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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清秀女子穿得就要朴素得多,身边跟的两个丫环也低眉顺眼的,不敢和对方相争。
她被众人指摘,眼睛几乎掉下泪来,柔声恳求道:“大娘子,三娘子,四娘子,我也是顾家的媳妇儿啊,为什么不让我去拜婆婆?”
“呸,谁是你婆婆,你好意思?!”肥肥白白的女人就是大娘子,她朝地上啐了一口,斜着眼睛满脸的不屑。
四娘子、三娘子也七嘴八舌的,帮着大娘子说话。
清秀女子几乎要哭起来:“看在二郎勤勤恳恳为顾家操持的份上,只求姐姐们给妹妹留三分薄面。”
“野种娶野媳妇,都是臭不要脸的,别让我把你那丑事说出来!”大娘子冷笑着,脸上肥肉直抖。
清秀女子神情大变,脸色像死灰一样,狠狠的紧咬着嘴唇才没有出声,最后只好转身离开。
大娘子这几个女人终于得意的笑了,“婆婆还在大厅上,咱们去替她老人家贺寿!”
白霜华看着清秀女子的背影若有所思,她脸上刚才痛苦凄绝的那种表情,让白霜华想到了一个人,戚秦氏。
正厅上宾主落座,有头有脸的客人坐在厅内,地位较低的客人在厅外露天的桌子落座,女客则在第二进院子的花厅里头。
以秦林被贬谪的身份,恐怕连第一进院子的门槛都进不了,但借海瑞和唐敬亭的光,他也坐在了首席上,并且紧邻着海瑞,和唐敬亭分居海青天的左右位置,登时就吸引了无数道目光,不少人都在猜测这个身穿飞鱼服的普通校尉是什么人物,居然能和唐府尊平起平坐。
殊不知秦林被贬谪之前,唐敬亭还没有和他平起平坐的资格呢!
角落里,和莫智高密议良久的裴敬,毒蛇般阴湿寒冷的目光紧紧盯着秦林,低声对身边一个灰衣人吩咐几句,那灰色的身影就藏进了房屋的阴影之中。
秦林,你死定了!莫智高敬畏的看着裴敬,他刚才已经见识过了那灰衣人的手段,所以毫不怀疑,顾老太太寿宴,就是秦林的死期。
顾家老奶奶杵着龙头拐杖,由三位肥肥白白团头团脸的夫人搀扶着,大群丫环仆妇簇拥,微微颤颤的走出来,沟壑密布的老脸上堆满了笑容,昏花的老眼也笑得几乎张不开了。
顾克渎、顾克涟、顾克汐三兄弟赶紧迎上去,顾晦明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似乎愣了一愣,脸色没来由的一黯,稍微迟疑之后也跟了过去,落后三兄弟半步。
这时候几兄弟差异就很明显了,顾克渎、顾克涟和顾克汐都是尖圆脸,不高不矮,顾晦明却是国字脸,身材比三位兄弟足足高了两寸。
“恭贺母亲寿辰,愿母亲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顾家四兄弟大声祝贺,当众给老母亲磕头道贺。
顾老奶奶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微笑着伸出手:“好、好,你们都好,我的儿啊!”
她把儿子们一个个扶起来,唯独到了顾晦明,她像没看到一样收回了手,顾晦明只好自己站起来,神情有点尴尬。
“果然不是亲生的,”秦林嘿嘿冷笑,记得很清楚,顾克渎这三兄弟是顾老奶奶生的,顾晦明是三岁才认祖归宗的私生子。
海瑞也瞧出了几分,目光微微一滞。
“各位宾客吃好喝好,克渎,替娘陪好客人,”顾老奶奶说罢,又在媳妇儿搀扶下,领着大群的丫环仆妇走回了二进院子的花厅,和女眷们坐在一起。
顾克渎高举酒杯:“来来来,诸位贵客光降,顾家何其有幸,诸位痛饮此寿酒,俱各福寿绵长!”
众位宾客举杯痛饮。
顾家四兄弟各坐在上首的一张桌子上陪客人,海瑞这是首席,自然是顾家老大顾克渎来陪,他看到秦林,神色就有些不自在,戚秦氏一案,秦林很明显和他不对付。
“顾大老爷,您还在为前日之事,和在下心存芥蒂么?”秦林笑盈盈的问道。
顾克渎在岭南士林广通声气,约略知道点儿秦林的事情,从府衙回家之后一打听原来是这位爷,就把他吓出了半身冷汗。
此时秦林笑盈盈的问起,顾克渎就满脸不自在了,讪笑着举起酒杯:“不敢、不敢,秦长官说笑了,克渎请长官满饮此杯,自酿的椰子酒,甘香醇厚。”
同桌的几个宾客就大吃一惊,顾克渎是内阁中书,在岭南士林也算得上一号人物,怎么对这锦衣校尉如此恭谨?他究竟是什么人?
