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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顺公公正在讲故事,郑桢抱着朱常洵,母子俩听得津津有味,太监宫女们也支起了耳朵,不放过任何精彩内容,如果他们手头有月票和推荐,肯定都投给顺公公了。
宫中生活枯燥无聊,偌大的紫禁城对于嫔妃和宫女来说,无异于超大号的监狱,所以人人都爱看戏、听书、听故事,以打发无聊的时间。
顺公公讲的是最近京师茶楼酒店最流行的段子《白衣女侠》,说是近来京师里头多了位来无影去无踪、武功高强的白衣女侠,专门惩恶扬善、锄强扶弱,不论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还是下九门的江湖败类,犯在她手里一准没个好,所以百姓感念,编成故事广为传扬。
“娘、娘,我要白衣女侠嘛!”朱常洵踢腾着脚,做出拳打脚踢的动作。
郑桢蹙眉,哄着孩子:“那都是故事,并不是真的,娘在哪儿去给你找个白衣女侠?”
顺公公有心说并不是胡编乱造,顺天府接到的案子都有不少了,捕快们没头苍蝇似的满城找,就是找不到这神出鬼没的白衣女侠,可到底不敢反驳自家主子。
“张司礼到!”宫外值守太监大声通报。
哦,郑桢答应了一声,自有宫女太监将朱常洵牵出去玩耍,闲杂人等一律退出,只留下顺公公。
张鲸满面春风,近来因争国本,万历对清流文臣心生厌恶,一改当初扳倒江陵党时,极力提拔旧党清流的态度,张鲸趁机上下其手,阉党门徒纷纷出动,取得了不小的优势。
内廷这边,因为郑桢的支持,他同样咄咄逼人,迫使张小阳让出了腾骧四卫的位置,滚回了御用监,就连老对手张诚,也只好夹着尾巴做人,在司礼监做个锯了嘴的葫芦,不敢随便吭声。
“秦林啊秦林,你一番辛苦为谁忙,到头来都做了嫁衣裳!”张鲸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紫禁城里面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这位张司礼的耳目,秦林在李太后面前一番做作,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张鲸,是秦林让郑桢脱离了窘境,地位更为稳固,是秦林出主意压制了文官,使顾宪成余懋学降低了调门,最后却是张鲸半空里跳出来,伸手摘了桃子!
如此准确的判断形势,如此果断的做出决定,最终获得了最大的收益,张鲸实在把自己佩服得不行,想到可恶的秦林这次终于吃瘪,被自己狠狠踩了一头,张司礼连做梦都想笑醒,阴恻恻的一张死人脸,看起来都活泛了许多。
“老奴给郑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张鲸跪下,扎扎实实的给郑桢请安,一点水分都不带。
郑桢拿捏着分寸,未语先笑:“张司礼太客气了,快,快起来,本宫这里你讲这个做什么?”
“娘娘千岁,迟早母仪天下,为这六宫之主,老奴自该大礼伺候,”张鲸一本正经的说罢,才从地上爬起来。
别看这话肉麻当有趣,倒是很对郑桢的脾胃,她咯咯笑了几声:“瞧张司礼说的,好像人家处心积虑要夺正宫之位似的,这话传扬出去,本宫可担待不起。”
张鲸正颜厉色的道:“谁说娘娘担待不起?娘娘贤良淑德,又生下聪明睿智的皇次子,照老奴说,如今坤宁宫那位就该识趣,趁早自己让了出来,免得陛下亲自动手,到时候更难看!”
“好啦好啦,张司礼这张嘴真是能说会道,乌鸦都能被你说成凤凰!”郑桢一笑了之,倒是有她更为关心的事情:“张司礼得偿所愿,本宫的心愿未了,你在外朝布置得怎样了?”
张鲸拱拱手:“托娘娘的福,一切顺利,陛下渐渐疏远清流文臣,余懋学、顾宪成这伙酸丁前番受挫,气焰大为降低,老奴已将不少忠于娘娘的人安插到合适的位置。”
“是忠于你张司礼的人吧?”郑桢似笑非笑的看着张鲸。
张鲸不慌不忙的道:“老奴对陛下和娘娘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郑桢点点头:“罢了,本宫不和你磨嘴皮子,本宫为了你……很对不起秦伯爷啊!将来你可不许和他争什么,就是现在本宫还……”
说到这里,郑桢欲言又止,毕竟在情窦初开时对秦林有过那么一点儿朦胧的情愫,没来及生根发芽就被斩断,尔后又被她自己用现实的理由烧的连点渣都不剩,但在张鲸和秦林之间,自然是更倾向秦林的。
郑桢既招揽张鲸,又不愿意因此而疏远秦林,更不愿和秦林反目成仇,问题是答应秦林的事情,也迟迟未能办到,她担心秦林认为自己变卦,以至彻底决裂。
张鲸泪目,知道自己在郑娘娘心目中的地位永远比不过秦林,羡慕嫉妒恨之余,禁不住心头呐喊:不就是咱家木有小吗?
