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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的一句话提醒了哥生,他见强子带着兄弟们顺利地走了,又见远远的巡捕带着德国巡警向这边追来,回头再找侯七时早没了侯七得踪影。于是生哥顺着大窑沟的上沿钻过铁路桥涵洞,往码头方向疾走而去。
远处的那几个德国巡捕和军警没看到大街上有人;殖民社会杂乱不堪,民不聊生,杀人如麻,街面上一有个风吹草动,民众们早都躲得无影无踪了,谁还敢在大街上拿着自己的生命看热闹?光秃秃的大街上他们只看到了生哥,便顺着生哥逃走的方向七拐八拐地就追了上来,冬生见拐了几个路口没甩掉腚上的尾巴,慌不择路进了港口德国职员的居住街,当生哥意识到前面不远就是德国岗楼时,急回头看,见追他的那些德国巡捕和军警还没出现,便悄悄地进了二把头的公馆。
码头上今天的事不是太多,所以二把头早早地就回家了。他近些日子回家早的原因说来好笑!账先生黑了他的钱,见疤根、强子要找他复仇潜逃后,他这里就缺了个管账的先生。本来二把头自己用人自己说了算,青岛港大码头除了德国人的人事调动他说了不算;即使德国人的人事调动他说了不算,德国人在人事调动前都是提前通知他的。凡是中国雇工都是他说了算,没人去过问。
做官当老爷也应稳重些;小人得志,一时得宠,一下子得了个官位就忘乎所以,就不知自己姓啥名谁了?于是就指手画脚,胡说八道。人不管干什么?乍干都觉得是个新鲜事,时间长了干疲塌了就失去了那份热情和新鲜;往日的那份豪言壮语就不再现。二把头自从芳芳被马大瓢把子绑了票被生哥救回来后,他的心里像是打翻了的无味瓶,酸甜苦辣咸五味具全地往嗓子眼里涌。他扪心自问,自己每日家拿着个命不停地为德国人卖命,为青岛港上的这群吸血鬼们从劳苦的工友身上搜刮钱财,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自己的女儿被土匪绑了票他都拿不出钱来赎,这要是被那些小商贩们知道了,定要笑他没有经济头脑,使社会上流们贻笑大方。一大把年纪了,女儿被绑虽然被生哥这小子救了回来,但还是给了他致命的一挫,他有些消沉,不想再与他们赌下去。他想把他的这个位子让给他一向看好的生哥,这回他让的更有理由更塌实了,女儿不但跟生哥相好,而且生哥还拿着自己的命去马大瓢把子那里把女儿领了回来,在他的眼里生哥以后是他的女婿是无疑的了,他在等待生哥哪天欣然接受了他的禅让。所以他对码头上的工作,下属怎么干他不再去计较,只要他们认真干好就行了。
账先生跑了缺了位,他都懒得去物色。那天大把头叫他去商议筹资的事,他把这事跟大把头说了,正好大把头身边那个管账的伙计在一旁。等二把头走后,那个管账的伙计,便向大把头推荐自己的女儿到二把头的身边去管账,大把头欣然同意了。
原来大把头身边这个管账的伙计家中有个闺女长得蛮漂亮的,那年代清朝政府不办学堂,民众们的孩子想上学,都是自己搞私塾。自古以来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一些保守人的眼里犹如那铜墙铁壁是永远打不破的,受孔圣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影响,有了钱只供男孩子上学,女孩子养在家里,等养大了换几个婚礼钱就嫁了出去。不过这个算帐的伙计虽没让他的女儿去上私塾,但他很喜爱他的女儿,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就教他的女儿识字算帐。数字有激活大脑细胞的功能,自古以来那些搞财会的人员,哪个家里穷得要死?这真可谓是近水楼台,就凭着这近水楼台,这些人就比那些撅着腚出苦力得聪明得多了。算帐伙计的女儿在数字的激发下,大脑特聪明。女儿长大后,算帐伙计的账都是他把帐本拿回家,女儿替他算。那本事学的,经营一个万八千人的厂子,她干个汇总大账先生是不在话下的。
但是女儿再好也不能老养在家里,也得嫁人。女儿十九岁了还没出嫁,不是嫁不出去,而是在他的眼里没有合适的东床往外嫁。像他这种情况的家庭攀高枝很难攀上,如其把女儿嫁给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去遭罪,还不如嫁给一个家庭殷实年龄大一些的男人,嫁过去起码不至于吃不上喝不上受穷受罪。他正在那里给他的女儿物色着,不想碰上二把头在大把头那里,提他身边缺算帐先生的事。
