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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2 官贪吏要钱(1)
冷风拂面,灯光摇曳,窗纸上,映着一名仗剑的太监走过的身影,“戈登,戈登”,沉重的靴子声叩击着崇祯皇爷的心,他紧张极了。率性令王承恩将这名太监喊进来,索剑一观,然后放在自己手边,说这剑做得很精致,就留在朕这里吧,天明朕赏你。
那一刻,崇祯皇爷的心,几乎要蹦到口里了。还好,天色终于亮了,群臣进殿,向新君叩头称贺,君臣见面,名份定矣,崇祯皇爷这才稍稍放了心。
这时,宫中仍遍布客氏和魏忠贤的死党,但崇祯皇爷却不动声色,他胸中有一部阉党的名册,得一个一个地收拾。先是将熹宗的乳母客氏撵出了咸安宫,撵到了浣衣局,这个女人是魏忠贤的贴心豆瓣;接着,又借机将兵部尚书崔呈秀逮捕,此人是魏忠贤的干儿子。朝臣们终于看出魏忠贤失势了,一时墙倒众人推,鼓破乱人捶——踩沉船的人真多啊。魏忠贤终于稳不住了,上疏请退,崇祯于是顺水推舟,贬他去南京。
魏忠贤得势之日,气焰薰天,今日害文,明日害武,那些朝臣们见了他无不股战,可要收拾他,也就这么收拾了,崇祯皇爷觉得自己英明果断,身手不凡。当年太祖爷在宫中立铁牌,不准内监干政,并上书只准太监姓秦、姓赵、姓高,为的是让子孙们永远记住秦国的赵高,那个倾覆始皇千秋伟业的阉人。
今天,崇祯爷觉得太祖未免太小心了——太监有什么可怕呢,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想当初,主少国疑,臣民惊惧,他却大刀阔斧,力挽狂澜,拨乱反正,让权阉授首,真是多大的险滩也过来了。
可以说,铲除魏忠贤奸党,是崇祯皇爷执政以来也是以后的唯一大手笔,是他平生得意的第一大快事——他只颁了一道圣旨,要穷究阉党。于是,崔呈秀等首恶被立刻处死,接下来,一十九人秋决,一十一人充军,四十四人革职。猖狂一时的阉党,便这么秋风扫落叶般地完蛋了。
崇祯皇爷才坐了不到半年江山,便一手扫尽阴霾,乌云散,见晴天,那时的大小臣工,谁不服崇祯皇爷的霹雳手段?
一次朝会,他曾不动声色地询问群臣:“尧与舜,谁最贤?”
臣子说:“尧善。”
他摇头说:“尧不如舜,舜能诛四凶。”
以尧舜定位自己的人生目标,比魏忠贤的阉党为共工、三苗一类的乱臣,崇祯皇爷其志大矣,万不料今天,他又为“诛四凶”而后悔了。前东厂太监曹化淳私下向他启奏说,若魏忠贤在,局面不会到今天这地步。
真的是这么回事吗?此举是否“急病乱投医”呢?
崇祯皇爷翦着双手,在乾清宫绕室徘徊……
时为崇祯十六年冬十月。
2 官贪吏要钱
这真是一个多事之秋啊,御宇十六载的崇祯皇爷,已到了手脚并用仍无力支撑的地步了——清兵再次入寇是上年冬天,这已是第五次深入内地了。身为内阁首辅的周延儒调度乖方,饰败为胜,畿辅遭蹂躏几遍,崇祯皇爷无奈,诏趣天下兵马勤王,可诸军玩寇,迁延不进,清兵直待饱掠之后,才从容退兵。好容易勉强应付过东边,崇祯皇爷刚想喘一口气,不想稍一松懈,西边却一下不可收拾了。
其实,流寇之乱,始于他登极之初。时陕西大旱,白水贼王二等先起,其余王嘉胤、王左桂、飞山虎、大红狼等名号各异,皆是小股,以劫掠为主。随剿随灭,彼伏此起。至崇祯三年,流寇竟越剿越多,始有三十六营之说。其大股有闯王高迎祥、八大王张献忠等。所谓李自成者,其时还是高迎祥手下一名上不得台盘的小小“闯将”也。
崇祯皇爷宵衣旰食,不敢稍懈。在他的督促下,官军合力进剿,几次大败流寇于山西及川陕等地。所谓混世王、满天星、姬关锁、翻山动、掌世王等流寇,无不一一授首,但官军未能痛歼穷寇,使得渠魁贼首的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漏网。