太监无人权啊……
察言观色把郑桢的心思猜到了七八分,张鲸狠狠的把牙关一咬,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老奴有一策,既可让娘娘兑现给秦伯爷的承诺,又能让他死心塌地为娘娘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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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潜于渊 1066章 意外失踪
这天上午,秦林收到了一封信,土黄色的普通封套,里面装的却是一张叠成方胜的金花玉版签,娟秀的小字明显出自女子手笔:“恭请秦将军午后于西山善应寺一叙,圆将军之心愿,了将军未了之尘缘,”落款是“知名不具”。
郑桢捣什么鬼?秦林看到这封信,就知道出自郑桢的手笔,如今别人都叫他伯爷、督主,只有郑桢偶尔会叫当初相识时的称呼,以将军相称。况且这手簪花小字漂亮则已,形体架构却远不如张紫萱的字端严大气,颇有点小聪明小狡猾的味道,真是字如其人。
拿信进来的陆远志满脸淫荡的坏笑,那副猥琐劲儿就别提了,显然他已经拆开信看过了内容——随便捡到什么信都拿給秦林看,当咱们东厂督主是通政司收本章的书吏啊?自然要先检查过。
秦林是东厂督主,有穿宫腰牌,郑桢在宫里随时都能见他,为何要约到午后去西山善应寺碰面?还说什么圆一个心愿、了一段尘缘,暧昧得无以复加啊!
不消说,郑娘娘春心荡漾了。
就连不明就里的秦林,也在腹中思忖:莫不是郑桢因为张鲸之事和我生分了,要用美人计来拉拢我?哼,这个女人真是的……
难怪秦林会这么想,郑桢有前科嘛!
秦督主老脸一红,抖了抖信纸:“胖子,这封信是什么人拿来的?”
胖子一本正经的答道:“一个丐阉,说是有个戴斗笠的人给他十枚铜钱,让他送到咱们大门口上的,问不出什么有用的,那戴斗笠的家伙也早溜了。”
秦林想了想,吩咐道:“唔~此事再不许告诉别人!”
胖子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八卦之光,胖脸上挤满了猥琐的笑容,拍着胸脯发誓:“秦哥您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管放心去会老情人。我和弟兄们嘴巴严实得很,绝对不泄露半个字!”
滚粗!秦林毫不客气的朝陆胖子屁股踢了一脚,死胖子都想到哪儿去了。
郑桢既然有约,无论如何还是要去一趟,秦林希望能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清楚,至少要让郑桢明白,她招揽张鲸的行为已经触到了自己的底线,然后再做出某种妥协。
朝堂政争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长袖善舞、纵横捭阖才是常胜不败的真谛,在没有拿到绝对优势之前,秦林绝不会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牌,丝毫不肯妥协退让,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幼稚或者色厉内荏。
两人一起往外走,秦林让胖子选几个得力的心腹弟兄跟着,不要带太多人,虽然亲卫番役都是心腹,但这种事情总是越少有人知道越好。
刚走到第二进花厅。就遇到徐辛夷一身猩猩红战袍,头戴攒珠束发冠,迈着两条大长腿风风火火的走出来。
“咦。你已经准备好了?那走吧,东华门人多眼杂的,别让尧媖表妹等太久,”徐辛夷说着就揽住秦林的胳膊,亲亲热热的。
呃~~秦林这才想起来,答应过徐辛夷,今天要陪她去接永宁出来玩,刚才看郑桢那封信,只顾着想怎么对付张鲸那老王八蛋。就把这茬儿给忘了。
秦林略微迟疑,徐辛夷扭过头,杏核眼眨巴眨巴。
无论秦林带的番役弟兄,还是徐辛夷跟的女兵,都不明就里。唯独陆胖子笑得直打跌:一边是老情人,一边是小姨妹,秦哥你选哪边?
