,又把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秦小友,本官今晚诗兴大发,欲与你煮酒论诗,不知你有空吗?”张公鱼说完,十分期待的瞧着秦林。
石韦双手把拳一抱:“秦兄弟,咱锦衣弟兄们都敬你是条汉子,春风楼摆了酒,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像酸儒谈论诗文,到最后肚子还饿的慌!”
锦衣卫和地方官署互不统属,石韦虽与张公鱼交情不错,此时争着请客就忍不住讥刺几句。
李建方在旁边看得诧异。心道什么时候秦某人变成香饽饽了?不过就凭这点,离荆王世子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秦林只是微笑,拱拱手道:“既然两位大人都是邀请晚生,何不两边并作一起,咱们又吃肉又喝酒又谈论诗文,岂不是好?”
张公鱼和石韦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夹着秦林,唯恐他跑了似的。
见这一幕,李建方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着急上火的指着秦林背影对李时珍抱怨道:“他、他这是怎么回事?也不帮着把张父母、石大人留下来,咱们厨房都把酒席准备好了。他眼里还有师父、师祖吗?”
李时珍微微笑道:“恐怕是两位大人想招揽我这个徒孙。”
李建方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哦,是要招去当仵作吗?哼哼,仵作虽然在衙门做事,到底是个贱役,还不如咱们医馆弟子有出息呢……”
李时珍把胡子一吹,白了三儿子一眼,没好气的道:“有眼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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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楼的老板很奇怪,今天是什么风把知州大老爷和锦衣卫百户都给吹来了?尤其使人不解的是,两位大人竟像小厮一样,把一个布衣青年让在中间。
难道这位是京师来的大人物?
老板连惯常的客套话都不敢说了,低眉顺眼的把一行人让到二楼最宽敞的雅间,末了还加意嘱咐跑堂的格外小心,千万别触怒了那位小爷。
州衙方面除了张公鱼,牛大力、张吏目、崔捕头、刑房胡司吏在下首作陪,锦衣卫方面则有石韦手底下那个瘦长脸的总旗,名叫陈四海。
旁人倒也罢了,胡司吏极其热情,上次岔湾村命案秦林拒绝了刑房司吏职位,岂不是保住胡司吏饭碗的大恩人吗?席上他那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简直就把秦林当作再生父母一般。
张公鱼不是找秦林谈诗论文,石韦也不是单单要请他喝酒吃肉,酒过三巡就渐渐进入了正题。
石韦为人粗豪,到现在也不想兜圈子了,直截了当的提出邀请:“秦兄弟,咱们锦衣卫里面要么是世袭的军户,要么就是前线一刀一枪熬出来,受大官保举入的卫籍,多的是大老粗,少的就是你这样能文能武的干才,若是秦兄弟能到咱锦衣卫任职,老哥这里按‘投充’的例子来办,舍下老脸到经历司求个校尉出身还是没有问题的。
若是秦兄弟想应科举,也没关系,可以在蕲州卫学附学读书,将来一样可以考状元。”(猫注:有军籍人员不得考学的说法,但猫查到论文《明代双籍进士的分布、流向与明代移民史》、《明代军籍进士的地理分布特点及其形成的原因》都说军籍可以科举,特此说明)
石韦下的本钱不可谓不大,进入锦衣卫系统任职有替补、佥充、投充三种主要方式,替补是世袭锦衣军户子承父业,佥充本指官府在民户中选择良家子,但明中期之后已改为大臣保举有功之人,唯一适合秦林的则是投充,即在民间自愿成为锦衣卫的人员中选择录用。
锦衣卫人员分正军和军余,其中正军资格浅的称力士,资历深的称校尉,而通过投充进入锦衣卫系统的人一般是从军余干起,立功方能成为正军,不过只是力士,继续服役十年之久,才能升为校尉。
秦林一进锦衣卫就从校尉做起,这已是非常优异的待遇了。
石韦既是爱才,又为形势所迫:自荆湘白莲教骚动以来,他敏锐的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若不趁早做好准备,也许会有极大的变故发生。像秦林这样的人才,锦衣卫系统十分渴求。
张公鱼则把石韦瞪了一眼:好个石大人,你敢下血本,我张大老爷就不肯吗?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秦小友,还请多考虑考虑,”张公鱼把酒咋了一口,慢慢道:“本官的刑名师爷已经年高准备回乡,刑名师爷一席对秦小友是虚位以待啊!”
