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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8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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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床上美人粉面桃花,星眸半睁半闭,正是海棠春睡粗醒来的绝佳容仪,照说是芙蓉帐暖度*宵,为何又夜半惊魂碎甜梦?

    发出惊呼的是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她木木呆呆的站在门口,装着热水和湿毛巾的铜盆翻在脚边,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门框,圆睁的双眼充满了恐惧,整个身子瑟瑟发抖。

    房屋正中间的梁上,直挺挺的挂着一个人,脖子底下被绳索深深的勒了进去,面容扭曲变形,舌头从嘴里伸出来少许,显得异常的狰狞可怕。

    死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夜的洞房娇客,成国公朱应桢!

    听到丫环发出的惊叫,几个服侍丫环都跑了过来,见此情形个个面无人色。

    成国公府的家将在四周值守保护自家主人的安全,闻声赶来只看了一眼,就骇得眼珠子几乎要掉下来,赶紧推开丫环抢进房中,七手八脚的夺过桌椅踩着,去解朱应桢下来,还有内功精湛的高手,伸手就把掌心贴在朱应桢各大要穴替他推宫过血,几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力,不要钱似的猛灌进去。

    哪里救得活?脖子上深深的缢沟都已发紫,浑身都已经开始发凉,魂灵儿早过了奈何桥,此刻莫说什么内功推宫过血,就算华佗再世、扁鹊复生,照样救不得也!

    家将们气急败坏,就有人揪住丫环恶狠狠的逼问,待问得刚才房中只有朱应桢和杜嬍,立刻凶神恶煞的围向红帐牙床,鹰拿燕雀般抓那海棠春睡刚醒来的美人儿。

    国公身死,何等大事,区区一个风尘女子算得什么?但凡沾上点干系,就是活活打杀的命!

    杜嬍睡眼惺忪,看样子还没彻底清醒,忽然看见朱应桢被从房梁上解下来,脸色发青早已死去多时,又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家将要抓自己,吓得浑身直哆嗦,宛如风中残叶,紧紧缩在被窝里,又像只受惊的小兔。

    家将们急了眼,哪还有怜香惜玉之心?莫说杜嬍,就算被窝里的是苏妲己,他们也下得手!

    当下就有名家将伸出簸箕大的手掌,要去揪杜嬍如云的青丝。

    杜嬍今晚已经受够了委屈,迷迷糊糊的刚睁开眼,又被当成杀害成国公的疑凶,满腔冤屈找谁说去?不堪受家将之辱,她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手悄悄伸向枕头底下,那儿藏着一支磨得飞快的剪刀。

    小姐直恁地命苦!那些个丫环都不忍卒睹,可她们又有什么办法?搞不好自己也要陷进去,只怕到时候还不如杜嬍呢。

    就在那家将堪堪要抓到杜嬍,而杜嬍的手也握住了剪刀的一刻,突然门外传来低沉的断喝:“住手!”

    秦林面沉如水,大步流星的走来,看到死去的朱应桢,双眼直欲喷火,而扫视房内一圈,与杜嬍的目光相触时,又约略带着点愧疚。

    杜嬍惊讶得无以复加,恩公不是医馆学生吗,怎么现在看起来……

    哪知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国公府家将,已推金山倒玉柱齐刷刷拜伏于地,泣不成声的道:“秦督主,秦伯爷,求您念在和我家国公的情分上,为国公爷在天之灵求个公道!”

    他姓秦,督主,伯爷!杜嬍啊的一声低呼,小嘴张成了o型,两只美丽的眼睛睁得溜圆,脑中轰的一下想起来了,那位大破少师府的再世包龙图、铁面无私的秦钦差,难不成就是他?

    秦林朝杜嬍轻轻把头略点,此时可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破案要紧。

    朱应桢作为秦林在京师的代言人,替他奔走于武勋贵戚和文学词臣之间,在即将发动的对付张鲸的朝争中将能发挥极大的作用,他的死亡是对秦林的巨大打击。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朋友!

    朱应桢的所作所为绝对当得起这两个字,他是秦林的朋友!

    一个时辰前还活生生的朋友,转眼就变成了冰凉的尸体,秦林的脸色已微微发白。

    不是震惊,而是愤怒!

