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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对他们最后要说的吗?浑蛋!”
“哼!我弥四郎的心境,岂是尔辈所能明白?”然后,他垂下眼睑,无论彦兵卫说什么,都不再理会。
途中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他们抵达了滨松城。
滨松城的人比冈崎城的人更加痛恨弥四郎,纷纷向他身上投掷石块和杂物,家康一眼也未看弥四郎。
在念志原还昂首挺胸的弥四郎,抵达滨松城时,已经完全筋疲力尽,好似是无法忍受马背上的颠簸。弥四郎毕竟没有锻炼体格的习惯,尽管意志坚强,还是经受不住长途劳顿。
最喜刺人的本多作左卫门特意走近,挖苦道:“弥四郎,一路辛苦。”弥四郎没有回答。
弥四郎被牵着游遍滨松城,从奉行所即将被再次拖回冈崎城的时候,大久保忠世宣布了家康的处置方式。
弥四郎本以为自己会在滨松城被处死,一听又要被送回冈崎,终于悲鸣一声,破口大骂:“如此折腾,士可杀而不可辱!此行之罪,天下昭昭!”
“弥四郎,我已经向你转达了主公的意旨。”
这天早上开始下起小雨,忠世一边给马背上的弥四郎披上蓑衣,一边说道,“你听好,你会被拖回冈崎城,在城外的十字路口——活埋。”
“活埋?”弥四郎眼中顿露恐怖之色。
“正是。只让脑袋露出地面,用竹锯处死你。”
“随……随便你们怎么处置。你们会遭到报应,一定会遭报应!”
忠世不禁笑了:“你再倔强,大概也只有三日时候了。”
“……”
“你知道吗,这样做,是为了满足你的愿望。”
“哼!”
“平静点儿,可恶的家伙!”忠世厉声斥道,“你到那里再说吧。你尽可对路人陈述你的观点。若有人认为你对,你可以让他挖你出来,救你性命。”
“什么,我可以自由说话?”
“正是。你会得到百姓的判决。这不正是你的愿望吗?过往的百姓将作出选择,究竟是救你性命,还是用竹锯割断你的脑袋。而且,主公不会让人监视。你满意了吧?”说完,忠世命令道:“启程!”
弥四郎的眼睛又恢复了活力,他吮吸着胡子上滴下来的雨水,内心竟又燃起一线希望。如能够自由说话,他就可以和那些想用竹锯割下他头的人谈判。
说到辩才,我绝对有自信……弥四郎终于忘记了屁股上的疼痛。
大概是下雨的缘故,围观者不到平时的三成。
第三日晨,弥四郎被活埋在冈崎城附近一个叫小畦的十字路口。挖了一个仅容埋下身子的穴,洞壁用六块木板遮住。虽然脚下感觉很冷,但坑里并没有水。上边铺一块四方木板,中央钻了个洞,可以让脑袋露出来。木板压上了大石头。若不是双手伸向空中,完全可以掀开木板,但弥四郎现在的姿势和力量都不足以自救。木板两端被铁钉钉住,周围放着竹锯。他身后和左右打好了木桩,写有罪状的高大看牌插在弥四郎身后,他看不到。
今村彦兵卫做完这一罕见的工作后,返回了冈崎城。清晨明亮的阳光中,陆陆续续有人走了过来。
一度狼狈不堪的弥四郎受到求生念头的支撑,又恢复了平静。我所做的事,究竟是善是恶?他想,但随后赶紧摇了摇头。
家康希望百姓来加以评判,而这种处置方式如此缺乏公平,不讲天理,弥四郎想。身后竖立着高大的看牌,上书企图谋反的种种罪行,还以木板和石块限制了他的行动自由。现在,能够对抗家康的,只有他的一张嘴和他的头脑。弥四郎认为,这个场合正可以使用他最擅长的武器与人对抗,而不是反省善恶之时。
今天早上,身为罪人的他还有饭食,但现在已没有了。绝食之后,究竟还有几天可活?正想到此,一个商旅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
“这个恶人,应该千刀万剐。”那男子忽然取过竹锯,就要锯弥四郎的头。
“且等!”弥四郎嚷了起来,“你说谁是恶人?”
那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听到弥四郎的声音,呆呆望着围观的人群。
“你企图杀害主人,还认为自己是善人吗?”说话的是一个六十岁上下、看上去和蔼善良的老者,“你任代官时,我还认为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前几天,你看着自己无辜的妻儿被处极刑,却不为所动。你这个畜生,没有感情的畜生!”