嘶~众人倒抽一口凉气,锦衣校尉虽然吃香,刑名师爷更不得了,一年有上千两银子的进项呢!
张公鱼得意扬扬的抛出了第二枚重磅炸弹:“而且本官的座师申时行申公,现任吏部侍郎、东阁大学士,将来秦小友若是乡试中举,赴京会试的时候,也可以向申公讨教讨教八股行文的笔法。”
话音刚落,在座诸人已把秦林羡慕得无以复加,张公鱼这话摆明了就是说要在科举这条路上替秦林帮忙,有他这个知州大老爷疏通,学道取个秀才还不马马虎虎?只要凭自己本事考上举人,赴京会试又有申时行这位大靠山,只要笔下工夫稍微过得去,拿个进士还不容易吗?
殊不知秦林恰恰为这条犯难!
他先朝张公鱼拱了拱手:“张父母美意,晚生心领了。”
继而站起来抱拳朝石韦道:“固所愿,不敢请尔。石大人,今后还须您多提携指教!”
石韦本来已经灰心丧气了,听到这句话不禁喜从中来,大拇哥一挑:“秦兄弟,好!”
荆湖卷 四十三章 约定
大明朝的官员以科举出身为正途,锦衣卫虽然权势极重,从个人升迁而论毕竟要差上一层,秦林选择加入锦衣卫同时拒绝了刑名师爷的位置,等于间接拒绝了科举这条路,三甲进士出身的张公鱼顿时就有些不以为然了。
不过秦林接下来立刻答应只要地方上发生重大案件,一定会竭尽全力效劳。
张公鱼当即喜笑颜开,老实说现任刑名师爷的那位绍兴老夫子虽然没什么破案的本事,但文牍往来极其老成熟练,要打发他回乡还是有些舍不得,既然秦林不在州衙任职也肯来帮忙办案,倒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张大老爷为人颟顸中不失忠厚,自己的心事一解决,反而替秦林惋惜起来,觉得如此青年才俊不走科举这条金光大道,实在太可惜了点。
石韦则截然相反,兴高采烈的和秦林、陈四海推杯换盏,言语中并不端出顶头上司的架子——开玩笑,人家秦兄弟是拒绝了张公鱼一番美意,放着申时行这么大一座靠山不去攀附,诚心实意的应邀加入锦衣卫,如果咱还摆上官的架子,岂不是狼心狗肺吗?
秦林却谨守本分,丝毫没有逾越上司和下属的界限,言谈中亲切又不失恭敬,始终对石韦、陈四海执下属的礼节。
崔捕头、胡司吏这些人无不是衙门里打了几十年滚的老猾头,见状互相交换着眼神,连连点头:少年得志往往得意忘形,于前途大有违碍,秦林年纪轻轻便受知州大老爷和锦衣卫百户官的抬举,却能不骄不躁、守礼自持,这份心性就非寻常人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咱们在这蕲州城中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事情可得替他多担待点……
宴席还没结束,石韦已令手下取了锦衣卫的官服,亲自捧给秦林:“照说现在经历司还没报备,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情,今天这身衣服就给秦兄弟拿回去,明日好穿了到百户所衙门里来。”
手续还没走就先行上岗,秦林犹豫了片刻:“石大人,这……”
张公鱼在旁边打趣道:“石大人是怕秦小友反悔,所以先下了定钱,你若是不收下,他老哥今晚上怕睡不着觉。”
石韦黑脸上一红,他确实有这点子心思,怕秦林回去之后又反悔了,毕竟绝大多数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