在青岛港大码头上,出任第一大账先生,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既有名又有利,这可是一块大肥缺。他搞帐本他明白,只要那笔尖一歪歪,大把的光洋就流进了自己的兜里,这只是其一,其二是他看好二把头这个人,二把头自从死了老婆就再没续弦;他既不嫖又不赌安心在家里拉扯孩子,是个本分的男人。这种男人在这乱世上,在这花花世界里,打着灯笼也没场找。如果他的闺女能把二把头摸弄住了,嫁给他,青岛港上的二号人物成了他的闺女女婿。女婿那边有闺女把持着,大把头这边有他把持着,他就不愁架不空大把头,到那时再想办法把大把头拿掉,这青岛港上的黑老大可就成了他的了。他很兴奋,回家去跟他的闺女商量,有其父必有其女,闺女聪明,知道爹爹的心思。把脚抬起来给他的爹爹看,道:“爹爹,我小时候你不给我包脚,我长了这么两只大男人脚,谁肯娶我?不过,也好,这回出去跑跑颠颠用上了。”
算帐伙计的闺女两天后到码头上,二把头的帐房上任了。那个年代女孩子出门混公事是绝无仅有的,也就是在青岛港上,在德国人的管辖内,即使这样也是很惹那些守旧人的眼球的。码头上来了这么一位漂亮妞,两只大脚走起路来叭哒叭哒的,都以为她是从国外回来的,根子一定很硬,况且掌管着码头上的财政大权,工友的血汗钱都攥在她的手里。所以没有人敢取笑她,没有人敢惹她,她是清末民初女人出门混公事冲破封建世俗牢笼的第一人。
算帐伙计的女儿来到二把头的帐房,不几天就把码头上的账捣弄的通熟。她的心不在帐上,在二把头的身上。所以她该干的也不干了,统统地差给了那些下人,那些个下人们见她是个行家,捣弄的帐比他们干了多年的都熟流,即快又准没有差错,哪里敢糊弄她,都在尽心尽力地为她卖命。不过她也不枉用他们,有时抛过去一个眉眼,那些大老爷们就心满意足了。她腾出时间来,就往二楼上二把头的办公室里跑,有事无事的她去申请汇报,来来去去像只飞舞的蝴蝶。
二把头虽不好色,但有美女在他的身边走来走去的,他的心里也高兴也舒服。世上的男人其实都是这样,哪个男人喜欢那牢什子的苍蝇,在身边飞来飞去听它嗡嗡乱叫?而把花儿一样美丽的蝴蝶拍死呢?果真那样,那是他脑子里有尿,神经不好?哀哉!世上的男人像二把头这样交桃花运得少,可他又不领这个情。那个姑娘见他无动于衷毫无反应,心里一急来了一个大胆的举动。聪明女人都是很开放的,因为她们不草昧。她来到了二把头的身旁,悄声道:“先生,你别怪我脸皮厚,我想嫁给你,难道你不喜欢我吗?我这么漂亮的嫚嫚你就不动心吗?你嫌我的脚大吗?你的女儿芳芳的脚和我的都是一样的啊!”
她提他的女儿,二把头心里一动,随之他把头转向了窗外。她以为他动了心,猛地把二把头抱住了,把她那嫩而白皙得光滑滑得小脸,紧紧的贴在了二把头的脸上。二把头想用力把她推开,可她的乳房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胸口上,虽然隔着几层衣裳,二把头也能感觉到她的乳房软软的,发出温柔得热量向他的身上传递。二把头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恍然。这时楼下帐房里的下人们喊黄花大姑娘去校帐签字,她松开二把头怏怏地下楼去了,临出房间门时对二把头情意浓浓地说:“别动噢,我一会儿还上来!”
二把头见她下楼去了,心想:我比你爹还大三岁,你嫁了我,咱们之间的这个辈分怎么论?他死去老婆的笑容又在他的眼前晃动,他揉了揉眼又沉浸在深深的怀念之中。他不想让这个不害臊的臊货,在他的身上风流倜傥,简直是性骚扰。二把头下楼来,悄悄地往帐房里看了看,只见她对她的部下却是一脸的板正。二把头从门缝中闪出身子,逃也似地回到了公馆。
他进门后不久冬生就进来了,他并不知道冬生是躲德国军警的追捕,还以为是来看他的,心里有些高兴。他想留冬生在家里吃饭,找机会把他想让冬生接替他这个职位的事,好好跟他谈一谈,让冬生答应下来,了却了他心中的这块心事,给芳芳以后也有个交代。冬生脱下礼帽和外套,女佣过来接走了。冬生轻轻地叫了一声先生,二把头看着冬生微笑道:“冬生,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气,你随便吧!”
