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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在天津居住的官僚政客以及他们的亲眷不仅人数多,而且大都沾亲带故,他们之间的交往和各种饮宴游乐也颇频繁。当时她的几个姐姐是常参加这些活动的,有时也想拉她去见见世面,她总以功课忙为借口婉言谢绝。那时她正在天津的中西女子中学念书,功课忙也是事实,但更主要的是她爱静不爱动,对那些活动不感兴趣。如果不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以及人生当中某些意想不到的机缘,终于打破了她那闭塞、狭小的生活天地,使她终于涉足社交界,并得以与张学良结识,那她的未来就将是另一番景象了。
他们是不期而遇,偶然熟悉起来的。因为赵家的这几位姑娘虽然都生得艳姿夺目,可性格却大不相同。大姐已经出嫁了,二姐、三姐是开通的新女性,爱动不爱静,并特别喜欢跳舞,总是穿着入时的漂亮服装,经常出入社交场所。赵四小姐虽然也受到“五四”新思潮的影响,不愿恪守深闺,但表现形式却是不同的。她关心时局,喜欢探讨国家的前途、人类的命运,所以她喜欢读书,勤于反思,而对于社交、穿戴和各种游乐,却无兴趣。为此,她还常挨姐姐的骂,说她是个小傻瓜呢。后来,是由于姐姐们的再三鼓动,她才稍稍有些动心,多少改变了一下她那孤僻、单调的生活,偶而也出去玩一玩了。不过,看得出来,那是有点勉强的,就象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村姑那样,是怀着好奇而又迷惘的心情,作为姐姐们的不大为人注意的“小尾巴”,有时在社交场合偶而闪现一下,却又很快销声匿迹了。那时别说别人,就连她那见多识广的姐姐们也不会料到,这个无意表现自己、只爱啃书本和见了生人还不免有些羞涩的赵四姑娘,很快将会成为一颗明亮的红星!
意想不到的机缘与转折终于出现了。
这就是她与张学良的结识与相爱。
关于他们的初识和交往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人们的说法不大一致。不过,在大的方面是比较接近的,这就是他们的结识是在1926年前后,地点是在天津,原来,“当时,北洋政府中有些达官贵人,嫌在北京过私生活有些拘束,便常溜到天津在交际场中品酒赏花,高歌酣舞,玩个痛快。一荻好奇,常到那里看热闹。张学良的天津私邸在旧法租界三十二号路五十四号,三层洋楼,颇为精美。惟无天井,如集聚多人开盛大宴会,未免狭窄难容。他有时路过天津也小作勾留。一荻经大姐绛雪(即冯武越爱人)介绍,与之相识。一个豆蔻年华,一个英姿飒爽,互相爱慕,结成密友……一九二八年一荻赴沈阳入学深造,天津谣传她已失踪”③。
与此说一致、并对张、赵二人那缠绵悱恻的爱情作了更为生动细致描述的还有赵云声的《赵四小姐与张学良将军》,其中谈到:
舞会开始了。一时间花香鬓彩,酣歌妙舞,双双对对,裙带飘飞。
偌大个舞厅,唯一没有步入舞池的是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窈窕少女。她静静地坐在大厅角落一张供休息用的圆桌旁,一边喝着茶,一边手托香腮,观看着人们跳舞。……她是随其姊姊赵绛雪、姐夫冯武越一起来看热闹的。
赵四今天并没有象那些名媛贵妇那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她只是随意在紧身衣外罩了一件粉红色的百褶拖地纱裙,但这样一来,却变得更加醒目突出了。……
赵四在姐姐的陪伴下,默默地坐在一角,喝着姐夫刚刚送过来的饮料。但她无论何时抬头,几乎都能感受到从舞池里流射过来的目光……赵四感到很讨厌。
“姐姐,姐夫,我回去了。”
绛雪刚欲开口说服赵四,这时舞场上突然荡起了一阵轻轻地骚动,人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舞厅的入口处。
“你看,少帅来了!”
……张学良带着微笑走入舞厅,他摘下军帽,露出了一头油黑的长发。副官们连忙接了过去,并上前帮他脱去了斗篷,里面穿的是一身笔挺的白色西服,系着一条深底红条的领带,红白相映,越发显得英姿勃发,风度翩翩。
赵四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以致姐姐绛雪领着侍者端来咖啡,她都浑然不觉。
“少帅,怎么不认识我了?”
