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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本意是抄近路,力争提前把粮草送到水口镇,没想到中了叛匪的埋伏。”
殷正茂一声冷笑,逼问道:
“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偏要让几千人马钻深山老林,你说,你居心何在?”
“卑职实在是想走一条近道……”
“放屁!”殷正茂重重地一拍桌子,霍地站起身来,伸出剑指指着吴思礼的脑袋,大声吼道,“三万叛匪纠聚山中,这荔波县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前线,你身为朝廷命官,未必连这点常识都不懂?本督帅看你贼眉鼠眼,没个好样子,就断定你不是个好东西,来人!”
“到!”
立刻就有几名中军护卫兵士拥上前来。殷正茂命令道:“把这狗官给我绑了。”
一位兵士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把吴思礼拎了起来,另一名兵士拿出麻绳正要动手,殷正茂又开口说道:
“慢着,先把他这身官皮给扒了,再绑到那边柱子上。”
兵士得令,一伸手就从吴思礼头上摘下乌纱帽掼在地上,接着就开始撕扯官袍,吴思礼两手死死抱在胸前,大声嚷道:
“殷大人,卑职冤枉。官袍是皇上给卑职的恩德,殷大人你不能无礼啊。”
“无礼?”殷正茂一愣,旋即哈哈哈一阵大笑,又突然打住,眉头一拧说道,“你这狗官,不但损失了两百石军粮,还害得三十几条生命死于无辜,反倒说本督帅无礼?今天,这无礼的事我做定了,军士们,给我脱,脱不下他的官袍,用刀给我割下来。”
殷正茂已是怒不可遏,吴思礼情知再犟下去就会皮肉受苦,只得松了手,任兵士们扒去官身,然后又听凭他们把他绑到行辕大门左侧的一根木柱上:因为捆绑得太紧,吴思礼疼痛难忍嗷嗷乱叫,连呼“冤枉”。殷正茂嫌他聒噪,又对身边军士吩咐道:
“去,让他闭嘴。”
那位军士上前,一使劲扯脱吴思礼汗褂的一只袖子,揉作一团塞进他的嘴里。
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幕,众位在座的官员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打从殷正茂接任两广总督,特别是当街给牛疯子开膛剖肚以来,他的刻毒的名声就在当地传开。人们背地里都喊他“殷阎王”,不管是谁,上至文武官员下至皂隶军士,只要有事犯在他手上,一个也不会轻饶。正因为他的冷酷无情,李延交给他的这支人心涣散意志消沉的剿匪大军,才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调教得纪律严明斗志昂扬:而且,这位督帅行事诡秘,常常是神龙不见首尾,让人捉摸不透:就说今天的这次会议,两天前就下达了盖着两广总督关防的通知,言明随军前来的地方各级主要官员,还有当地各土著首领都得参加,说是商量军务,谁知把人圈到这里,却是为了看他抖威风抓人。
再说殷正茂,扯了这半天嗓子,感到喉咙冒烟一口气喝了两碗茶水,口渴是止住了,但心头怒火一时却还不能平息。他扫了一眼请来的诸位“客人”,只见官员们一个个蔫头耷脑愁眉苦脸,而那些土著酋长洞蛮首领,有的抓耳挠腮不知就里,有的事不关己哈欠连天。殷正茂觉得今天的第二出戏应该开演了,于是清咳一声,问道:
“丝苗洞的洞主盘丫吉来了没有?”
殷正茂一开口,整个操场立刻就鸦雀无声,众人的眼光都射向了酋长席。少顷,只见坐在第二位的一位头扎五彩大缠头,佩着腰刀,穿着围裙的一个壮年汉子站了起来,操着生硬的汉语答道:
“在下就是盘丫吉。”
“你就是盘丫吉?”殷正茂身子前倾,拊掌赞道,“一进辕门,本督帅就觉得你勇武不凡。听说你脱手能抓住一头活着的金钱豹,真是英雄盖世啊!”
“督帅过奖了。”
绷着脸的盘丫吉咧嘴笑了起来,一直按着腰刀柄的手也放下了。他的这些细微表现没能逃脱殷正茂的眼睛,这位督帅凭直觉,就知道自己身后的一排虎贲勇士也都是怒目圆睁按剑待命。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又指着盘丫吉问:
“听说你的刀法也很好,能否让本督帅见识见识?”
“这有何不可。”
盘丫吉话音刚落,殷正茂抓起桌上的茶碗劈头就朝盘丫吉掷来,说时迟那时陕,只见盘丫吉飞快拔刀,接着寒光一闪,那只碗被他一劈两半。
“眼到手到,好!”殷正茂笑道,“盘丫吉,可否愿意与本督帅帐下的护卫比试比试?”
“这有何不可?”盘丫吉还是这句话。
“好!”殷正茂喊了一声,“牛勇!”
