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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紧紧地握住,怒喝一声,挥舞起来。那白皙柔软的手腕似乎力量无穷。无论是敌人,还是叛军,只要他们敢靠近,就杀了他们!当浓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不禁哑然失笑。
这时,第二个探子回来了。这个叫矢田弥八的年轻人,跑得很快。
“大人怎么样了?”浓姬来到廊下,急问道。
那年轻人气喘吁吁,抚着胸脯。“主公……一鼓作气飞驰到……热田的……大鸟居神社……”
“那里下了马?”
“是。赤饭!他一边大叫着赤饭……”
“赤饭?”
虽然不明白信长是何意,但浓姬忽然感到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无疑,信长从一开始就打算在热田的神社前集结队伍。她忽然明白了那话中的含义,眼睛湿润了。
信长在热田神社前集结部队,至少有三重用意。第一,当然是为了出其不意;第二,神速地集结部队,以激励士气;第三,那里是最接近敌人阵地的场所。
信长在大鸟居神社前翻身下马叫“赤饭、赤饭”,其实并不仅仅是说红色的饭,也是在喊佑笔武井肥后守人道夕庵的名字。信长想确认夕庵是否提前为这天准备好了祷文。他准备将祷文和镝矢一起供奉在神龛前——虽然这种做法不符合他的性格,但他打算在此等待家臣们到来。
“夕庵!夕庵!”
听到信长的喊声,神社主人加藤图书助顺盛匆忙端出早已备好的赤豆饭,好不容易追上信长的夕庵捧着祷文,大汗淋漓地跑来。
信长严肃地数着追上来的家臣人数。只不过二百多骑,而时间已近辰时。
“根据先主公的遗训推算,我们知道,定会有出阵的这一天,已经准备好了赤豆饭。请尽情享用。”
信长没有直接回答图书助,“多谢好意。众人接过了。”随后他又怒喝一声:“夕庵,读!”
肥后一边匆匆忙忙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读起祷文来。
今川义元素来暴虐,心怀不轨,恶名远扬骏河、远江、三河,终致犯上作乱,今率四万大军谋犯京城。为破贼人阴谋,信长起而讨之,虽兵力不过三千,比之贼众,如蝼蚁撼树,然襟怀坦荡,实忧王道衰微,愿救万民于水火。望上神能体谅此义举……
肥后的声音抑扬顿挫。但如巨神般立于神社前的信长,根本没听肥后在读些什么。读完后,肥后小心翼翼将祷文递到信长手中,信长若无其事地接过,说了声“好”,便卷起祷文,疾步向大殿走去。他左边跟着手持弓箭的长谷川桥介,右边跟着捧着行装袋的岩室重休。他们都身着绛紫色的盔甲,兴奋得脸色通红。
信长将镝矢和祷文放在神龛上,接过杯子。神女小心翼翼斟上了酒,信长一仰脖喝了下去,然后紧紧盯着神殿。最后,他将酒杯塞给图书助,返身回到神社前。现在信长唯一关心的,就是有多少人赶到神社。
“大家,听好!”出了中殿,信长对聚集前来的人群吼道,“如今,神殿里传来了金革之声。这是神明在保佑我们。谁要是心存疑虑,杀无赦!”祷文意外地鼓舞了士气。因为信长平素只拜祭京城、伊势和热田神社,对于其他祭祀无不轻视。而今天,他向笃信的热田神社供奉了祷文和镝矢。
祈祷结束,兵力已增加到五百左右。
信长看着眼前的人马,挥手招过从内殿出来的加藤图书助:“曾经、受你关照的松平元康……噢,就是竹千代,他如今是今川前锋。告诉弥三郎……”信长拍打着脸上的苍蝇,“你令他召集这一带的农夫、领民、渔夫、船家,越多越好。我缺人。然后搜集些旧布来,给我做旗帜。”图韦助点点头出去了。兵力确实不足,如果不临时招些兵马以壮大声势,届时根本就无法接近敌人。想到这里,他也感到心中沉甸甸的。
此时,重臣们陆陆续续聚集到信长面前。柴田权六、丹羽长秀、佐久间右卫门、生驹、林佐渡、吉田内记、林信政、平手凡秀、佐佐正次,还有不知何时出现在信长身边、负责其安全的梁田政纲。
“主公!”林佐渡首先开口道,“重臣们都来了。您下令吧!”
信长锐利地扫了众人一眼,但并未开口。
“我们请求作战。”
“作战?”信长长长吐了口气,道,“得用我们这些人,去击败四万敌军。”
“有何良方?”