“对,就是!所以我才想要你的性命。”那商人模样的男子附和道。
“等等,你们不想听我解释吗?”
但这时,那男子已经摩拳擦掌走到弥四郎身后。
弥四郎咬牙强忍疼痛。他的运气实在不好,一开始就遇到这样的人。这种愚人根本不懂人世间的道理,所幸那人只锯破了弥四郎的皮,并没杀死他。
“有没有人继续来?如果就这样便宜了这个十恶不赦的恶贼,三河人脸面何在?”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应声而出,用鞋尖猛烈踢打着弥四郎的脑袋。
“浑蛋!无……无礼的家伙。”
“哼,你还嘴硬!”年轻人回头看着人群,声音渐渐变得尖锐起来,“不知恩义、不晓事理、不懂亲情的畜生。我有什么无礼的?浑蛋!”
他伸出粘满泥巴的脚,死命踢打弥四郎的脑袋。围观的人顿时沸腾起来。
“等等,等一下,听我解释。我所以这么做,是要将三河从战火中解救出来。不这样做,就救不了大家。”
“什么,你是说你杀了主公、将冈崎城送给武田家后,就没有战争了?”
“对。因为有德川家在,武田家必然来攻。我这样做,就是为了消除战事根源。只要我们主动示好,武田氏就会和我们结盟,为何非得和他们发生战争呢?”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大笑声。
“尽说蠢话。”还是刚才那个老人,“以前,我们想和今川氏结盟,却总是受人家欺负;我们想和织田氏结盟,总是被织田挑战。总之,越弱小就越容易被战争所害。”
“正是。我们才不愿意被武田氏使唤呢。山家的百姓说,武田军不但对领民粗暴,苛捐杂税多,而且凌辱妇女,实在令人无法忍受。”
“等等,等等,你们且听我说……”弥四郎吼叫道,但还未说完就被人堵住了嘴。
一个始终默默站在一旁的工匠模样的年轻男子,腾腾走了出来,往弥四郎嘴里塞了一大把马粪。弥四郎挣扎着吐出粪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多么失算。百姓根本不站在他这一边,他们都是些难以理喻的愚蠢的暴民!想到这里,顿觉无比愤怒,他不能再保持冷静了。“浑蛋!猪狗!畜生!”
诅咒、谩骂、小石块、泥巴和马粪的攻击结束后,众人渐渐散去。弥四郎的脖子上已经留下了七八条锯痕。但到了夜晚,他又恢复了冷静。他遵守自己的信条,挣扎着活到了今天。有时,他仿佛看到天空中闪烁的群星要坠落下来,替他打开木板,挽救他,但这种梦想最终没能实现。
弥四郎被埋于此的第四天,信康率领冈崎人从他面前呼啸而过,奔赴吉田战场。就在信康经过次日,也即被埋在此的第五天黄昏,弥四郎被自以为能救他一命的领民割断了脖子,气绝身亡。
第四部 兵变本能寺
王维幸译
第一章 二战长筱
天正三年,甲府,春意尚浅。四周的山脉连绵不断,山坳里残雪若隐若现,院子里结满了霜柱。武田胜赖踏着霜雪,巡视集结在城内外的官兵。在他看来,这支部队兵强马壮,绝对可靠。
胜赖在城内外巡视了一圈,回自己的房间。板坂卜斋一直紧随其后。胜赖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真没想到,这次出兵,前景居然如此好。”
“全凭主公洪福齐天。”以前一直给信玄做随从,而今又给胜赖做侍医的法印和尚卜斋在一旁笑答。
“说实话,我听说德川家康把奥平九八郎贞昌放到长筱城,还真不能麻痹大意。”
“主公高见。”
“可是,现在的形势却与我当初的想法迥然不同。”胜赖迎着朝阳,兴致勃勃,俊秀的脸上现出追梦者恍惚的神情,“逃到淡路由良的足利义昭公急令我入京之前,我还真没把区区家康放在眼里。”
“是啊,没想到居然变成了进京大战。”
“是啊,这可是先父毕生都在渴盼的进京大战啊!”