秦林玩味的看着顾克渎,将酒杯拿在手中轻轻摇晃,并不和他碰杯,眼神中带着戏谑之意。
顾克渎越发不自在,只好和海瑞、唐敬亭说笑,海瑞爱理不理的,唐敬亭倒是谈笑风生。
或许是借酒遮脸吧,顾克渎一杯接一杯的灌,不一会儿说话都大舌头了,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
顾晦明看到这一幕,赶紧从另一桌跑过来,摇着顾克渎的肩膀:“长兄,长兄,暴饮伤身哪,来来来,我替你敬诸位贵客!”
海瑞满意的笑了,瞅了眼快要烂醉的顾克渎,又鼓励的朝顾晦明点点头,朗声道:“兄友弟恭,顾氏家风,足可为琼州士林表率,咦,老夫当浮一大白!”
说罢,海青天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尽数喝下,同桌的宾客也纷纷举杯痛饮。
唯独秦林仍然笑嘻嘻的端着杯子轻轻摇晃,竟不给海瑞半点面子。
海瑞脸上青气一闪,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终究没说什么,反而朝快要发火的唐敬亭摆摆手,让门生控制脾气。
刚峰先生治学以刚,自谓不“吐刚茹柔”,对同僚对上司的脾气极大,唯独戚秦氏的案子自觉心中有愧,秦林再怎么甩脸色,他也只能竭力忍耐。
其实海瑞会错了意,秦林倒不是给他脸色看,而是不肯吃顾家的酒菜,这家伙外柔内刚,看起来嬉皮笑脸,心性却坚如磐石——若不如此,整天剖尸验尸和死神打交道,哪里坚持得下来呢?
既然种种迹象认定顾克渎有罪,自始至终秦林都不尝他家的酒菜,要么笑眯眯的端着酒杯摇晃,要么伸着筷子停在半空又缩回来,看起来好像在吃,其实什么都没碰。
吃啊,喝啊,怎么就是不沾嘴唇?莫智高有点坐不住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呐喊着。
就连阴沉的裴敬,也皱了皱眉头,十分不耐。
秦林的酒杯里面没有毒,他的筷子也没有毒,他面前的碗更没有毒,但是只要他把任何一样东西放进嘴里,那东西就会变得有毒,能杀死一头大象的剧毒。
这就是刚才那位灰衣人的本事。
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秦林根本不碰酒席上的任何东西,不是端着酒杯玩,就是举着筷子晃来晃去,一滴酒、一粒米、一样菜都没有放进嘴里,叫他们心急火燎的等了大半天,瞪大的眼睛都酸痛得快要流泪了。
“怎么回事,难道他发现了?”两人面面相觑。
正当此时,一名亲兵打扮的俊俏少年走到秦林身边,附耳低低的说了两句话,然后顺手抓起他的酒杯,将酒喝得精光。
糟了,没毒死秦林,毒死他身边一个亲兵,真是打草惊蛇!
裴敬和莫智高都失望得很,准备等那亲兵毒发身亡,就趁乱溜走。
哪晓得那亲兵喝了之后,若无其事的放下酒杯,一下、两下、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半点反应都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灰衣人失手了?莫智高和裴敬两人看了看回到身边的灰衣人,他也同样莫名其妙,三人简直快要抓狂——他们并不知道那亲兵的真实身份,否则一定会赶紧挖个地洞钻进去。
“椰子酒味道不错,毒药味道更好,”白霜华低低的对秦林道:“如果我来晚一会儿,你就死定了!”