崇祯七年春,陈奇瑜督师于延绥,困李自成等于陕西兴安车厢峡。大雨两月,骡马乏刍多死,弓矢皆脱。李自成技穷,自缚请降,陈奇瑜竟不能识破奸谋,发他以免死牌,使得李自成得逃天谴。
第5节:2 官贪吏要钱(2)
崇祯八年,各股流寇大会荥阳,有老回回、曹操、革里眼、高迎祥、张献忠等共十三家七十二营,号数十万之众。官军大股会剿,流寇乃分军东犯,兵凌凤阳,焚皇陵。
此时的崇祯皇爷,深感流寇已不是“癣疥小疾”了。不得不先后启用大臣洪承畴、孙传庭、卢象升、杨嗣昌、熊文灿等督师痛剿,终于在南阳一带于高迎祥等以围歼,杀流寇精锐几尽。
崇祯九年七月,多年为患的高迎祥,终于被擒于周至,献俘阙下,诏命凌迟处死。至崇祯十一年春,作恶多端的张献忠降于熊文灿;而李自成仅剩十八骑,潜伏商洛山中,谍报甚至说他已自杀了。这样,为患数年、流毒数省的流寇,几乎是销声匿迹了。
不想就在这时,后金兵再次入寇,京畿戒严。洪承畴改任蓟辽总督,重兵皆转向辽东,流寇终于得以死灰复燃,于是张献忠反于谷城,李自成得走河南,虎兕出柙,无人能制。不两年,贼势大振,乃破洛阳,杀皇叔福王朱常洛;战项城,杀督师傅宗龙;攻襄城,杀总督汪乔年;三次包围开封,丁启睿、左良玉等数十万大军莫敢撄其锋,战辄败。
崇祯皇爷无奈,赦前陕西巡抚孙传庭于诏狱,亲御文华殿嘉语慰勉,不但复故官,且进兵部尚书,加督师衔,赶赴开封解围。可此时开封已无围可解了——时已秋九月,天大雨,黄河水泛,巡抚高名衡想决开朱家寨口灌李自成军,不想李自成亦决马家河口灌城,两口溃决,汴梁城中,百万军民皆为鱼鳖。
崇祯皇爷气急败坏,屡次下诏催督,孙传庭无奈,集诸将于关中,战李自成于河洛,不想天大雨,道路泥泞,军粮不济,军士皆以青柿子为食,且冻且馁,军心涣散,终被李自成杀得大败,这就是豫人所谓的“柿园之役”。
孙传庭败归关中,募新兵,三家出壮丁一;且造火车三万辆,上载火炮甲仗,行军时可随军移动,战时可联络拒马,乃决计守潼关,扼上游。但旁观者不识孙传庭的苦心,反说他玩寇,在严诏催督下,不得已再议出师。他以总兵牛成虎为前锋,李自成的降将高杰、白广恩将左右,陈永福将中军,出潼关、次阌乡、屯汝州,摆出与李自成再决雌雄的架势,但新募之兵,不习战阵;而此时的李自成早已不是昔日的流寇了。
他自破襄阳,下宛洛,克梁宋,兵强马壮,雄踞中州,也不再像过去样打一处弃一处,四处流窜了,乃改襄阳为襄京,整编各部,分兵守土,设官理民,也不再称奉天倡义大元帅了,而改称“新顺王”——这与过去称“闯王”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分明打整精神,摆出架势,要与崇祯皇爷争江山了。
这以前孙传庭巡抚陕西,曾一战而生擒高迎祥,可以说,他是继任闯王李自成的死对头,但后来迕前督师杨昌嗣,被诬下狱,一关三年。眼下皇帝又起用他了,加官进爵,他能不感激涕零?但皇帝收功心切,责人以苛,既失于庙算,又不择天时——那霪雨,淅沥淅沥,连下十余天,道路泥泞不堪,军士皆露宿,饥寒交迫。开先所造的进退自如的火车,此时陷于泥泞中,成了一堆废物,李自成驱众死战,骑兵环火车砍杀,官军大败亏输,一日夜狂奔四百里,死四万余人,辎重损失殆尽,孙传庭单骑走阌乡。
大顺军缴获了孙传庭的坐纛,冒充官军,乘胜破潼关,白广恩本是从大顺军叛过来的,仍复叛了过去,孙传庭则不知所终。
李自成连陷渭华各州县,所至披靡,西安守将开门请降,秦王朱存枢被俘。
百二雄关,不为我有,天下劲旅,尽属他人,最可虞的是经过这些年的征战,朝廷损失殆尽,眼下既无可恃之兵,更无可恃之将,眼睁睁望着流寇坐大。
崇祯想,这以前皇祖万历帝、皇兄天启帝都不理政事,大小政务一统交由太监处理,却也没出什么足以动摇大局的灾祸;自己亲政后,事事躬亲,宵衣旰食,为何国家反日见其颓,大乱频仍呢?难道自己反不如太监?
