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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陛下能否为唐太宗否?”冯道泼凉水。
“以我们大周军之强盛,破刘崇如以山压卵耳!”柴荣又言。
“不知陛下能为山否?”老冯阴不阴阳不阳又来一句。
虽然心中不悦,周世宗心内已下决定,对老冯未加理会,执意要亲自出征刘崇与契丹军。同时,柴荣诏令天雄节度使符彦卿(柴荣老丈人)、镇宁节度使郭崇(即郭崇威,为避郭威名讳,改名郭威)、河中节度使王彦超、宁江节度使樊爱能、清淮节度使何徽、义成节度使白重赞等大将各率本部兵马,前往潞州方向奔赴。
北汉王刘崇没有料到柴荣年青人自己会亲率大军前来。他伙同契丹大军,过潞州(今山西长汉)不攻,引兵南向,想直趋中原直克汴梁。当夜,北汉、契丹联军在高平(今山西境)屯军。公元954年4月20日,刘崇一觉醒转,才知道周世宗亲统军队已经行到近前,并受到后周前锋军的猛烈进攻。
北汉军虽受小小挫折,并无大碍,刘崇指挥军队慢慢后撤,退往巴公原(今山西晋城附近)。周世宗惟恐北汉主力就此不战而退,忙下令诸军急行军集结准备总攻。由于后周大将刘词的后军未至,军中疑惧,将士怯战。周世宗“志气益锐”,命白重赞、李重进统左军居西,命樊爱能、何徽统右军为东翼,又命向训、史彦超二人为中军,与北汉军对阵。北汉军当然不是软蛋,“颇严整”,刘崇自己居中军,猛将张元微居东翼,杨兖的契丹军为西翼,虎视耽耽。
周世宗亲自乘马临阵督战,只有他姐夫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率一部禁军护驾。
由于周军的后军未至,人数上明显少于北汉、契丹联军。关键时刻,刘崇后悔召契丹兵助战,对左右将领说:“根据经验,我认为周军很容易被消灭,我们汉军一军即可破敌,不仅能完全消灭周军,还可让契丹人心服。”诸将纷纷点头。于是,刘崇派军使对契丹主将杨兖说:“周军现已与我们汉军对阵,形势大明,不烦契丹军士助战,请您率军登高观战,欣赏汉军如何奋勇杀敌”。杨兖是百战将军,回劝北汉主刘崇不要轻敌,但既然对方不让自己的军士参战,他也乐得其便,慢移军阵,给北汉、后周军打仗腾地方。
本来天刮北风,忽然转刮南风,北汉的枢密使王延嗣让司天监官员劝刘崇说:“此刻正乃决战之时。”文臣王得中扣马劝谏:“风势转吹我军,万不可轻出。”刘崇大喝,“我意已决,老书生勿妄言,再胡说就杀了你!”言毕,他令旗一挥,指示张元微东翼骑兵发动进攻。
北汉大将张元微乃出名的骁勇猛将,其属下骑兵战斗力极强,因此,合战不久,周军大将樊爱能、何徽就“引骑兵先遁,右军溃。”后周右翼步兵没马逃不快,“千余人解甲呼万岁,降于北汉。”此时,周军形势万分危急,刚刚开仗,右翼军就被对方干掉,等于是卸掉了一只臂膀。“帝(周世宗)见军势危,自引亲兵犯矢石督战。”硬着头皮,不上也得上。只要柴荣战马一掉头,周军必败不可。
宋太祖赵匡胤当时还只是张永德鞍下一名禁军中级将校,他向同伴大呼:“主危如此,吾辈怎能不誓死以战!”同时,他还对张永德讲:“贼兵气骑,力战可破。您指挥手下神箭手登高为左翼,我率军为右翼,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于是,二人各将两千兵,分别进战。这两大将军“身先士卒,驰犯其锋,士卒死战,无不以一当百。”后世史书多言宋太祖英勇,其实大多是宋臣拍自己老板马屁,假若周世宗拍马先遁,再有二万个赵匡胤也不顶事。此外,周朝的禁军将校马仁瑀、马全义等人也率众蔽翼皇帝,反复陷阵,最终保住周军中军和左军阵角不乱。