“我不会死,因为你会救我,有魔教教主在身边,我还担心什么?”秦林笃定的笑着,他非常放心。
真拿你没办法!白霜华咬了咬牙齿,比起飞天蜈王高左使的毒药,这个就显得太小儿科了,对她来说就像白开水似的根本不起作用,于是冰与火交织的双眸,开始搜索着下毒之人。
灰衣人以宴席成百上千的宾客为掩护,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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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35章 颅骨塌陷
835章 颅骨塌陷
宴席上的投毒凶手,秦林和白霜华终究没有抓出眉目。
琼州锦衣卫系统捏在莫智高手里,单靠秦林带来的十几个亲兵校尉,人生地不熟的,放出去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琼州地方太偏,到现在整个岛只有一圈儿沿海的住着汉人,离海稍远一点的山里就是黎寨,白莲教没心思往这儿发展,所以神通广大的魔教教主也帮不了什么大忙。
倒是五峰海商在这里颇有势力,金樱姬派来替秦林操办宅院的老管事一口答应下来:“咱们在码头布有眼线,往来雷州、广州的大船也布了暗桩,这个下毒的高手只要是坐民船过来的,和他朝过相的人里头,说不定就有知道他根脚的。”
民船吗?秦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以前最想杀死秦林的,毋庸置疑就是魔教中人,可现在他已被朝廷贬谪,魔教教主白霜华又察觉他对朝廷忠心有限得很,一力要拉拢秦林、五峰海商和白莲教并肩造反,当然不可能对他下手。
秦林略作思忖,就自嘲的笑起来:“哼哼,那顿廷杖没把我打死,某些人心有不甘啊!”
“以本教主之见,也别讲什么一年赌约,咱们干脆现在就反了!圣教于闽浙湘赣高举义旗,五峰船主舟师横行海上,顷刻间便能席卷江南半壁河山……”白霜华眼睛里燃烧着火焰,不愧为造反专业户,三句话不离本行。
老管事悄悄退了出去,接下来的话他不应该听了。
秦林心中自有打算,并没有正面回应白霜华,而是坏笑着打量打量教主大人:“怎么着,大教主想食言而肥?其实也不一定非得执行那赌约,你也知道,我这人缺点挺多的,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硬汉子,莫说抽筋扒皮剔骨刷洗的大刑侍候,单是一条美人计,我就立马躺倒……”
“我看还是动大刑吧!”白霜华瞪了秦林一眼,绷不住吃吃笑起来,江湖上多少人拍着胸脯没口子的自夸英雄好汉,唯独这家伙满脸赖皮相,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
两人相顾莞尔,白霜华令人生畏的目光变得温软了许多。
“小冤家,别花心,小冤家,别花心!”金樱姬的鹦鹉在走廊上怪腔怪调的叫嚷。
刚刚升起的一点儿旖旎气氛,被鹦鹉叫声破坏殆尽,白霜华的俏脸又罩上了一层寒霜。
秦林郁闷得不行,这扁毛畜生,老子要拔光它的鸟毛!
琼州风景与中原大有不同,热带植物极为茂盛,盛产各色瓜果,五峰海商又从港口送来每天新捕的海鲜,秦林住得舒服、吃得舒服,没事儿还可以逗逗冰霜美人白大教主,秦林的小日子过得就跟度假似的。
不过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琼州的舞台太小了,秦林迟早得回到万众瞩目的京师,重新站回皇极殿高高的丹陛之上。
“仰望星空,不忘脚踏实地,还是先破了案子,堵住海老头的嘴吧!”秦林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能折服海瑞,无疑对秦林起复原官有积极作用,相反,要是在琼州的第一起案子就折戟沉沙,将来被海瑞唧唧歪歪的日子简直看不到尽头。
还有一层心底深处的信念鞭策着秦林,被贬离京,但他不是黯然离开,而是主动做出的选择,他提醒自己:就算在万里之外的边陲,老子也不会消停,一定要折腾出点动静,把名字弄到邸报上头,让天下人都知道,老子官没了,气还在!
府衙的殓房是地下两丈深处挖的地窖,琼州地方湿热,只有这样才能让尸首稍微保存久一点,阴冷潮湿的地窖是阳光永远照射不到的地方,两盏油灯幽幽如豆,光线暗得仿佛阴曹地府,空气中混着尸体的腐臭和挥之不去的霉味儿,与阳光灿烂、热带植物百花盛开的地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嘶~~好冷”,陆远志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秦林白了他一眼:“不冷的话,以琼州的天气,尸首早就烂掉了。嗯,有艾叶的味道,管殓房的也算有心了。”
“回大人,咱们做这行的,就怕蛇虫鼠蚁啃咬尸首嘛!”仵作点头哈腰陪着小心,他很清楚,能和海青天、唐府尊平起平坐的角色,绝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阴冷的地窖适合保存尸体,却不适合验尸,因为光线不好的情况下难以发现发现重要的线索,而自然光则是法医最好的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