“卑职在。”
只见站在那排虎贲勇士的第一位应声上前,单腿跪在殷正茂面前。熟悉的人一看便知,此人正是那日被殷正茂当街开膛剖肚的牛疯子。却说事发当天夜晚,殷正茂就赶到牛疯子病床前来探望,指示医士郎中无论无何要把牛疯子救活。一来是抢救及时,二来因未伤着脏腑,牛疯子第二天就醒了过来,不出半月就能下地走路了。在他养病期间,殷正茂经常前来探望,有时还亲自侍奉汤药。开头,牛疯子对殷正茂记恨不肯搭理,但人心是肉长的,久而久之,看到这位威震三军的督帅大人对自己一个大兵如此热心耐烦嘘寒问暖,他也就回心转意,由充满敌意到感激涕零。心情一好,加之药好饭好,牛疯子身体恢复很快,两个多月后,又是气壮如牛的一条好汉。殷正茂便把他调到自己帐下当一名贴身侍卫,且赏他一个小校军衔。牛疯子因祸得福时来运转,殷正茂在他眼中成了天字第一号的大恩人,因此也就死心踏地在帐前效命。通过接触,殷正茂也知道牛疯子不只是有一身蛮力,且有一身好武艺,也就格外器重。这次单单点他出来和盘丫吉比试刀艺,可见信任之深。
“牛勇,你敢不敢与盘洞主较量刀法?”殷正茂问。
“回督帅,卑职长到这么大,还从未怕过人。”
“先别吹牛,对过阵再说。”
“卑职遵命。”
牛勇说毕,转身走到盘丫吉席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盘丫吉傲慢地看了他一眼,问:“如何比法?”
牛勇答:“由盘洞主定。”
盘丫吉说:“要比,就得事先说定,生死不负责任。”
“如此甚好,请盘洞主下场。”
牛勇说罢就拔刀出鞘,腾挪两步站好了架式。盘丫吉本来就桀骜不驯讲不得斯文,见牛勇弄些花架子显摆,心里头顿时就来了气,一按桌子平地跃起,一个倒空翻已是奔到了牛勇的面前,也不搭话,抡刀就搠向牛勇的咽喉。牛勇身子一闪躲过这一刀,也挺刀戳向盘丫吉的腰部,盘丫吉身子一窝,那刀片从他腋下穿过。双方一交手便都用上了夺命刀法,两边席上的观众,一下子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上。
两人交上手,刹那间就斗得不可开交,两把刀舞得像两条出水蛟龙,风驰电掣间不容歇,你来我往搏杀凌厉。大战数十回合下来,却是不分胜负。盘丫吉本是赤手缚虎的骁勇之士,一般人能接他十数招也就不错,如今头一遭遇到对手,久久不能取胜,心下不免焦躁。斗到酣处,他突然大吼一声,作一腾跳之势,牛勇刚准备跳起接招,却不知盘丫吉此招乃是虚晃。刹那间只见他身子已经倒地,只一滚便到牛勇跟前,举刀直向他胯下刺来。牛勇心下一惊,再躲闪已来不及,只得用刀来挡,顿时只听得“哨”的一声,盘丫吉的刀尖刺在牛勇的刀片上。一刺一挡双方较上了手劲,坚持了一会儿,还是不分胜负,于是又各自跳开。喘过一口气,又奔上前来再次厮杀。斗过这百十回合,牛勇对盘丫吉的刀法已大致清楚,他擅长正面攻击,主打头胸胯下三点。因此就改变策略,专从两侧进攻。只见他闪跳腾挪时左时右走位飘忽。这样避实就虚,盘丫吉应招便有些吃力,又斗了一二十回合,眼见盘丫吉想扭转局面,抡刀耍了个乌龙摆尾,诱牛勇来攻。须知这一招里面也藏了杀机,牛勇如果按常理奔向盘丫吉故意留下的右侧空档,只要他一挪步,盘丫吉就会一个鲤鱼打挺跳起,从半空中劈下一刀,进攻者就会被他劈成两半。牛勇看出这是一个夺命之招,但他
艺高人胆大,竞真的猫腰举刀奔向盘丫吉的右侧,盘丫吉大喜过望,顿时凌空跃起朝扑过来的人影劈下一刀,谁知却劈了一个空。原来就在他跃起的那一刹那,牛勇早已倒地滚开。盘丫吉刚刚落地,牛勇已在他身后站了起来,不等盘丫吉转身,牛勇猛地一脚踹向他的后背。盘丫吉猝不及防,顿时摔了个嘴啃泥,牛勇趁机又迅速扑上去,猛地一脚踩住他握刀的手,盘丫吉疼痛难忍顿时松了手,牛勇就势把刀夺了下来。
眼见牛勇得手,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的殷正茂立即大吼一声:
“上!”