秦林想了想,永宁那边纠缠过多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也许冷落她一下。她便自己挥慧剑斩情丝了呢?再说了,徐辛夷和永宁是表姐表妹,咱这姐夫老是插进去,和小姨妹算个什么事儿?到底是郑桢那边事关大局,不得不走一趟。
“哎呀,我都忘了,真不好意思!”秦林以手加额,做出才想起来的样子,然后满脸歉意:“对不起,另外有急事儿要办,只好你自己去了。”
切——徐辛夷撇撇嘴,有些不乐意。
陆远志立马抢上,略带三分焦急:“徐夫人,秦哥真是有要紧公务,片刻也耽误不得,要不第二天就得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徐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死胖子,回头让阿花修理你!算了算了,秦伯爷的事情多,我耽误你一下,就得遗祸苍生,这可担待不起,”徐辛夷翻了翻白眼,最终还是悻悻的放弃了让秦林一起去的打算,带着女兵们扬长而去。
“秦哥,行了!”陆胖子搓搓手,动作表情活脱脱就一极力掩护兄弟去偷情的损友。
秦林泪目,这才叫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被死胖子这么一搅和,好像老子真是要去和郑桢偷情似的。
秦林一行人出府,打马朝西山善应寺而去。
另一边,徐辛夷带着女兵们直奔东华门,丰润的嘴唇嘟得可以挂油瓶了:“哼,姓秦的好稀罕么,还推三阻四的,明明说好了的嘛,倒好像本小姐求他似的。”
侍剑忍不住低笑:“别人稀不稀罕;姐妹们不大清楚,反正大小姐是非常稀罕的。”
“说的也是啊?”徐辛夷呵呵笑着挠了挠头,模样非常娇憨。
众女兵忍俊不禁,大小姐和秦督主,真是对欢喜冤家,但愿她早日实现心愿,和秦督主诞下麟儿吧。
东华门外,永宁长公主朱尧媖和以前一样装扮成小太监等在那里,看到徐辛夷率众女兵前来,清秀的瓜子脸顿时笑容绽开,然后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很快就发现秦林并不在其中,永宁把失望藏在心底,笑着迎上去,低低的叫了一声徐表姐。
“你姐夫那家伙,说好了一起来又有别的事情,唉,没办法,说来都是替你皇兄办事,得了个世袭罔替的伯爵,就卖命成这样子!”
不必永宁开口问,徐辛夷自己就先解释了。她心思粗疏,永宁对秦林情根深种,张紫萱和青黛都先后看出点苗头,唯独她始终蒙在鼓里。
侍剑和众女兵都暗笑不迭,徐大小姐这番话,看似责怪秦林,其实颇多回护,到底是向着秦督主啊!
永宁当然不会告诉徐辛夷她多么想见到秦林。尽量掩饰着失望之色,和表姐说说笑笑,宫中生活寂寞凄清,能和徐辛夷见见面,出来游玩一下,已经难能可贵,再加上徐大小姐天生永远阳光灿烂,永宁的心情也渐渐阴转晴。
一群女人在街上闲逛,引来林林总总的目光。反正徐辛夷从来不在乎,让永宁挎着她的胳膊,沿街的胭脂水粉店、绸缎铺、金楼银楼一一看过去。就算不买,看看也是好的。
不知怎的话题就说到了近来京中大名鼎鼎的白衣女侠,尤其永宁提到的时候,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憧憬:“听说她相貌极美,来无影去无踪,常穿白色衣裙,能飞天遁地,等闲江湖高手被她轻轻一掌——就这样轻轻的,就打得那些坏人爬不起来。表姐。你在外头走的多,知不知道这位女侠?”
紫禁城内的生活寂寞无聊,市井故事深受从太后嫔妃到宫女的广泛热爱,而近来传说最火的,就是那位惩恶扬善的白衣女侠。甚至有人说,因为她的出现,下九流的江湖人物纷纷逃离京师,连六扇门捕快都清闲了不少,成天躺在刑部衙门晒太阳捉跳蚤。
“什么白衣女侠啊。我看虚多实少!”徐辛夷撇撇嘴,她其实也听说过白衣女侠的传说,可咱们徐大小姐就自命女侠,出来个抢风头的自然不乐。
在大小姐心目中,这关系到江湖地位,可不能随意相让的。
她这样和永宁解释:“江湖上侠女那是有的,但怎么能和咱世家嫡传的功夫比?我的武艺那是老祖宗中山王传下来的,打遍南京十万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