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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身边的妹妹苏盼康拉雅,她还是像几年前一样温柔而美丽,黑王子的心就变得柔软。
感觉到兄长的注视,苏盼康拉雅羞涩的笑了笑,但是心中却多了不少疑问:古城阿瑜陀耶一如过往千年不曾改变,但那艘巨大的战舰上的妖娆身影属于谁?为什么兄长的双眸,多了些自己不熟悉的东西?更让她担心害怕的是,那些东西她曾经在莽应龙莽应里父子的眼睛里,无数次看到。
一个时辰之后,纳黎萱在林樱号的前甲板上和金樱姬、明智玉子会晤,考虑到对方女性的身份,他特意带上了自己的妹妹。
金樱姬一袭黑色金绣长裙,显得风姿绰约,未语先笑:“恭喜恭喜,恭喜两位兄妹团聚,大仇得报!将来自守暹罗,与大明朝和我五峰海商精诚合作,从今往后坐享安乐。”
“总赖秦督帅运筹机宜,金宣慰鼎立相助,”纳黎萱的笑容显得有点虚伪。因为他听出了金樱姬的言外之意。
随行的暹罗大臣们互相打着眼色,金宣慰这妖女,可不好对付呀。{非凡手。打本章节 s。h。o。u。da。8。c。om}
明智玉子穿着洁白的修女罩衫款款走来,没有理会纳黎萱,而是看着苏盼康拉雅,目光里充满了怜悯:“这位就是苏盼康拉雅公主殿下?好可怜的人儿,要是我有这样一个妹妹,可舍不得把她送到莽应里手中呢……”
苏盼康拉雅眼圈一红。想起了这几年的伤心往事,她信仰小乘佛教,懂得宽容和仁慈,但被父兄当作礼物送到敌人宫中蒙受屈辱,柔软的心已被刻得伤痕累累。
暹罗众位大臣面有愧色,纳黎萱心头也百味陈杂,正是为了换回他,父亲才把妹妹送到缅甸。
“哎呀姐姐说错话了,”明智玉子拿出一方手帕。轻轻拭去苏盼康拉雅眼角的泪珠,柔声道:“好了好了,一切悲伤都已过去。你还年轻,又这么漂亮,不知是多少年轻儿郎的梦中人呢,今后呀,路还长着哩……”
苏盼康拉雅泪光盈盈的抬起头,明智玉子是如此的温柔体贴,和心肠刚硬的父亲、变得快要不认识的兄长截然不同,她终于难以自持,扑进这位大姐姐的怀抱。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尽情发泄着数年来所受的委屈。
明智玉子拍着苏盼康拉雅的脊背,走到船舷边上,慢慢开解她。得知明智玉子同样被父兄作为利益交换的工具,婚后又被夫婿抛弃的经历。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抽空,明智玉子给金樱姬递了个眼神。
金宣慰和纳黎萱等人的谈判,就不像明智玉子和苏盼康拉雅之间那么和谐了,五峰海商希望在湄南河入海口的曼谷一带设置军港,以便携手抵御来势汹汹的西洋人。于是势必遭到暹罗方面的抵制,他们认为这样做将会降低自身政权的独立性——这简直是毋庸置疑的。
“八嘎!”金樱姬身后的龟板武夫将明晃晃的倭刀抽出半截,凶狠的威吓着暹罗人。
纳黎萱身后的暹罗武士也不甘示弱,纷纷吼叫着示威,可惜他们的凶狠程度远远赶不上五峰海商这群嗜血的海狼。
“金宣慰,请给我们考虑的时间,”纳黎萱顿了顿,诚恳的邀请道:“三天之后,在王宫为苏盼康拉雅的归来举行庆祝酒会,希望金宣慰偕众长官前来赴宴,到时候小王将给您满意的答复。”
金樱姬轻轻抿了抿嘴唇,眸子里闪过一抹妖异的精光,微笑着答应了邀请,然后送暹罗人离开林樱号。
不久之后,林樱号的官舱之中,尹宾商指着地图,笑容阴冷而残酷:“纳黎萱想摆鸿门宴,咱们将计就计,给他来个血洗阿瑜陀耶!暹罗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战斗力软弱不堪,尹某有九成以上的把握!金宣慰,慈不掌兵,切不可坐失良机啊!从今往后,暹罗境内闻宣慰之名,嘿嘿,小儿不敢夜啼。”
这个疯子!无论是客卿俞咨皋沈有容,还是五峰海商里头的朱顺水、龟板武夫、权正银,都对尹宾商无话可说,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刚才提出的作战计划具备很强的可行性,在这个鬼才面前,纳黎萱的军队不堪一击。
金樱姬盈盈一笑:“慈不掌兵?尹先生,本官把叛徒和海盗丢到海里喂鲨鱼的时候,你大概还在湖北钟祥的乡下杀鸡吧?本官只是在考虑有没有必要这样大开杀戒……鸿门之宴,三军夺帅,直取纳黎萱和诸大臣人头,之后再平定暹罗局势也要容易些吧……唉,想到没有本土势力,要安定暹罗人心是很麻烦的呀!”