刘崇望见黄龙伞盖,确定柴荣真在军中,就死命褒赏初战得胜的大将张元微,催他乘胜进兵。福无双至。张大将军拍马而前,一马当先,正要冲入周军军阵,战马失蹄,一下子把张大将军甩入周军士卒脚下。现实不是小说和电影,未等张元微“鲤鱼打挺”,周军的长枪大刀密密麻麻朝大礼包一样甩到自己阵地里的敌将扎砍过来,张大将军顿时成了一堆碎肉。“北汉军由是夺气”。
“时南风益盛,周兵争奋,北汉兵大败。”刘崇亲自高举红旗收兵,但兵败如山倒,溃不能止。起先被“礼劝”入高地观战的杨兖及其手下契丹兵,“畏周兵之强,不敢进,且恨北汉主之语,全军而退。”
收集残兵败将,刘崇发觉手下兵马连一万人还不到,三分之二的主力皆被周军干掉。未待喘息,周军后军刘词又杀入战场,与世宗皇帝合兵,乘胜追击,基本把剩下的北汉军包了饺子,“辎重、器甲、乘舆皆为周师所获。”幸亏刘崇有契丹人赠送的黄骝宝马,从雕窠岭(高平西北山间)的小路狂逃,驰离杀戮战场。夜间迷路,刘崇又受村民骗指方向,走了好大一段冤枉路。一路之上,老头子苍惶狼狈,往往刚刚驻马想吃口干粮,就听见有人高呼“追兵”,立刻上马又逃,“昼夜驰骋,殆不能支,仅得入晋阳。”回国后,老头并不发丧自责恤军,反而为他的黄骝马用真金白银上好檀木修造了一个专用大马厩,“食以三品料,号自在将军。”转年,刘老匹夫既病死,时年六十,其子刘承钧袭位。刘承钧继位后也曾发兵入冠,又大败而归,契丹人此后再不对这个“儿皇帝”施以援手,“无复南侵之意”。北宋开国后,出兵灭掉北汉。
全歼北汉兵后,周世宗发现起先投降北汉的一千多士兵还活着,“皆杀之”。这帮东西确实没用,临阵投降,罪过不可谓不大。更可恨的是临阵奔逃的樊爱能、何微二人,他们“引数千骑南走,控弦露刃,剽掠辎重”,跑就跑了,抢劫自己人的后勤部队却精神十足。世宗皇帝连派数名近臣和禁军军校“追谕止之”,根本不听。乱军还杀掉好几个御使,扬言:“契丹大至,官军败绩,余众都投降了!”甚至周军后军刘词急赴军阵,樊爱能还“劝阻”刘大将军不要前往。刘词不从,“引兵北向”。
五代乱世的骄兵悍将,樊爱能、何微这样的是其中“典型”。高平之战时的后周世宗柴荣,情势与先前与郭威对阵的后汉隐帝其实完全一样,新皇之位摇摇晃晃,属下将领三心二意。如果柴荣像刘承祐那样怯懦无计,结果肯定逃不出“兵败身死”四个字。
大战胜利后,对于如何处理樊爱能等人,周世宗一时还不能下决定。大白天,他躺在行宫营帐中,召其姐夫张永德商议。
张永德官为统率禁军的殿前都指挥使,又是世宗姐夫,自然直言不讳:
“樊爱能等人素无大功,洝敖陬幔邢忍樱牢慈稹1菹路接髌剿暮#染ú涣ⅲ溆行芰‘之士,百万之众,安能得而用之!”
世宗皇帝闻言,正中下怀,掷枕于地,大呼称善。
于是,周世宗置酒高会,遍引诸将。酒刚一巡,世宗赫然大怒,起身指骂樊爱能、何微等人:“汝辈皆累朝宿将,并非不能用兵为将。此次一战即逃,实是想以朕为奇货,卖与刘崇。果非如此,为何朕亲自入阵,刘崇大军便败!汝辈万死,不足以谢天下!”言毕,周世宗命禁卫军立擒樊爱能、何微等当天临阵脱逃的中高级将校七十多人,推出斩首。同时,他又立升当时奋勇进击的军将士卒,“由是骄将惰兵,无不知惧。”郭威临死见四人“托孤”,樊爱能、何微正是其中之二,他们不仅是京城大将,又都身兼军镇节度使。受先帝如此寄重,高平大战如此表现,二人也是该杀。
此次高平大战,后周世宗柴荣临危不惧,身先士卒,不仅树立了自己的威望,也拉开了他统一战争的大幕。“帝(柴荣)违众议破北汉,自是政事无大小皆亲决,百官受成于上而已。”真正实施一人独裁政事,周世宗可谓不容易。同时,实战过后,周世宗终于看清京城兵士都是多年“关系户”子弟,赢老者居多,又骄蹇不用命,“每遇大敌,不走即降”,后汉失国,实是这帮草包坏事。由此,他命赵匡胤等人涤汰冗军,简选兵士,“又以骁勇之士多为藩镇所蓄,诏募天下壮士……由是士卒精强,近代无比。征战四方,所向皆捷。”
