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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康同床共枕的菊乃,她就喘不过气。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嫉妒?
这时候,菊乃已经和菖蒲混熟了,却还是那样天真无邪。她走了过来,菖蒲觉得有些歉疚,对她道:“快过来,我给你涂上口红。”
菖蒲亲手给菊乃化妆,又给她梳头。
信康来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
新年以来一直晴好的天空下,木曾山脉显得格外挺拔,山顶上白雪皑皑,院子里的冰柱还没有融化,在余晖里熠熠闪光。
“看来今年又是一个好年景。”
信康又喝了不少酒,但心情好像不错,他刚到门口,就把前来迎接的菖蒲一把搂到怀里,一阵狂吻。
“啊,痛……”菖蒲不禁发出一声低呼。
“哈哈哈……”信康的声音大得都能传到少夫人的房间,“去年年底挨了父亲的一顿骂,今年一定让老爷子好好褒奖我。”
“那样就好。”
“菖蒲,昨天我在靶场射了一百支箭,八十八支射中了靶心。哈哈哈……”他又一次放声大笑,看来今天心情真的不错。突然,他“啊”了一声,看见了菖蒲身后的菊乃。菖蒲心里咯噔一下,也回头看了一眼菊乃,心不禁怦怦直跳。
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见信康,菊乃还是头一次。她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带着温和的微笑,屏息凝神,抬头定定地望着他。
“你的脸蛋怎么这么圆啊?”
“是的,大家都说像十五的满月一样圆。”
“什么,满月?现在可不是仲秋,是正月。再出来的时候,可不要搞错了。”
信康就是这样,如果对方响亮地回答,他就不高兴,“我今天不是来看月亮的,你退下去吧。”
“是。”
菖蒲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既松了一口气,又可怜菊乃,心情十分矛盾。但是,菊乃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她一本正经地点了一下头,退到了旁边的房间。就在这时——
“等一下,等一下,满月。”不知道信康在想什么,突然放缓语气,把菊乃叫住。
菊乃回过头怔怔地看了一眼信康,站住了。大概是由于筑山夫人的吩咐,她努力想做到举止优雅。她那还不会眉目传情的眼睛,让人想起鸽子。
信康扑哧笑了:“你真是个美人儿。”
“是。”
“像你这样的美女别说是这座城里,就是整个三河也不多见。真是不错,眼睛鼻子都这么俊俏。”
“是的。在见到您之前,大家也都这么说。”
“那是当然。满月二字,形容得好。可是,你是从哪儿的山沟里出来的?”
“这,这个……”菖蒲忍不住插了一句,“是渡良濑文吾的女儿。”
“什么,渡良濑?那个从骏河来的……”
“是筑山夫人介绍的,我就放在了身边,好让您看看。”
“什么,是母亲给介绍来的?”突然,信康的眉头又锁了起来,“今后不要让我再见到她。”
“啊?”
“你把她放到德姬那里吧,反正我现在不想去那里。就说是我让她去的。退下!”
菊乃好像对信康的话非常吃惊,毕竟她还不是成人,还不明白自己究竟给信康留下了什么印象。
“菊乃,你可以下去歇息了。”菖蒲看见菊乃的眼里有些悲伤,约略安慰了一下,让她退了出去。
早已吩咐下去的酒馔摆了上来,信康又恢复了微笑。侍女们不断地祝福,然后敬酒。菖蒲不觉又想起菊乃的事,差点听漏了信康的话。
掌灯时分,信康已经喝得大醉。他站起来,模仿幸若太夫的手形,跳舞给大家看,却已经踉踉跄跄。但是“危险”之类的话,谁也没有说出口来。初春时节,忌讳这类不吉言辞,一旦出口,信康必定勃然大怒。
“什么,我脚跟不稳,踉踉跄跄?我信康可不是喝这么一点酒就醉的人。练就一身好武艺的我,会这样吗?”
一旦让信康坏了兴致,他就没完没了,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不知是不是这样做真的管用,跳完舞后,信康心情很好。
“啊呀,今天是初春,大家多干几杯。”他严厉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先是和菖蒲喝,接着和紧挨菖蒲的两个侍女喝,又跟刚来的侍女一起喝。酒过一巡之后,他道:“我还没有尽兴。”说着突然现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啪地拍了一下大腿,“对了,把满月给我叫来。我想起一件好玩的事。”喝酒以后,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这大概不仅仅是信康一个人的毛病,恐天下所有醉酒的人都如此。
“少主。”菖蒲不得不出来阻止他。他果然还想着那个菊乃,她心头一阵难受,“还是个孩子,这时恐怕已经睡了。”
“什么,睡了?给我叫起来!”