    血勇之人怒而面赤,气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秦林或许不是神勇,但决不负智勇双全四字之赞。

    牛大力回去取装法医工具的生牛皮包,陆远志跟在秦林身后,低低的叫了一声秦哥,就待上前检验尸首。

    秦林拦住胖子:“这次,我自己来。”

    大批东厂番役已蜂拥而来,秦林请家将把朱应桢的尸首抬出去,无关人等先退出房间,然后朝杜嬍伸出手:“杜、杜十娘?先出去吧,本官要勘验现场。”

    杜嬍浑身发软,秦林搀着她缓缓下床,但见她两腮晕红,美艳不可方物,臻首低垂不敢与秦林对视,露出后颈窝一抹雪白,倒是衣着还齐齐整整,只不过在被窝里滚得有些发皱。

    “原来恩公就是秦钦差!”杜嬍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秦林,很快又慌乱的低下了头,万没想到他竟然就是传说中大破少师府的铁面钦差,更想不到久别重逢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秦林并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就把杜嬍搀到了外面,和丫环们一起,由东厂番役监控起来。

    难道他?杜嬍的小脸有些发白,眼圈红红的直欲大哭一场,双手紧紧的揪着衣角,心也紧紧的揪着。

    秦林快速审视房间内部的情形,作为他这样的刑侦专家,委实当得起神目如电四个字,快速的浏览便把大体情形映入脑海。

    杜嬍的卧室里面,靠北墙是雕花牙床红绡帐,东头摆着屏风,后设梳妆台,妆台上摆着几瓶蔷薇硝、玫瑰露,旁边一张小圆桌子,桌上有酒壶酒杯和银盘盛着橙子,桌边本应该有两把椅子,现在这两把椅子都在房屋正中间,看来是国公府家将踩着去把朱应桢解下来。

    靠南头花窗底下,是一张条形矮几,旁边有一支琵琶摔在地上,琵琶的弦已经断掉了。

    正中间房梁上面,拴着一截丝绳,下半截应该是绳圈的位置,被人用利器切开,想必是国公府家将解救朱应桢时,用刀剑切断的。

    至于丝绳原本应该待在的地方,秦林也很快就找到了,红绡帐有一边稍有低落,原来那里拴帐顶的绳子已被割断。本是与佳人相伴的恩物,却做了杀人的凶器。

    朱应桢也真够倒霉的!

    可惜朱应桢突然身死,最先发现的是不懂得保护现场的群芳阁丫环,然后四周守护的国公府家将们救主心切,一窝蜂的冲进来,这房间又是水磨砖的地面,脚印既浅淡又杂乱无章,想从足迹找到什么,多半不可能了。

    想到杜嬍刚才的神情和动作,秦林略为思忖就掀起了枕头,果然在底下发现了一柄精巧的小剪刀,刀尖已磨得相当锋利,用指肚一刮,直起鸡皮疙瘩。

    秦林又回想杜嬍衣服整齐却浑身酸软无力的样子,走到小圆桌子前面,戴上手套,揭开壶盖闻了闻,顿时露出了然的表情。

    这番现场勘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秦林走了出去,命令东厂番役对整个姽婳小筑,尤其是第一案发现场的东屋,进行最详尽彻底的搜查。

    该检查朱应桢的尸体了。

    看到活生生的老朋友变成冰冷的尸体,秦林心头无名火熊熊燃烧,面上却神色不变,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家将们不知从群芳阁哪位红牌的床上,扯了几条锦绣灿烂的铺盖垫在底下,朱应桢就在上面静静的平躺着,脖子深深的一道缢沟已是紫黑色,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而临死前的巨大痛苦,让他的面容扭曲,不复生前的风流潇洒,变得狰狞可怕。

    同时,他的脸色发青,嘴唇也发紫,正是临死前身体极度缺氧而呈现出的尸体体表特征。

    看起来,很像自缢。

    不,绝不可能!秦林用力的握紧了拳头,两眼寒芒四射,他知道这是一起针对朱应桢,也针对自己的阴谋。

    这是暗杀!(未完待续)

荆湖夏风 1095章 缢沟与抓痕

    “唉~~成国公正是雄姿英发的年纪,怎么突然撒手人寰?真令本督扼腕叹息之余,又百思不得其解啊!”