冬生没坐沙发,他坐在了二把头习惯坐的大长方桌的左侧。女佣送上了茶,冬生端起来用盖子拨了拨茶屑,呷了一口,刚要说这茶够味,二把头又道:“今晚在家吃饭吧,我有事要对你说。”
女佣刚要退出,听说要留饭,又在门边停住了,等待二把头的吩咐。生哥挥了挥手,女佣出去了。生哥道:“不了,先生,我坐坐就走。”他不敢说我是来看你的,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怕那些德国军警正在附近搜查或设伏,然后把他抓了,到时芳芳和二把头埋怨他撒谎。其实他不怕撒谎,也不需要撒谎,他撒谎的目的是怕二把头受惊。开始他不了解二把头时,总以为这位青岛港上的二老大不知有多坏,多狠,多残忍。接触了才知他是这么平和善良,守着这么个大码头,弯腰就可捞银子的地方,居然能连救赎自己女儿的银子也没有,可见他是多么得清高,真可谓是同流而不合污,泾渭分明。
冬生知道二把头住的公馆是德国人的职员宿舍,如若他不干了,从这里搬出去,他将一分不文,一贫如洗,比当年的自己还不如。冬生有些同情二把头了,从怨恨到同情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转变。本来是想先把他除掉,断了大把头的膀臂,然后再取而代之。没想到二把头自从认识了自己,总想着把他的这个职位让给自己,冬生当然知道二把头是为了芳芳,他跟芳芳好,为了芳芳就是为了他,冬生私下里庆幸多亏当时没下得了手……只听二把头又道:“今晚就在家里吃饭吧,今天是礼拜六,明日是礼拜天,芳芳今晚一定回来,这是惯例……”
他们说着话,只听女佣报道:“小姐回来了。”
第五十六章 为情预谋情敌 总督袒护生哥
礼拜天,是基督教徒做礼拜的日子,芳芳约了生哥让他陪她一同去基督教堂。芳芳有个心理,她想让生哥到基督教堂去的次数多了,生哥必能被耶稣基督感化,放下他怀里的那把盒子炮,乖乖地听话,顶替了他父亲的职位,到码头上去把那摊子活顶起来,她的老爹也好回家去享享清福。
生哥这两天心里有些烦,疤根和强子差兄弟们去打听小尼姑的下落,那些兄弟们都不知去干什么去了?信息一直没报上来。他正闲着没事,芳芳约他陪着去基督教堂,他瞒着老儒腐悄悄地溜了出来。
前些日子疤根给他分派了两个跟班,都被他打发到李老板大车店睡觉去了。有人跟着那多不方便,他有时到海滩去看爷爷和山里妹,那小草棚子根本转不开这么多人,把他两个撵到外面去,都是兄弟又不忍心;还是自己天马行空,独来独往来得痛快。
芳芳约他出来,他溜了谁也不知道,他和芳芳没坐洋车,两人从马路旁人行道上说说笑笑,迎着初升的太阳向基督教堂走去。
他俩来到了大沽路口,见疤根陪着丽娜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芳芳向他俩打招呼,两人欢快地跑了过来,四个人一同进入大沽路,当快行至弗里德利希路时,忽听有巡捕的哨声,两队德国军警把大沽路前后堵了起来,看样子是要进行搜查。
这时生哥的两个兄弟从路旁的一家早餐店里出来,来到了生哥和疤根的身边问是怎么回事?他们都不知道。只见路两端的德国军警正在搜查被堵在街上的行人。疤根问两个兄弟是否带枪了,两个兄弟说带了,疤根让丽娜和芳芳躲得远一点,他要和生哥及两个兄弟冲出去,不能被德国人抓住,把枪掳了去。
原来两个兄弟从这里路过被大把头的眼线看见了,眼线知道两个兄弟必定带着枪,大把头的那些兄弟枪法不准,都是些混子,瞎咋呼行,动真格的那手就哆嗦了,子弹就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上次双方射击,加上阿毛的人在背后里打黑枪,他们吃了大亏。所以眼线见了生哥的两个兄弟不敢声张。干眼线的心眼多,脑子灵活,他灵机一动,立刻到巡捕房去报了警。事也凑巧,正遇上生哥、疤根、芳芳、丽娜路过