“是。可是,那个孩子还没有伺候过您,如果稍有不周,就不好了。”
“母亲为何把那个孩子送到你身边来,你难道还看不出吗!”
菖蒲一时惊慌失措。她一直惦记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再给他讲,却被他先说了出来。“这,这……”
“那是母亲想强塞给我的女子。”说着,信康扑哧一声笑了,“好,你们不去,我去叫她来。”
“少主,那……那不太合适……”
“真是好极了。就连母亲都懂得我的心,你作为一个女人,竟然丝毫都不明白。我也有血有肉,有情感,你知道吗?”信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菖蒲也惊慌地站起。
“我现在就去叫她,现在就去,叫她马上过来。”菖蒲好不容易让信康坐下后,自己去叫菊乃。
菊乃在长局那边的房间里,伏在火盆旁边,呼噜呼噜地睡得正香。圆圆的脸蛋上,忽闪忽闪的眼睛闭上了,睫毛长长的,看去不由让人心酸。
“菊乃……”菖蒲弯下腰,轻轻地抱起菊乃,她突然睁开眼睛,倒把菖蒲吓了一跳,“少主要你到他那里去,他吃醉了酒,你要小心行事,别跟他顶嘴。”
“是。”过了好大一会儿,菊乃才明白菖蒲的话。
“要顺着他,不要顶嘴。他已经喝醉了。”
“是。”菊乃一边用手揉着眼睛,一边跟在菖蒲后面。
看到她老老实实地点着头,菖蒲更加不放心。为何让一个全然不识世事的少女在酒席上来取悦男人?真是作孽!
“带来了。”
“哦……”信康好像正在兴致勃勃地说着话,看见走进来的菊乃两手伏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哈哈大笑,“满月,我母亲对你说了些什么,让你来这里?你可不能老那么站着,快点说!”信康故意绷着脸说道。或许,无论筑山夫人说了些什么,他对菊乃都有了兴致。
事实上,像信康这样性格爽朗、生性豁达的人,或许菖蒲那样的女子最合适。菖蒲没有反抗性格,既不知愤怒,也不知怨恨,既没有个性,又没有自我,因此,才能毫无痛苦地融入到对方情感的旋涡里。德姬则完全相反,天天和信康吵架。
尽管如此,今晚菖蒲还是心神不宁。毫无个性的她,既要包容信康的粗暴,又要安慰菊乃。
“说,母亲对你说了些什么?哦,说来听听,一五一十地说,快!”
“是。她让奴婢到少主的身边,代替菖蒲,生一个孩子,必须生一个。”菊乃带着认真的表情,坚定地回答。正因如此,本令人啼笑皆非的回答反使人感到极大的悲哀。
“哦,是命令你来给我生孩子的啊。”信康瞪了菖蒲一眼,又把目光转移到菊乃身上。
“生完以后就行了?”
“是。”
“一个人能生出来吗?”
“这个……”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像记起了什么,“对,对对,还说不能生小姐,得生公子。”
“然后,你就抱着生儿子的想法来了,是吗?”
“是的。夫人说,如是我,就一定能生儿子。”
“那么,你就给我生一个吧。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呀?”
满座鸦雀无声,只有信康觉得挺有趣,继续逗着菊乃玩。菖蒲心里惴惴不安,看看信康,又瞧瞧菊乃。
“这个……我不大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你自己的肚子,你自己的身体,不知道怎么行?”
“是……”菊乃又一个人认真地琢磨起来,“可不是一个人能生出来的。”
“那么,请个人帮帮忙好不好啊?”
“好。”
“那你心里有没有来帮你的人啊?”
“有。”
“有?好,我问你,是谁帮助你来给我生孩子?真有趣。”信康又飞快地看了菖蒲一眼,故意向前伸了伸腿,稍微抬高了一点声音:“那个帮忙的人是……”
“我想让菖蒲姐姐帮忙。”
“哼?”信康一下变了脸色,“你领个孩子来给我看,这是耍弄我信康!”