他又想,李自成不过驿卒出身,居然也想“应运弘猷”。据报,自攻下西安后,他更猖狂了,已改西安为长安,入居秦王府,国号大顺,封左右辅弼,设六政府,建元颁朔,南面称孤。一个流寇,牛襟马裾,居然觊觎大宝,他配么?可据陕西总督汪乔年报,他于前年正月,令米脂知县边大绶带人挖开了李自成的祖坟。据边大绶称,墓开之时,墓中有一道黑气冲天,李自成祖父李海骨黑如墨,额生白毛,达六七寸许;父李守忠骨节绿如铜青,生黄毛五六寸许,且墓内盘白蛇一条,头角崭然,边大绶乃斩蛇焚林,将骨殖聚火烧化。
第6节:2 官贪吏要钱(3)
现在想来,李自成纵然有些来历,但既已掘其祖坟,泄其王气,就应该不剿自败了,为什么还这么猖狂呢?但反过来一想,前年张献忠攻陷凤阳,那个埋了太祖朱元璋的父辈的祖坟不也被高迎祥、张献忠毁了么?若套用前一思维,结果又如何呢,唉!
崇祯皇爷就流寇行将北犯一事,在文华殿与辅臣商讨,整整一个上午,仍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散朝后,他也不急着去后宫,就一人在乾清宫绕殿徘徊,万般无奈,他决定请道士来扶乩,卜休咎。
当年的嘉靖爷就是这么做的。时严嵩父子专权,朝臣多敢怒而不敢言,一日,嘉靖爷请道士扶乩,因乩言于严嵩父子不利,于是,嘉靖爷赫然震怒,乃罢严嵩,杀严世蕃。
这里崇祯焚香沐浴,禀告过天地,并嘱咐道士说:“眼下天下大乱,吾欲求真仙下降,直言得失,不必隐晦。”
道士默默有词,请乩仙,好半天。手中的乩笔终于在沙盘上鬼使神差地动起来,且划出了一首诗。
帝问天下事,官贪吏要钱。
八方七处乱,十炊九无烟。
黎民苦中苦,乾坤颠倒颠。
干戈从此起,休想太平年。
崇祯一看这诗,气得嘴唇也乌了。他只想杀人,杀谁呢?臣子们个个谨慎,虽没有建树,却也无可指摘,乃挥手令道士退下,放眼四顾,大殿空空,暮色苍茫,孤家寡人,谁是可与语者?
回到坤宁宫,皇后率众宫女跪在门口请安,脸上堆满了笑,声音也十分悦耳:“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周后是个苏州女子,德言工貌,无可挑剔,身为原配,是与皇上共过患难的——先帝山陵崩塌,时为信王的崇祯爷奉遗诏深夜入宫承大统,当时还是信王妃的皇后深恐凶多吉少,她一面不断派人打探消息,一面便在信王府烧香拜佛,请菩萨保佑崇祯皇爷顺利登基。但眼下崇祯望着她,头看不顺眼,脚看不顺眼,总觉哪里有毛病。
他“嗯”了一声,拂袖入内,也不上前将皇后扶起。皇后虽觉委屈,但仍笑脸盈盈,自己在宫女搀扶下起来,跟着进入宫内,见皇上在御座上坐下,便令奏乐,他手一摇——免了;又令传膳,他又手一摇——免了。
难道饭也可以不吃?皇后急了,乃劝道:“皇上龙体乃国之根本,应时刻注意调养的,再说——”
皇后还要滔滔不绝下说词,他急了,只好点点头说:“好吧,别说了。”
确实,饭不可不吃,但哪来的味口?没奈何,只能“虚应故事”。
才吃到一半,内奏事处一个小黄门,手捧黄匣子已闪身在屏风边,向这边探头探脑。崇祯一见,以为又是“来了好事”。他把头偏过去,想不看,但一想,这也不是办法,今天是初一,正应着那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俗话。只好把牙箸一丢,说:
“拿上来吧。”
其实,一边陪食的周皇后也看到了,她正要向这个小黄门使眼色,让他走开,等下再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黄匣子打开,原来是从宁远递到的紧急塘报,说的是一件大好事:已改国号为“大清”的后金国大汗皇太极,正是如日中天之年,突然病死,此事就发生在上个月,即清兵退回去不久。
崇祯一口气读完这份以宁远总兵吴三桂的名义上奏的紧急塘报,不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皇太极以努尔哈赤第八子即汗位,上有兄下有弟,觊觎大位的就不少,眼下诸子侄环伺,虎视眈眈,家族必有一番争夺,少不得杀个七进七出,他想,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能内安外攘,速定局面,也一时不敢犯边,看来,关外是可以高枕无忧几年了。
想到此,他的味口突然来了,乃重新操起牙箸,且一反常态地伸向了边上的八珍鸭脯。
当皇上读塘报时,周皇后正惴惴不安地望着皇上,留意他的神色。这些日子,皇上每接到从远方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