“没有。”
“主公都不知,众人就无法步调一致。”
“不能与大家步调一致的家伙,就让他落伍。你们可以让我信长一人作战。”
正在此时,一个打扮怪异的男子突然跑了过来,他既不像商人,也不像武士。那男子单膝跪在信长身后的梁田政纲面前,“主人,桥场正数向您报告:今川义元坐轿已经出了沓挂城。”梁田政纲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对着信长道:“他们大概要去大高城。”
“好。”信长突然转身离开,“立刻吃赤豆饭,吃完后跟我走!猴子,牵马过来!”藤吉郎应声从大鸟居旁出来,牵着马,一脸坦然。
已是辰时,额上的铁盔逐渐烫起来。看着藤吉郎那悠然自得的神情,信长无可奈何地笑一笑,跳上马背。虽已跑了很长的路程,疾风却并未出汗。不仅如此,牵马的藤吉郎步伐也十分轻松。“疾风,辛苦了。不要输给我呀。”
“出发!”信长厉声命令,率先纵马而去,约八百人马紧紧跟上
“跟上主公!”下属到齐的家臣首先跟了上去。还有不少人一边穿铠甲,一边急召家臣。
看到此种情形,那古野和热田一带的百姓大为失望。
“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对方有五万人马,我们却还没准备好。这仗还能打吗。”
“去送死吗?”
“为什么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呢?”
“不不,说输还言之过早。”也有些十分仰慕信长的人,充满希望,流露出乐观的情绪。“这可不是落荒而逃……他们还没穿上战服就风驰电掣般冲了出来。这么勇猛!肯定会蠃的!”
人马渐渐多了起来,但即使手下全部集中起来,兵力仍然太少了。这其中,还有些临时招募的人。一旦双方交战,他们只能挥舞着大旗,在加藤弥三郎的指挥下,到兵力匮乏之处迷惑敌人。
信长一马当先,当后面的部队跟不上时,藤吉郎就会自作主张,将马牵到路旁的草丛中,在那里休息等待。那藤吉郎虽然具有大将的风度和品性,却不知道如何停马,只会慌慌张张地扯缰绳。
热田海岸正在涨潮,汹涌的潮水塞满天白川,军队无法直接去大高城。
信长拨转马头,从镰仓驿道拐进了旧街道,开始沿黑末川向古鸣海前进。敌人正沿本街道向笠寺前进,葛山信贞攻打清洲的部队无疑会从这里经过。如果和葛山的部队遭遇,尾张所有兵力必被牵制。
巳时。“猴子,停马!”信长命令。
从古鸣海可以看到丹下方向的天空中升起了浓浓的烟雾,那是鹫津和丸根在燃烧。
“唔……”信长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看到三三两两的伤兵从前线撤下来。
信长的眼里放射出骇人的光芒,但他的内心甚是平静。丸根在燃烧,鹫津也被烧了,但那不过是必然发生之事。凭借丸根和鹫津,根本不可能阻挡住倾巢而出的今川大军。战机在此之后。
今川义元听了前方传来的捷报,必然欣喜异常,悠然自得地指挥主力前进。在什么地方和义元的主力部队遭遇,将决定信长一生的命运。
城里的家臣及其妻子儿女,显然不会认为织田信长会在奉若神明的热田宫附近赢得胜利。按照信长那激烈的性格,他既不可能投降,也不可能据城死战。
“停!”信长喝道,拦住败逃的伤兵,“你是何人?”
“啊……主公!”两个伤兵搀扶住的一个武将手捂腰际,痛苦地抬起头。
他脸颊和脖子沾满黑黑的血块,头发糟乱,紧咬牙关:“鹫津的守将织田玄蕃!”
“战况如何?”
“主公,防守不成,丸根的佐久间大学战死。”
“哦。”信长呻吟着,重重点头,“其他人呢?”
“鹫津的饭尾近江……”说到这里,玄蕃勉力以武刀支撑着身子,要站起来。跟在玄蕃后面的战马发出了哀戚的悲呜,它大概觉察到了主人的异常,而且它的脖子和屁股上也中了箭。
“主公!无……”没有听到信长的回话,玄蕃猛地睁开了眼睛,但身体极度虚弱的他,已经看不清信长的面容了。此时,云彩渐渐出来了,玄蕃的视线渐渐模糊在沉闷的空中。
信长伸手阻挡住溃败的伤兵,突然单膝支在马鞍上,直起身来。玄蕃这时踉跄一下,仆伏在地上。
“看!”马背上的信长突然从铠甲下掏出一串闪闪发光的、如绳子一样的东西。
“念珠……”
“银制的大念珠。”
众人大感意外,齐齐将视线集中到信长身上。信长利落地将念珠挂在胸前。
“众人听好了。这是我织田信长的决心。马背上的这个信长已经死了!你们明白了吗?”