“呵,如果……”菖蒲慌忙抓住信康的手,可信康突然抓起一个酒杯,扔了出去。母亲也真是,连自己的好恶都不考虑一下,就送来一个丫头。刚才信康还想狠狠地挖苦一下这个女子,然而,当他听到菊乃说,请菖蒲来帮忙生一个孩子,他的想法完全改变了。
常识的差距常常把人置于尴尬的境地。“让菖蒲帮忙”这句话,在信康看来,就是让菖蒲引退的意思,多么狡猾。这样看来,小丫头刚才的言行举止,全都是骗人。
“胡说,这是只让人无法原谅的狐狸精!”
“不,不,没有那样的事。这个孩子对我百依百顺,非常依恋我。”
“混账东西!你这个人心眼太好了。”
“不不,这孩子能依靠的人只有我一个,因此,她才说请我帮忙……她什么也没有想就说出了口。菊乃,赶快认错。”
由于受到惊吓,菊乃圆圆的眸子睁得更大了,她也没有弄懂菖蒲的话是什么意思,傻在那里,还抬着头。
“少主,您就原谅菖蒲吧,正是新春,大好的日子……”
“嗯。”信康终于把火压了下去。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已解除了对菊乃的猜疑,而是因为才正月,如果为一些鸡毛蒜皮之事惹来父亲的责骂,就不合算了,他才打住。“但是,菖蒲,你不要因此把她看成一个小孩。”
“您说得对,请恕罪。”
“满月!”
“在。”
“你不够机灵。过来喝酒。”
“是。”菊乃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恭恭敬敬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哈哈哈……”信康笑了。他不是因为菊乃喝了酒,心情变好了而发笑,而是又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整治这个轻狂的小姑娘。
“你很是直率,你怎么想就怎么说吗?”
“是。”
“都是我性子急。你说要给我生孩子,也是实话,我却责骂了你。”
“不,您骂得对。”
“你能不能原谅我?”
“是。”
“但是,到底让不让你生,还得由我来决定。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没有一个人回答,只有信康一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满月,到酒桌那边去,站在烛台旁边让我看看。”
菊乃想起菖蒲说过“要百依百顺”,答应了一声,站到了烛台旁边。
“好,站在那里,把衣服脱了。我要让大家看看,你到底能不能给我生孩子。快脱!”
大家都惊呆了,连大气都不敢喘。菊乃也非常惊诧,看着大家,不知如何是好:少主的心情已经好转了,为什么大家都神情紧张,不敢抬头?
“快,快点脱,要一丝不挂。”
“啊?”菊乃惊问了一声,“是脱棉袄?”
“不只是棉袄,里衣也要脱。要脱得赤裸裸的,和你刚出生时一样。”
“这……”
“如果不这样,大家就不清楚你究竟能不能生孩子。”
菊乃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悲伤,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接着,像忽然记起什么似的,响亮地说了一声“是”,开始解衣带。大家都低着头,默不作声。也只能这样了。带子落到了榻榻米上,棉袄也从她肩膀上滑了下来。她虽然个子与菖蒲不相上下,但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乳房还不丰满,脸上、眼里现出一种异样的紧张。她正要继续脱内衣的时候——
“啊……”再也忍受不了的菖蒲喊了一句。
“够了!”几乎在同时,信康也喊了起来,“去把夫人叫来。你这个可恶的小贱人,我立刻就把你交给德姬。把德姬给我叫来!”
刚出娩室不久的德姬脸色苍白地来到这里,菊乃连棉袄的带子都没有系,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发生了什么事?”德姬站在门口冷冷地问信康。菖蒲站在屋子一边,吓得惴惴不安,德姬看都没看她一眼。德姬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她刚修过的眉毛不住地颤抖,眼睛瞪得圆圆的。第二次发问的时候,那声音已经走样了,透出一股杀气,甚至连信康都有点害怕。当然,信康也没有正眼看她。
“这个小丫头,是个可恶的家伙,我本来想狠狠地惩罚她,正好刚生了女儿,又是大正月的,我不想见血,就送给你了,你把她带走吧。”
德姬凶狠地盯了菊乃一眼,又把视线转向信康。她全身依然哆嗦得厉害,过了一会儿,才喊了一句:“喜奈,把那个姑娘带走。”她哗地一抖衣裙,仰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