一个穿着华丽入时、举止风骚妖冶的年轻女人正一摇一摆地迎上张学良……
张学良望着她那故作娇媚的样子,眉头一蹙,抬手将她胳膊轻轻地推开说:
“对不起,我有点事得出去一下。另外,我就便在这里正式声明,今后别总是少帅少帅的,请你们以后能真呼我的名字,或者干脆叫我的官职也可以,但就是不要再少帅少帅的,这种称呼我不爱听!”
…………
“姐姐,张学良为什么不愿意人家叫他少帅呢?”
“他认为‘少帅’这称呼是由‘老帅’因袭下来的,有点近乎‘衙内’,会让人看低他,觉得他是倚仗父亲的权势,这是他最反感的。他主张人要自强自立,一切凭自身的才智!”
听到这儿,赵四不禁对张学良肃然起敬,使她感到一种心灵的沟通……
“好哇绛雪,你竟在背后议论我!
绛雪连忙回头一看,只见张学良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后,她慌忙站起来,冲着含笑的张学良,尊了一声:
“军团长,您好!”
绛雪一面恭敬地叫着,一面在桌下用脚踢了踢赵四,示意她快点站起来。
赵四万没想到张学良会到跟前来,所以一时慌乱得很厉害。她怯怯地站了起来,脸羞得绯红,低着头只管抚弄着身上的裙带,嘴张了几下,却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张学良刚才并没有发现赵四,直到赵四站起来,他竟被她那国色天香式的超人美貌所惊服了。……
“绛雪,这位小姐是你什么人?过去怎么没见过?”
绛雪见张学良发问,连忙趋前一步说:
“军团长,这是我最小的妹妹,排行老四,名叫绮霞。
因为她在读中学,从没到过这种社交场所……”
绛雪说到这,转身冲着妹妹说:
“绮霞,还不快叫军团长!”
“少,少帅——!”
赵四一开口,不知怎地叫出了张学良刚刚声明最反感的称呼,姐姐和赵四都有些紧张,可是张学良却毫不介意,相反地,他恭敬地还了一礼,说:
“四小姐,您好!”
舞曲又响起来了……张学良将手伸向了赵四小姐,微笑着说:
“可以吗?”
姐姐绛雪见张学良邀请赵四跳舞,她连忙走过去,刚想解释说妹妹不会跳舞,但她的话音还未及出口,只见赵四已默默地挽起了少帅的胳膊,双双飘入了舞池。④但关于张学良与赵四小姐的初识,也有另外的说法,这便是孙玉清的《张学良在台湾》、曹振中的《将军手拨乾坤转,淑女心期玉雪清——朱洛筠谈张学良夫人赵一荻》以及张德荣在《红粉知己——张学良和赵绮霞的爱情》中的介绍,前者说:
张学良一九二八年时任陆军第三方面军军团长,经常来往于北平、天津之间,公余之暇常去由赵四小姐的哥哥赵道先任总经理的天津大华饭店舞厅跳舞,在那里与赵四小姐相识,并一见钟情。⑤
曹振中文章则说:
大约在一九二六年前后,绮霞的姐姐赵二和赵三已届成年,开始参加社交活动,出入交际场所。当时有名的交际场所是蔡公馆。蔡公馆的主人,是张学良三弟张学曾的岳丈,曾留学德国,颇有西洋派头,经常在府内举办舞会,放映电影,邀请天津大家子女参加玩乐。经常到此参加娱乐活动的还有绮霞的六哥赵燕生,我的哥哥朱海北,还有汤国桢、朱光沐、张学铭、张学曾和张学良等。其时绮霞年纪才十几岁,起先出于好奇,随姐姐去舞场观看,后来和张学良相识,很快成为朋友。此后有一年暑期,天津诗家眷属子女多去北戴河海滨避暑,张学良、赵绮霞在那里相会了,从此感情日益亲密起来。⑥
张德荣对于张、赵之间这桩爱情轶事的记述,与孙玉清的说法比较接近,但也不完全相同,他写得更为淋漓酣畅:
这天,赵氏三姐妹又来大华饭店跳舞。她们翩翩步入舞厅左侧的休息室,只见哥哥正同一位年轻的军官谈得热乎。
赵道生见三个姐妹来到,忙起身指着她们向那军官介绍道:“张将军!请认识一下,这三位是鄙人的胞妹……”一一介绍过,又对三位妹妹道:“你们晓得他是谁吗?他就是我常给你们讲的少帅张学良将军。”
张学良微笑着逐一同他们握手寒暄:“很高兴结识你们……”
赵道生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张将军,请坐了叙话。”
大家各自在沙发上坐下来。侍者端上咖啡放在茶几上,躬身退了下去。
