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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劲光没有再吭声。本来黎川战斗一打响,总部就会有消息。这里没有兵力,总部也是知道的。要有部队,增援早就上来了,何须去搬呢?
“突围!”肖劲光权衡再三、决定放弃黎川。
说到这儿,肖劲光紧紧地盯着这位首长:“黎川就是这样失守的。”
首长一边听,一边抽着烟。一对小眼睛不停地打转。等肖劲光一停,便反问道:“谁命令你放弃黎川的呀?”
肖劲光辩道:“也没有谁指示我要死守黎川呐!”
首长扔掉了很长的烟屁股:“逃跑了,总是事实嘛!”
肖劲光想了一想,说道:“的确,作为一名军人丢了阵地,还不如战死。
但是,我得对党的事业负责呀,党正需要这样的战士去消灭敌人,无理由让战士们去作无代价的牺牲呀!“首长听到这,站起身来:”今天就谈这些吧。
逃跑了,就有个逃跑主义的路线问题。“
肖劲光再没什么可说。他拿着那张《红色中华》的副刊,回到了禁闭室。
主观反省是痛苦的。更叫人痛苦的是反省没有什么结果。
夜,渐渐走向深处。肖劲光吹了灯,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又硬又冷的床边,和衣躺下。怎么也睡不着。外面的看守在那跺脚,搓手。肖劲光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之后,就一直再没睡着,他反复地思考,自己究竟与“罗明路线”有什么关系呢?
反“罗明路线”,是从1933年年初开始的。
1933年1 月,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要求各根据地最大限度地扩大和巩固主力红军,强调以“攻打大城市为中心”的“进攻路线”。当时,任中共福建省委代理书记的罗明,根据实际情况,自己写了《对工作的几点意见》和《关于杭永情况给闽粤省委的报告》,认为党在闽西上杭、永定地区力量薄弱,困难很多。党在这些地区的工作方针应该与中心地区有所不同,强调在边缘地区要开展游击战争,逐步扩大红军,保留一部分地方武装等等。这些意见,反映了毛泽东的一贯思想和主张。但苏区中央局和临时中央错误地认为罗明的意见是“对革命悲观失望的机会主义取消主义的逃跑退却路线。”2 月15日,苏区中央局作出《关于闽粤赣省委的决定》,指摘福建省委,形成了“以罗明同志为首的机会主义路线”,撤销了罗明的省委代理书记以及省委驻上杭、永定、龙岩全权代表的职务,并在党内开展了所谓反“罗明路线”
的斗争,以排斥一大批正确主张的同志。接着,又在江西开展反“江西的罗明路线”斗争,邓小平、毛泽覃、谢唯俊、古相等因在工作中坚持正确主张,抵制“左”倾错误在本地区的贯彻而受到了批判。4 月,江西召开全省三个月工作的总结会议,邓、毛、谢、古被说成是“罗明路线在江西的创造者”,“反党的派别和小组织的领袖”等。5 月,中共江西省委通过《对邓小平、毛泽覃、谢唯俊、古柏四同志二次申明书的决议》,决定全部撤销他们在红军、地方领导机关中所担任的职务。“左”倾冒险主义路线得以在中央革命根据地进一步贯彻。“反罗明路线”也成了为“左”倾路线开路的杀手锏。
建宁。红一方面军总部。
还是那位首长的办公室。彭德怀一面端起茶杯喝茶,一面等待这位首长发话。
首长推了推眼镜,说:“彭德怀同志,请你说一下关于肖劲光黎川和浒湾战斗失利的调查情况。”
彭德怀是三天前由总部派去专门调查肖劲光战斗头利的有关情况的。
彭德怀放下茶杯,从怀里摸出几张纸,一边递过去,一边说:“黎川失守,责任不在肖劲光,按当时的情况看,七十几人的教导队,加上游击队员一共才二百来人。就是凭险据守,在敌人四个师的兵力面前,至多能坚持几个小时,而东方军自延平、顺昌前线撤回泰宁时已经是10月了。也就是说,这中间有五天。如何守法?”
首长见彭德怀说得有理有据,便往下追问:“那么,浒湾战斗呢?”