几个虎贲勇士应声抢步出列,三下两下就把尚未缓过神来的盘丫吉两只手反剪绑了个结结实实。
“督帅为何要绑我?”盘丫吉问。
“为什么要绑你,难道你自家不明白?”殷正茂抹掉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珠子,恶狠狠问道,“五天之前,是谁派人给水巖山的叛匪送盐巴?”
盘丫吉一惊,稍愣了愣,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哼,”殷正茂朝后一挥手,下令道,“带人上来。”
众人目光移向关帝庙门口,只见两位军士押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上来,这人的打扮穿戴同盘丫吉差不多,他一出来就看到了也被捆绑起来的盘丫吉,连忙跑到洞主前跪下。
盘丫吉一看来人遍体鳞伤,问道:“你招了?”
来人也不答话,只点点头。盘丫吉飞起一脚踢向那人的胸口,那人惨叫一声仰面倒下,七窍流血而死。
殷正茂抬手让人把死尸拖下去,一双三角眼死盯着盘丫吉,问:“盘洞主,你为何要派人去给叛匪送盐巴?”
盘丫吉伸着脖子板筋叠骨地发呛:“是人就得吃盐。”
“可他们是叛匪。”殷正茂吼了起来。
盘丫吉不甘示弱,又顶了一句:“叛匪也是人。”接着又骂道,“你这狗官,设计把我拿下,又算什么东西。你有种,就把我杀掉!”
“仗着你丝苗洞人多势众,本督帅不敢杀你?哼,真他娘的井底之蛙。你丝苗洞三千男丁,纵然个个都是天兵天将,我大明十万官员,个个都是孙悟空转世。收拾你一个丝苗洞,还不等于是捏一只蚂蚱。牛勇!”
“在。”
“把他推过去,绑了。”
“遵令。”
牛勇与两个帐前亲兵一块,把盘丫吉推到辕门右侧的一根木柱上绑了,与先前绑着的吴思礼正好成了一对。至此,众位“客人”才明白为何行辕门里头要新竖这两根柱子。
殷正茂设计把这两人赚来,为的是敲山震虎,在发动总攻之前,先肃清内部隐患。这件事可谓办得干净利索,见两人均已绑定,殷正茂又道: “这两名人犯,一个贻误军机造成惨重损失,一个通敌为虎
作伥。大家说,该如何惩处?”
“斩!”在场军士齐齐儿吼道。
“慢!”
忽听有人高喊,殷正茂定睛一看,说话的是庆远府知府许辛之。只见他缓缓离席,走到殷正茂跟前行了下官晋见之礼,说道:
“殷军门,下官有些言语,可否借一步说话?”
殷正茂知道许辛之是来求情的,正犹豫着如何作答,忽见辕门外又滚瓜似的跑进来一名小校,手上提着一个兵部信使专用的牛皮囊,高声禀道:
“报告督帅,京城邸报快马送到。”
“拿过来,”殷正茂吩咐。接过牛皮囊后对许辛之说道,“许大人稍安勿躁,待本帅看过邸报后再与你会话。”说着又喊了一声,“刘将军。”
“末将在。”刘大奎闪身出列。
“你代本帅好好招待客人,已值中午,摆上酒席,让大家喝个痛快。”
殷正茂交待完毕,闪身走进了关帝庙,牛勇拎着牛皮囊紧随其后。
国朝初年,承宋朝公文传递制度,在全国设制了数百个速递铺。传递的方式有三种,一是人递,步行;二是马递,由递卒骑专马送信;三是驰传,即到站换一匹马,日夜不停。这第三种速度最快,昼夜之间最快的能走八百里,所谓八百里驰传指的就是这一种。殷正茂距京城有三千里之遥,加之又担当剿匪重任,所以,他与京城联系的方式,用的便是八百里驰传。尽管这是最快的速递,他收到京城的邸报移文一应函件也得四天半时间。
却说今天信使送来的牛皮囊中,除了通政司的邸报以及兵部的咨文外,另还有张居正的亲笔信一封,他首先拆开张居正的信阅读:
石汀兄见字如晤,先后奉手教,皆有钉封,捧读数回,不胜于邑:
仆数日前,曾面奏主上日:“今两广督抚,乃臣所力荐,能为国家尽忠任事,主上宜加信任,勿听浮言苛
求,使不得展布。”主上深以为然,且奖谕云:“先生公忠为国,用人岂有不当也。”故自公当事以来,虽毁言日至,而属任日坚,然仆所以敢冒嫌违众而不顾者,亦恃主上之见信耳。主上信仆,故亦信公。
来函言叛豉西遁于荔波水巖山中,力屈智穷,情势已见。但崇山乱壑,虽驱入罗网,成擒尚难。万里指
授,恐缓不及事,赖公审图之耳。韦黄二贼,若能扑杀或生擒,幸惟密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