尹宾商脸色发红,他前半生被张居正雪藏,金樱姬纵横东洋大海时,他确实蹲在乡下读书。
咬了咬牙,他将手在空中虚虚一切:“金宣慰顾虑暹罗人心么?哼哼,哪怕民心似铁,自有王法如炉!”
众首领感觉到尹宾商话里的杀伐之音,竟隐隐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喂喂,你们就这么喜欢打打杀杀?难道就没有了别的办法?”明智玉子轻轻笑起来。
难道她?众首领有些不解,明智玉子主要负责在各方势力之间长袖善舞,她是宴会的主角,她是温柔体贴的邻家姐妹,但好像离杀伐征战的事情,似乎还有很远吧。
“信不信三天之内。纳黎萱就要回心转意?”明智玉子用折扇遮在口前,调皮的吃吃笑起来,精致的脸上,带着强大的自信。
金樱姬毫不犹豫的给予了支持。
“好吧,”尹宾商迟疑良久,终于点点头:“不过,也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三天里,苏盼康拉雅在王宫和林樱号之间跑来跑去。她和明智玉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本来离开莽应里的魔窟,回到久违的家乡,她应该开心才对,可这几天里她的神情越来越憔悴。
因为她发现,兄长纳黎萱正在紧锣密鼓的做着某种准备,王宫里武士们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变得非常紧张,卫士换上了最矫健的,刀剑被磨得非常锋利。
纳黎萱的心弦同样紧绷。时不时的焦躁发火,只有在妹妹的劝慰下,才能稍稍平静。
终于在他再次为侍女的小错而发怒。准备施加惩罚的时候,一双柔软的手抚上了纳黎萱的脸庞,软糯的语声带着甜味儿:“哥哥,你在担心什么呢,中国人总要比缅人和西洋人好得多吧,而且,我们以前不都是向中华天子称臣纳贡吗?”
纳黎萱回头看看苏盼康拉雅,烦躁的心情总算有所宁静,因为他从莽应里的王宫。夺回了心爱的妹妹。
苏盼康拉雅紧紧握住了兄长的手:“亲爱的哥哥,命运把我们分开多年,你的眼神里增添了很多我不熟悉的东西,我在莽应龙和莽应里的眼睛里曾经看到过……我害怕,害怕你变成他们那样……答应我。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平息你那炽热的欲望,让内心得到安宁吧!”
纳黎萱咬了咬牙齿:“我、我都是为了你,为了暹罗,它、它太弱小了。只有变得强大……”
“强大得东吁王朝一样吗?”苏盼康拉雅看着哥哥的眼睛,坚决的摇了摇头:“如果是那样,我宁愿不要,我绝不希望亲爱的哥哥,变成第二个莽应里。”
从妹妹的眼神里,纳黎萱看到了久违的真挚,和牵肠挂肚的担心,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妹妹正摇着他的胳膊撒娇……
纳黎萱迟疑着,最终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他如释重负的长吁了一口气,将那些沉重的东西卸下之后,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宁静。
在王宫举办的宴会上,纳黎萱郑重宣布将遣使赴京向大明称臣纳贡,全面加强和五峰海商的合作,开辟湄南河入海口的曼谷一带为新港,供五峰海商驻泊,在大明旗号下,共同对付把手伸得越来越长的西洋殖民者。
“白费我一番功夫!”尹宾商悻悻的下令取消作战计划。
金樱姬和明智玉子相顾而笑,没有大炮是万万不行的,但光靠大炮来说话,却又太笨了点。有更聪明的办法,为什么不用呢?
五峰海商开始从阿瑜陀耶撤离,大局已定之后,五峰船主、瀛州宣慰使金樱姬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慵懒的状态,整日里像一只懒猫似的,无聊的在官舱前甲板,撑起阳伞睡觉。
“我的小猫妖,又在想你的小冤家啦?”明智玉子挽起金樱姬缎子般的长发,用玉梳替她慢慢梳理:“放心吧,不久的将来你就能和他再见面,而且,要待相当长的时间呢!”