“啊!”
“把你们的生命交给我。愿意把生命交给我的,就跟上我,走!”这时的信长看起来比平时更加高大,简直如一个巨人。众人不约而同地拔出武刀,激动地挥舞着。
败退的伤兵顿时一振,纷纷跟在信长后面,与家臣和士兵一起,组成了进攻的队伍。
经井户田进入山崎,靠近古鸣海时,从丹下败退的佐佐正次部下约三百人又加入了信长的队伍,信长命他们防守鸣海,负责为主力部队殿后并保证右翼安全,他自己则率领主力绕过敌方大将冈部元信的五千人马,直指善照寺。信长攻击的目标显然是义元,他对其他人不屑一顾。
途中,有消息称被驱逐的前田又左卫门利家正指挥三百人马在信长背后鏖战,但信长并未停下马来,单说了声“好”。
此时的士兵,无不汗流浃背,疲惫不堪。但是今川军到今天拂晓为止一直处于卸装休息的状态,从体力方面考虑,织田军根本无法与今川军相较。
烈日高悬,洒下令人眼花缭乱的光,烤得兵士们全身发烫。
队伍行进到田乐洼,善照寺已近在咫尺。这时,探马来报,派驻鸣海的佐佐正次战死。信长牙皎得咯咯作响,纵马向中岛驰去。他似乎是想改道镰仓,为佐佐正次报仇。
“主公,万不可鲁莽!”林佐渡守通胜飞马驰到信长面前,挡住去路,他的脸满是汗水和泥土。“要到镰仓驿道,必须经过一条只可通过单骑的窄路,急不得!”
“哦。”信长猛拉住缰绳,“你是说不为正次报仇雪恨吗?”
“若您一定要为正次报仇,就派我通胜去。”一直对信长的暴烈脾气心怀畏惧,并长久忍耐的佐渡,好像已经下定决心——现正是为主公殉死之时。
信长咬着牙,语气却异常平静:“那么,在此处稍事休息,看战况再作打算。”
一旁的藤吉郎舒了一口气,望了望四周,他也认为,队伍抵达这里,应该稍事休息,以观察义元的动向。接下来的一战将决定全局。当两军遭遇,也就是决定义元和信长命运的战事。
林佐渡听到信长令人意外的回答,不禁一惊。
“闪开,闪开,我要向主公报告!”突然,梁田政纲灵活地穿过人群,飞驰到信长面前,“主公。敌将义元正在田乐洼停轿休息。”
“田乐洼?”信长双眼放光,如同夏日的彩虹。
梁田政纲继续道:“根据我的眼线汇报,义元停轿后,手捧百姓献上的美酒,欣赏庆祝胜利的歌舞。”
“他五千主力呢?”
“正在吃午饭。”
信长闭上眼。头顶的炎炎烈日正穿行于云朵之间。那是剑走白隙般的预兆。“天助我也!”信长轻声道,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家臣和士兵,立刻将队伍分成两股。殿后部队和临时招募的士兵共一千人直接进入善照寺,他自己则亲率一千精锐,直扑义元的主力。
部署完毕,信长立于阵前,怒吼道:“建功立业,在此一战!我只要今川义元的首级!”
“明白!”当众人齐声回答时,信长的爱马疾风已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
队伍向田乐洼驰去。
敌人没有看到信长率领的一千精锐,却清楚地看到兵马进入了善照寺。
“信长的确出来了。但是看到我们的强大阵容后,害怕得不及交战就躲进了堡垒。”这种错误判断正好给信长的奇袭提供了便利。
转眼间,信长已经绕过桐原北方的小山冈,直奔小坂。从那里越过太子根山,袭击今川军的右翼,从而一决胜负。信长军队士气旺盛。汗水、疼痛和疲劳早已抛诸脑后,必胜的信心鼓舞着一千精锐骑兵。
正午时分,队伍到了太子根山。这时,乌云笼罩着天空,似会有一场雷雨。
信长在小丘上停住了马,命令士气正旺的精锐部队原地休息。
从山上往下看去,谷中的情形一览无余,谷中之人却还一无所知。若趁势冲下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