彭德怀站起身来:“都写在纸上了,你自己看吧。”说完,便一副告辞的架式。
首长见状,只好送客。
彭德怀反剪着双手大步出门。
首长又开始认真阅读关于符湾战斗的情况——1933年11月。
敌一个师出资溪,由金溪向浒湾方向移动。
中央军委命令肖劲光,迅速打击这股敌人,并电告肖劲光,部队划归红三军团指挥。在三军团到达之前,钳制这股敌人,截断金溪至浒湾的公路。
等彭、滕主力赶到,消灭这股敌人。
11月1 日,十九师、二十师进入阵地。十九师配置在北面高山地区,钳制浒湾之敌,使浒湾之敌不敢出城接应移动部队,与处于东西南三面赶来的三军团,形成合围之势。二十师占领八角亭一带阵地,由粟裕形成对来敌的封锁。
11日晚,战斗打响,肖、粟所部将敌人压在一片森林地带。两军相持不下。
12日晚,红三军团从东南两个方向,向敌人靠拢。但指挥部没能及时告知肖、粟等人。直到13日拂晓,东南两面枪声大作,肖劲光才估计是三军团主力赶到,于是,配合向敌人出击。
两天多时间,敌人已经在森林地带构筑了工事。三军团主力进攻未能奏效,反而伤亡七百多人。
敌人在击退红三军团主力后,终日派飞机对肖、粟两部阵地进行狂轰滥炸。同时,浒湾之敌蠢蠢欲动。
战斗又持续一天,阻止阵地被敌人的飞机炸得翻了一遍,部队伤亡也很大。
晚上,浒湾之敌在装甲车的掩护下出来接应,正面的敌人集中兵力向阻击阵地突围。粟裕第二十师在宽大的正面打阻击,只是一层很薄的力量配置。
在这种情况下,敌人突破包围,打通了去浒湾的道路。
首长看完这些材料,又拿起铅笔从头翻过来。他很希望能在里面找到对他有用的东西,但结果很失望。
来到建宁好几天,肖劲光被关在那间小房子里日复一日地反省。
反省什么呢?他坐在床上怀念起战场上的那些日日夜夜。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前线的战事是那么紧张,而自己却只能坐在这里,作为党的异己分子接受不知所以的审查。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呢?他理不出个头绪。
外面有钥匙的响声。
门开了,居然是那位首长出现在门口。
肖劲光从床上拿过那张看了千万遍的《红色中华》副刊,冲着那位首长说:“这三篇文章纯属胡扯。战争有战争的规律,怎么能把突围、撤出战斗,与逃跑主义,与右倾机会主义扯到一块呢?你说说清楚!”
首长不慌不忙地走过来,胸有成竹地开口说道:“肖劲光呵,不要着急嘛!”
“我能不急吗?”
“事实虽然有点出入,但也是斗争的需要嘛!党已经决定在军队中开展反‘罗明路线’,把你作为右倾机会主义路线的代表,可以教育全党、教育全体官兵嘛!你应该服从党的决定。”
肖劲光沉默了。
“明天,准备让你到中央去,希望你能够正确对待。态度一定要端正。”
首长边说,边在这间小屋子里来回走动。
肖劲光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他只是感到前面是一条黑暗而又漫长的道路。
这一夜,他没有合眼。
从建宁到瑞金的路,肖劲光不知走了多少遍,有一路春风得意的时候;有心急火燎马不停蹄的时候;也有心情沉重感到压力逼人的时候;还有对某一问题感到疑惑心绪不宁的时候……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委屈、这样苦闷、这样茫然无措和夹杂着恐惧的忧郁。
一路上有几个战士同行,还有刚好到瑞金办事的李一氓。他们似乎刚好成了他的“解差”。
肖劲光默默无语。其他人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有马蹄声敲打着这静静的山野。
路旁的山山水水,树木草石,肖劲光是那样地熟悉。哪儿有一条沟,哪有一个小土坎,肖劲光差不多都能说出来。这两三年来,他一直在这一带辗转战斗。而今天'奇·书·网…整。理'提。供',他似乎是一个被押解的犯人。他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脆弱。这使他看到,过去叱咤风云的力量井非是他自己所有,而是来自自己所属的阶级以及党。
一想到党,肖劲光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参加革命十几年来,什么样的险恶环境没经历过,什么样残酷的场景没见过。要说死,都死过无数次了,但从没有动摇过自己的信念,从没有马虎过对党的事业的忠诚。那么,这一次怎么出现如此血淋淋的事情呢?