“那个负心薄幸的冤家!”金樱姬用力咬了咬嘴唇,在漂亮的唇瓣上留下两道白印。
精神却好了很多,隐隐有所期待:西班牙人的异动越来越明显,中国势力占据缅甸和暹罗,他们不可能不做出反应吧,战争的号角将在未来什么时候吹响?到时候,估计大明也没别的臣子愿意到汪洋大海上漂泊,应该还是那小冤家来督师吧……
吕宋岛,马尼拉。
港口充斥着东方西方各式船舶,岸上一座椰子树和凤梨掩映的城市,有着与东方世界截然不同的、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教堂高高的尖顶上耸立着十字架,城堡顶端,西班牙殖民帝国那白色底子上打着大红叉的国旗,正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芸芸众生。
砰!西班牙总督费迪南德伯爵重重一拳捶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将文件震落满地,他生气的咆哮:“加尔德诺,你这头愚蠢的猪,竟然被那些黄皮猴子吓得败退回来!现在中国人已经从缅甸把手伸进了印度洋,又在暹罗建立了桥头堡!”
从缅甸狼狈逃走的加尔德诺,垂头丧气的站着挨训,半晌才讷讷的道:“对不起,伯爵大人,如果您给我机会,相信在未来的战争中我不会再让您失望。”
“战争,当然有战争!”费迪南德狂妄的挥了挥手:“我已经向陛下做出了书面说明,同时向国会提交了战争拨款……到时候,希望你能挽回西班牙军人的荣耀,让上帝之光照耀东方!”(欢迎您来MF xs。MFXS;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龙潜于渊 1061章 争国本
南疆的变化,对于京师的人们来说过于遥远,以这个时代的交通状况和信息传播速度,感觉上四川、湖南就十分遥远了,而云南简直远在天边,至于缅甸,很多人甚至把它等同于山海经、西游记中的怪兽和妖魔横行的世界,当莽应里被押赴菜市口凌迟处死时,还有不少百姓是为了看他现出妖怪的原形——结果当然令人很失望。{清风手。打 s。h。o。u。da。8。c。om}
云南的战事,秦林夸官的荣耀,以及献捷午门和将俘虏押赴菜市口,在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也就热闹了这么几天而已,然后渐渐平息,大多数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不过将它当作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大约和说到“大唐贞观年间,御弟唐三藏取西经”、“永乐爷爷命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差不多。
朝廷官员和儒林士子对这件事的关注,则经历了一个渐次变化的过程:
当接到施甸被屠的消息时,他们感觉天朝上国的尊严受到了挑衅,违背了孔孟一脉相承的华夷秩序,并且引申到宋朝软弱以致华夏沦陷于蒙元的教训,强烈要求朝廷惩罚以莽应里为首的跳梁小丑。
接下来确定督师人选时,刚刚像打了鸡血的朝臣们又照例开始了推诿扯皮,谁也不想去接手云南那烂摊子,爱国这件事嘛,用嘴说就行了,既安全又保险,真要做起来,那可就不容易了。亏得秦林挺身而出,才结束了督师人选上的争论。
再之后,云南捷报频传。又有人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接下督师重任,连秦林这个不通文墨的厂卫武臣都能把事情干好,老谋深算的文官去了岂不马到成功?白白把功劳让给他,真可惜。
等到饶仁侃、苏酂所犯罪行被报送京师,朝野又是一惊,这两位虽然早有贪墨之名,但没想到这么胆大妄为。竟敢欺上瞒下,事败之后还杀人灭口,熟读孔孟之书的两榜进士。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呢?
等到秦林凯旋回京,注意力又转移到对他封赏和册封思忘忧上,还没吵出个眉目。突然爆出秦督主怒打郑国舅的新闻,那些和秦林不大对付的官员,就喜滋滋的大有搬小马扎、准备瓜子花生好好看戏的心情。
没想到惊天大逆转,郑贵妃突然来了出绝缨会,不但没有唆使万历报复秦林,还“忍辱负重”,令郑国泰负荆请罪,成就了贤妃之名。
朝臣们惊愕之余,渐渐回过味来,“奸妃”和“佞臣”之间的关系根本没有之前想的那么简单嘛。只怕这就是他们联手做的一出戏!
偏偏这出戏演得丝丝入扣入木三分,就算有怀疑,也抓不到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