坐稳帝位,周世宗朝廷了一系列政治、经济改革,治河、通漕、扩建汴梁都城,并命大臣们以《为君难为臣不易论》、《开边策》为题,各抒已见,广开言路,以削平天下,恢复唐僖宗之前的中华境土。同时,为了富国强兵,周世宗对佛教加以禁抑,下诏称:“释氏贞宗,圣人妙道,劝世劝善,其利甚优……(然而)僧尼俗士,自前多有舍身、烧臂、炼指、钉截手足、带铃挂灯、诸般毁坏身体、戏弄道具、符禁左道、妄称变观、还魂坐化、圣水圣灯妖门之类,皆是聚众眩惑流俗,今后一切止绝……”诏下,后周境内当年就废寺院三万多,僧尼还俗六万多人。不久,“唯物主义”者周世宗又下诏命民间融销铜佛像铸钱,以充国用。他对侍臣讲:“卿辈勿以毁佛为疑,佛以善道化人,苟志于善,斯奉佛矣。彼铜像岂所谓佛耶?且吾闻佛在利人,虽头目犹舍以布施,若朕身可以济民,亦非所惜也!”周世宗中是中国古代历史灭毁佛教皇帝“三武一宗”中的一位,但他不滥杀,不滥废,有理有节,就连不轻易评述历史的司马光也大加赞叹:
“若周世宗,可谓仁矣,不爱其身而爱民;若周世宗,可谓明矣,不以无益废有益。”
至此,政治、军事、经济基础都奠立,周世宗就开始了他南征北讨的伟大事业。
周世宗的西进与南征
五代后期,“群臣多守常偷安”,后周的比部郎中王朴“神峻气劲,有谋能断”,他所上的《开边策》,句句中的,字字合意,周世宗览之拍案称绝:
中国(指中原正朔王朝)之失吴、蜀、幽、并,皆由失道。今必先观所以失之之原,然后知所以取之之术。其始失之也,莫不以君暗臣邪,兵骄民困,奸党内炽,武夫外横,因小致大,积微成著。今欲取之,莫若反其所为而已。夫进贤退不肖,所以收其才也;恩隐诚信,所以结其心也;赏功罚罪,所以尽其力也;去奢节用,所以丰其财也;时使薄敛,所以阜其民也。俟群才既集,政事既治,财用既充,士民既附,然后举而用之,功无不成矣!彼之人观我有必取之势,则知其情状者愿为间谍,知其山川者愿为乡导,民心既归,天意必从矣。凡攻取之道,必先其易者。唐(十国的南唐)与吾接境几二千里,其势易扰也。扰之当以无备之处为始,备东则扰西,备西则扰东,彼必奔走而救之。奔走之间,可以知其虚实强弱,然后避实击虚,避强击弱。未须大举,且以轻兵扰之。南人懦怯,闻小有警,必悉师以救之。师数动则民疲而财竭,不悉师则我可以乘虚取之。如此,江北诸州将悉为我有。既得江北,则用彼之民,行我之法,江南亦易取也。得江南则岭南、巴蜀可传檄而定。南方既定,则燕地必望风内附。若其不至,移兵攻之,席卷可平矣。惟河东必死之寇(北汉),不可以恩信诱,当以强兵制之。然彼自高平之败,力竭气沮,必未能为边患。宜且以为后图,俟天下既平,然后伺间一举可擒也。今士卒精练,甲兵有备,群下畏法,诸将效力,期年之后可以出师,宜自夏秋蓄积实边矣。”
当然,周世宗自有主见,不是完全接受王朴之议先进南唐,而是命大将率兵西进,先击后蜀,立收秦(甘肃秦安)、凤(陕西凤凰)、成(甘肃成县)、阶(甘肃武都)四州,“蜀人震恐”。当时的后蜀“皇帝”是孟昶,大惧之下,“致书请和”,由于来信中孟昶自称“大蜀皇帝”,“帝(柴荣)怒其抗礼,不答。”孟昶“愈恐,聚兵粮于剑门、白帝,为守御之备。”幸亏当时周世宗不以蜀地为意,让孟昶这个“土皇帝”苟延残喘数年。后来孟昶得知周世宗击破南唐,又遣使想“进一步发展两国友好关系”,周世宗仍旧不答理,孟昶也恼,愤愤说:“朕为天子郊祀天地时,尔犹作贼,何敢如是!”孟昶的“天子”,其实只是一个小盆地的天子罢了。
下一个大目标,就是南唐。周世宗用了近三年时间,三次御驾亲征,终于使南唐李璟称臣,尽收长江以北土地。
言起南唐,当时是大词人李璟当政,看见李璟这个名字,大家肯定都笑了,肯定知道这个“文学家”打不过柴荣那个“政治家”。在此,顺便简单交待一下南唐的历史。
唐朝末期,军阀杨行密占有江淮地区,后为吴国;军阀钱鏐占有两浙地区,即吴越。吴越始终末称帝。杨行密的发迹,得益于唐朝节度使高骈军中的内乱。这位杨爷是庐州合肥人,“长大有力,能手举百斤”,最早是通信兵出身,史载其一昼夜可行三百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