是误会,一定是误会的!肖劲光在心底这么呼喊。说不清是自我安慰,还是一种善良而美好的祈盼!这样想一会之后,心头才觉得坦然了一些。
太阳落山了,肖劲光等人来到一个镇上,李一氓找到有关领导,决定歇下来,明天早晨再走。
碰巧镇公所接待他们的妇女主任跟肖劲光很熟。肖劲光是这儿的军区司令嘛。从吃饭到安顿房子,乖巧的妇女主任一直和肖劲光拉话,一时间他前线战斗打得如何,一时又问他是不是到瑞金开会去,还请他给毛主席捎个话,让毛主席路过这儿的时候,也到镇里看看。
肖劲光感到很尴尬。他说什么呢?哼哼哈哈地应付,心里憋得难受。
好不容易上床躺下,眼睛却怎么也合不到一起。
一夜时间,可能迷迷糊糊睡了两三个小时。
离瑞金越近,肖劲光的心里越难受。瑞金有他认识的许多人,有老上级,有老战友、老同事。怎么向他们交待呢?
人啊,谁到了这个境地都难!
瑞金。党的活动分子会议。主题:反肖劲光机会主义。
中共临时中央负责人博古作报告。报告的内容基本上与《红色中华》上的三篇文章一致。
会场有人带头高呼:“打倒蒋介石的走狗肖劲光!”“坚决批判军队中的‘罗明路线’!”
会议结束之后,一场群众性的揭批肖劲光的运动随之展开。各地和各部队利用漫画、报刊和演节目的形式对肖劲光进行批判斗争。
肖劲光的心在流血。
肖劲光欲哭无泪。
军委会从早晨开到中午,在讨论关于对肖劲光的处分问题上,久议难决。
“肖劲光有问题,要他检讨反省,这是讲了原则的。在下面适当地开展批判,肃清影响,我个人也不提出异议。但是,要杀他,我反对。临战不能杀大将呵!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有军令状的,何况黎川,也不是街亭嘛!”
毛泽东对有人提处决肖劲光毫不客气。他很激动,手里拿着的香烟都快烧到指头了,他仍然滔滔不绝地陈述自己的意见。
博古放下手中的钢笔,接过话茬,说:“肖劲光的问题,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他是一种思想观点,一种路线的代表。宽容一个人,我们谁都可以做到的。但宽容了机会主义路线,谁负责任?这一点,我们必须清醒。究竟如何处理才合适,大家要充分发表意见。”
“我认为处决肖劲光,不是仅仅从肖劲光个人问题考虑,它是我们现在深入反军队内的‘罗明路线’的需要。这一点,我们要看到。”一位戴着宽边眼镜的委员说得振振有词。王稼祥推开手中的茶杯,大声说道:“我们要慎重对待党的干部。杀人应该有依据。肖劲光不反党不反革命,这还是事实嘛。路线错了,批判他,纠正他,不要从肉体上消灭他。如果要杀肖劲光,我再说一遍:我拒绝签字。”
毛泽东扔掉烟屁股,接着王稼祥的话说:“从肉体上消灭,不能解决问题。思想还在,没有达到目的呀。还是要从思想上解决机会主义问题。从思想上解决问题,就要慢慢来。思想的转变是有过程的。有很多问题,是不能急的,不能超越时间嘛!”
主持会议的周恩来看到会议再无法往下开了,便看了看博古,说:“会就暂时开到这儿吧,关于肖劲光的问题,以后再议。从容办好事嘛。倒是前面讨论形成的决定,要各位委员下去努力贯彻。”
会议结束得很突然。这也许是会议主持者的机智。
1934年元月2 日上午。
东北风铺天盖地,雨点夹杂雪片和小冰粒横过天空原野,重重扑打在大地上。这是南国少有的恶劣天气。
肖劲光躺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墙壁。早上,他第一次没有吃饭。他吃不下去啊。看守进来善意地劝他。他紧紧地盯着看,吓得看守直往后退。
突然,是博古在外面讲话的声音,他似乎在问肖劲光起床没有?吃饭没有?看守如实作了回答。
博古进来了。不声不响地走到肖劲光的床前。好一会没说话。他在想什么呢?没有人能够知道。只听见他好一会之后说道:“肖劲光,要想开一些。”
肖劲光两眼死死盯着屋顶。
“哦,顺便通知你,党决定要公审你。”
“什么,公审?”肖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