“令尊大人定会含笑九泉。”
“那是当然!将军义昭公不仅给家康发去了讨战檄文,还给家康生母的兄长——刈谷城主水野信元,以及越后的上杉,都发了檄文。义昭公早就想跟我和好,然后一举西上,消灭信长,重振天下。当然,我也不能对此抱太大希望。可是,对于这些密使,应该心里有数。”
“除此之外,足利将军也是我们强有力的盟友。”出生于京都的卜斋当然把进京的夙愿全部寄托在胜赖身上。因此,这次出兵,他暗地里非常赞同。
“没错!听说本愿寺、比睿山,还有园城寺的人,都等着咱们西征呢。”
“听说京都那边的将军还特意派智光院赖庆为上杉家的使者。”
“不错!”胜赖用力点了点头,“这还是我从中斡旋的。如果上杉、本愿寺和我武田氏三者联合,定能杀得家康屁滚尿流。”
“可是对上杉那边的防备呢?”
“这个万无一失。只要咱们不和一向宗僧兵在加贺越中结盟,上杉不会攻进一兵一卒。他们早就发誓了。而且……”说着,胜赖眯起了眼睛,“冈崎那边用了苦肉计,早就作好进城的准备了。哈哈,没想到原本打算进攻长筱的战争,竟成了尊奉先父遗志、瓜分天下的大战。”他无意中往自己房里一瞥,不禁皱起眉头。原来,在他巡视之时,重臣宿将们早已聚集到他的议事厅了。
“你们有何事?”胜赖故意提高了嗓门,大步迈上台阶。他当然明白众人的来意。时至今日,重臣们还想阻止这次出兵。这使得胜赖深感不快,几近无法忍受。“不是早就议定了吗?你等还有何疑虑?”
说着,胜赖瞪了叔父逍遥轩一眼,又瞥了一眼山县三郎兵卫、马场美浓守、真田源太左卫门和内藤修理,长坂钓闲和小山田兵卫则悄悄地坐在后排。
“三郎兵卫,为何沉默不语?各路先头部队都已派出了使者,主力部队当然不能落后。”
“主公说得是,只是……”源太左卫门终于开口了,“听说德川命令冈崎城九八郎的父亲奥平贞能带领小栗大六去增援岐阜……”
“这个我早有预料。明摆着,信长定会分兵三河。若不然,他攻入美浓则有后顾之忧。未雨绸缪,这一点他不会想不到。”
“恐怕……”小个子三郎兵卫一下子直起腰来,膝行到大家面前,“在下想斗胆问一句,主公如何看待火枪的威力?”
“你担心咱们的火枪比敌人少?”
“探马回来说,信长正全力加强火枪营的火力。”
“哈哈哈,”胜赖笑道,“三郎兵卫,说起火枪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又得点引线,又得装子弹,用起来特别麻烦。碰到雨天,就更不好使了,还没等子弹装上,敌人早就冲上来杀得你七零八落。所以,当他们准备好火枪时,咱们就等到下雨时再去袭击。这不就行了嘛。”
“主公,我也想说两句。”长坂钓闲道。钓闲私下里属于主战派,却跟在大家后面,装出一副赞同的表情,胜赖对此深感奇怪。
“直言不讳是先主以来的老传统,因此,请恕我冒昧。”
“请讲。”
“去年,将军一举拿下高天神城,凯旋而归,在甲府大摆庆功宴之时……”
“怎么?”
“高坂弹正大人手捧酒杯,却对着我簌簌落泪。”
“为何?”
“他悲痛地说,那是武田氏灭亡之酒。”
“什么?”胜赖双目一下子冒出火来,“高天神城先父屡攻不下,却被我一举踏平,这竟成了灭亡的先兆?”
“主公所言极是。虽说您拿下了连先主都没有攻取的城池,却内心骄傲……后来,有高坂、内藤二人不断进言,余者亦毋须多言。我只是希望主公从谏如流,并且将其作为传统,牢记在心。”
钓闲当然还是主战派,他这样说,是想反过来煽动一下胜赖而已。胜赖强压怒火,瞪了钓闲一眼:攻取连父亲都未攻克的高天神城,是父亲死后自己唯一值得骄傲之事。有人居然把它说成武田氏灭亡的先兆,无疑表明此人对父亲的无比思念和敬慕,却是对自己的侮辱和不信任。然而钓闲还让自己牢记在心。不用钓闲提醒,也没有比这更烦心的事了。
“哼,”胜赖强压怒火,说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为了我和武田氏着想,我不怪罪你。”
胜赖的所有想法都在钓闲预料之中。“总之,这帮人……”钓闲接着说道,“我建议主公可以先跟织田、德川议和,然后再向东进发。具体而言,就是把东美浓让给信长公之子御坊丸,把骏河的城东郡让给家康同母异父的弟弟久松源之助,让他迎娶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