赵道生看了张学良一眼,满怀敬意地问三个妹妹:
“张将军是当代知名的爱国将领。为了反对日本对东北同胞的侵略和压迫,毅然拒绝了日寇高官厚禄的利诱,决心拥护国民党的‘中央政府’,现任陆军第三方面军军团长兼国民革命军副总司令。张将军很喜欢跳舞。今日你们能结识这样一位舞伴,实在太荣幸了。”
大家正说笑着,有人来请赵道生去接电话。赵说声“失陪”,起身出去了。这时,舞厅那边传来音乐声,赵二急着要去跳舞,拽了赵三告辞了出去。室内只剩下张学良和赵四。通过适才短暂的交谈,张学良注意到,赵氏三姐妹虽属一母同胞,风度气质却大相径庭。赵二和赵三衣着花枝招展,但妖艳有余,本色不足,给人一种轻佻放荡和矫揉造作之感。赵四就不同了,尽管淡妆素裹,不施粉黛,反而透出一种天然的美来,而此种天然之美给人的诱惑力,又是那种经过着意修饰的美所望尘莫及的。更给他好感的是,这位四小姐不仅举止文雅,性情温和,尤其思想开通,言语间每每含着强烈的忧国忧民之意味,实可引为同志了。这样想着,心灵深处蓦地涌起一股浓烈的爱慕之情。
这时的赵四,虽只十五、六岁,却已到了女子情窦初开的时期。她见这位张将军果然英俊飒爽,结实健壮,眉宇间凝结着一种为常人所缺乏的勃发英气,特别是谈吐不俗,虽为军人,却无丝毫武夫的粗野之气,正是闻名不如见面了。更听兄长说他是位爱国将领,不自觉地将他和岳飞、文天祥等民族英雄联在了一起,愈加景仰,一股莫名其妙的情潮猛烈地冲击着青春的心扉,顿感相见恨晚。正想和他谈点什么,忽见对方那犀利的目光,正痴痴地盯着自己,颇觉羞赧,双颊立刻泛起两朵红云,忙又低下头,掩饰地用纤纤玉指捏弄着衣角。……⑦
看来,上述两种说法都有一定的根据,具体情节虽有出入,而且也不排除其中的某些描述的传说性质,但从作者对张学良和赵四小姐初识的心理和精神风貌的描绘来看,还是掌握分寸,严肃认真的。不过那时他们毕竟还是初次接触,彼此都留下了好的印象,算是认识了,其他问题还是谈不上的。特别是,那时候赵四小姐年纪还小,又正在读书,更不善于交际,跳舞常常是只跟姐姐或别的女友跳,连同男子跳舞(与张学良的一次跳舞算是例外)都还很不习惯,她哪会思虑什么儿女情长呢。而这一点却偏偏引起了张学良的注意:她那俊俏美丽的容貌,那乌黑深沉的眼睛,那闪动着蓝色光彩的秀发,那袅袅婷婷的身材,以及那显然还带有明显的孩子气的异常天真纯朴的个性,都使他久久难以忘怀。
但最初也仅此而已,其它的事,还都不可能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然而,时间长了,接触的次数多了,从正处于豆蔻年华的赵四小姐来说,感情不可能不发生变化。这首先表现在自从认识了张学良以后,她参加社交活动明显增多了,胆子也比过去大些了,不再那样羞怯、那样怕见生人了,比如她不仅敢于大大方方地同男子跳舞,而且与亲朋之间的一些青年男女也有了更多的交往。不过这些对她来说,总如过眼云烟,转瞬就全淡忘了,唯独仪表堂堂、开朗洒脱、一向对她彬彬有礼的张学良,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是,那时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因为张学良重任在身,军务繁忙,尽管他爱玩,尤爱跳舞,但社交活动仍不能不有所减少。不过,只要有他参加,赵四小姐也总是要来的。她来不一定就跳舞,却仍旧喜欢当观众,并特别爱听张学良谈话,爱看他和姐姐们跳舞。他那穿着合体的白色西服的魁梧的体魄,那明朗、坚毅的脸,那剑一样的浓眉,那如清泉般清澈明亮的眼睛,特别是那生气勃勃、气宇轩昂的神态,都使她产生了一种新奇的仰慕之情。而自从有了这种似水的柔情,她就常常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希望能够经常见到他,同他跳舞,听他讲话。但当她冷静下来,却又暗暗责怪自己胡思乱想,因为对方对自己是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