    刘守有令人万般厌烦的声音,再一次不失时机的出现在最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偏偏他的表情还三分错愕七分惋惜,轻轻摇着脑袋,好像一时间难以接受朱应桢的死亡。

    刘守有左边张尊尧,右边骆思恭,其中骆都督的距离似乎刻意的拉得稍远了点,张昭、庞清、冯盺等大群锦衣堂上官紧随其后,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东厂和锦衣卫都有探子遍布京城内外,成国公遇刺,刘守有率属下前来本是分内之事,东厂番役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并不会刻意阻拦。

    秦林瞥了刘守有一眼,目光又回到了朱应桢的尸身,冷冷的道:“难为刘都督来这么快,还官袍乌纱齐齐整整,果真是公忠体国。”

    可不是吗,刘守有身穿飞鱼服、头戴无翅乌纱、腰系羊脂玉带、足蹬粉底皂靴,看起来不像在家听到消息匆匆率众赶来,倒像是在衙门里坐等噩耗似的。

    陆远志、牛大力和东厂番役们纷纷冷笑不迭。

    刘守有面皮微红,被秦林抢白也找不到反驳的说辞,只好重重的冷哼一声,“实在没想到,秦督主虎驾在此,还会发生这等令人匪夷所思之事,本督职责所在,不得不动问一句,成国公究竟为何而死?”

    话音刚落,张尊尧、庞清等锦衣堂上官全都不怀好意的瞧着秦林,而陆远志、牛大力和刚刚赶来的霍重楼、雨化田等东厂番役,则人人心头咯噔一下。

    不愧为执掌锦衣卫十多年的老狐狸,刘都督有备而来,这话问得刁毒,今天成国公朱应桢在群芳阁和宾客声色犬马,东厂督主秦林也在座,四周密布东厂番役。朱应桢现在出了事情,自然该东厂负全部责任,甚至本身就是朱应桢之死的最大嫌疑人!

    别看朱应桢和秦林是至交好友,现在他人死了没法开口,刘守有一伙尽量穿凿附会,试问世间哪有泼不上身的污水?“盟友反目,东厂督主谋害成国公”这种论调一旦形成,秦林就天然的被置于了极端不利的态势。清流的攻讦、朝堂上的窘境、盟友的疑虑。会让疲于应付,与张鲸之间的倾轧,也将攻守易势!

    东厂督主的名声嘛,可从来不咋的呀……看看手下这伙番役吧,曹少钦、徐爵面目狰狞,霍重楼凶暴桀骜。就连刘三刀也像条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说是秦林和朱应桢反目之后痛下杀手,恐怕会有不少“不明真相的群众”选择相信。

    就在属下们为秦林捏把汗的时候,他仍旧观察着尸身,平平淡淡的说:“小朱是我的朋友,他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总要替他讨个公道。”

    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描述一个尽人皆知的事实。平淡中充满的自信,令在场的所有人心中凛然。

    因为说这话的人,是神目如电、审阴断阳,屡破奇案,做到提督东厂武昌伯的秦林!

    即使是锦衣都督刘守有,也有那么一瞬间,被这种冷静的态度所震慑。

    于是他恼羞成怒的再次冷哼一声,吩咐庞清去配合秦督主检验尸身。

    锦衣卫专司侦破钦命要案、缉拿大奸恶逆之职,东厂除此之外还有监督锦衣卫的职权。现在是成国公朱应桢出事。东厂有权办案,自来厂卫一体。锦衣卫当然也有权参与。

    但庞清还是知道自己分量的,奉刘守有之命硬着头皮走上前,并不敢僭越,先朝秦林长揖为礼。

    如果权阉出任东厂督公,连锦衣都督见面也要朝他行跪礼的,刘守有资格老还曾是秦林上司,自然不必如此,庞清等辈则必须要守上下尊卑的本分,哪怕他是刘守有的心腹,也不能当众对秦林桀骜无礼。

    秦林也不废话,陆远志等人已经把灯球火把打得通明,他就蹲下身子,先扒开朱应桢的眼皮子看了看。

    果不其然,在眼结膜发现了许多针尖大小的出血点。

    眼结膜是连接眼球和眼睑的薄膜,覆盖在眼白上面,这个位置有丰富的毛细血管,如果人熬夜用眼过度,这些毛细血管就会疲劳充血,使眼睛变得通红。

    当人颈部受到外力压迫时,头面部的血压会急剧增高,毛细血管发生破裂;当人体在极度缺氧状态下,血管壁也会因为缺氧而变得容易渗透,导致出血。

    眼结膜上的毛细血管最敏感最脆弱,又有眼白作为底色,一旦破裂出血就很容易被验尸官观察到,所以结膜出血是机械性窒息的重要表征。

    秦林吩咐陆远志记录这个尸体现象的时候,庞清明显楞了一下,身为刘守有麾下的得力干将,他明显不知道这茬。

    刘守有、张尊尧本来还疑心秦林故弄玄虚,看到庞清的反应,知道秦林并非装腔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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